第5章 與水有關 3

第5章與水有關3

放學的時候，李梨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肖梁，我的鋼筆呢？」

「啊？哦！」肖梁拍了拍腦袋，突然才想起來。

「花花下午說還給我了，放在我筆袋裏了。」

「那你給我唄？」

肖梁在自己的筆袋裏翻來翻去，但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奇怪……我明明看着花花還給我的。」

「找不到了嗎？」李梨歪頭問道。

雖然今天一天非常混亂，但肖梁只有在這一刻才着急起來。把筆袋裏的筆全部都倒出來，但是沒有李梨的筆。

「李梨，我……」肖梁頭都大了，一陣眩暈。

「沒關係肖梁，先不管這個事情。」李梨摸了摸肖梁的頭，「別着急，今天先回去冷靜休息一下，什麼事都明天再說。」

李梨今天也非常混亂，什麼都不想再思考了，只想好好回去休息。

「誒？李梨你來看看？」正在值日的老魏突然叫住了李梨。

「看什麼？」李梨顯然有點不耐煩了。

「這個是下午小秋買的可樂吧，你看這個瓶子裏面的是什麼？」老魏用掃把指了指地上的空可樂瓶。瓶子裏還剩下一點點的可樂，和可樂里隱約的白色圓片狀物體。

李梨湊近一看，很快也想起來了。

曼妥思。

可樂加曼妥思。

很可能是用繩子綁住曼妥思以後，再用瓶蓋擰上去。這樣在瓶蓋脫離瓶子的時候，曼妥思會掉下去，然後噴出可樂。

——

「小秋！」李梨追上抱着黏糊糊濕噠噠的校服的小秋。

「小梨？」

「小秋，我有事情想問你。」李梨喘了口氣，冷靜地說。

「你如果是想問我今天的事情，是不是都是我做的，我只能說，我真的沒有。」小秋這樣開口，大概是已經被問了很多次了吧。

「我不是想問你這個的。我是想問你，我們班和你初中同班的到底有幾個啊！」

「啊，就老魏，肖梁，花花，小A和小B啊。」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小秋有些奇怪，「你問這個幹什麼呀？」

「沒事，就隨便問問。」李梨打着哈哈。

「小梨啊，最近校園暴力這個話題好像很火啊。」沉默了一會兒，小秋還是開口。

「恩，唉，存在了多少年的事了，突然被拿起來說。」

「小梨，看了這一期的那個節目了吧，就花了很大篇幅講校園暴力那個。」

「看了啊。」

「你不覺得，彈幕和評論有些讓人生氣嗎？」

「怎麼了？」

「為什麼，要一直說，解決校園暴力的辦法只有自己變強呢？」

李梨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初中的時候，雖然是被欺負，但是到了中考前，莫名其妙成績變好以後，從老師到同學，所有人的態度都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喜歡罵自己的同學突然就不罵了，無視自己的老師突然就重視起自己了。

雖然只有短暫的三個月的時間，但是李梨確實的感受到那三個月是整個初中時期，最開心的三個月。僅僅是沒有人欺負自己，這麼一點的區別。

高中以後的李梨，雖然高一被孤立了一段時間，但就是那一段時間，沒有任何朋友的李梨每天就只會學習，學到了全班第一以後，連朋友都不需要了。

所以說變強，真的可以不被欺負。

但李梨還沒有想清楚，便走到了岔路口，和小秋道別以後，李梨轉身往學校走。

教學樓里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李梨慢慢地走向自己的班級。

門是關上的，李梨輕輕推了推，門並沒有被鎖上。

雖然不想相信是這樣的結果，也猜不出來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李梨還是決定推開門，面對這個事實。

花花站在小A的課桌前，將一瓶水，緩緩地，均勻的，澆濕了她的椅子，桌子，還有地面。

門「吱呀——」地，被李梨打開了，花花抬起頭看了李梨一眼，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李梨也沒有阻止花花的動作，直到花花把整張課桌和凳子都澆上水。

李梨走過來，摸了一下桌子上的水，剛剛在瓶子裏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水不是透明的了，淡淡的黃色。

「是蜂蜜水。」花花開口，「本來是不用這樣的，但她實在太過分了。」

「那她的同桌呢，也要被波及嗎？」李梨看了看地面，雖然花花已經很小心不潑到左右同桌的位子上，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流了過去。

「我已經很小心了，沒有辦法做到盡善盡美。」花花毫不在意地，將水瓶扔進了教室的垃圾桶。

瓶子掉入垃圾桶，「咚」地一聲，兩個人對視無言。短暫的沉默后，李梨用笑聲打破了沉默。

「虧你想得出，用蜂蜜水。哈哈哈哈厲害。」

「謝謝誇獎，其實也是偶然。」

「所以大象牙膏是下午前就佈置好的嗎？」

「是的呀。」

「水球的話，應該是早上第一個來的，佈置的吧。」

「嗯呢，要算準門衛開門時間和同學來的時間，不容易呢。」

「濕掉的書，是拿來報復老魏的吧。」

花花沒有否定，手在校服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了那支鋼筆，遞給李梨。

「對不起，我以為這是肖梁的筆。」

「啊，是我的鍋，沒有說清楚。」李梨接過那支筆，隨手插到書包里。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的嗎」

「我能知道為什麼嗎？最起碼，你明明可以不嫁禍在小秋身上。」

花花沒有看李梨，用手摸著小A的課桌，只為了讓蜂蜜水徹底沁透小A留在桌子上的書。

「我和小秋，初一就是朋友了。本來大家都很喜歡小秋的，雖然她不是很漂亮，但是性格溫柔，所以大家對她都很和善。小A和小B，她們倆當時算是班上的風雲人物，成績好，又漂亮。突然就開始針對小秋，不僅欺負她，還到處說她壞話，導致小秋到後來，除了我就沒有其他朋友。」

「那老魏和肖梁呢？」

「他們男生，雖然是沒有參與多少。但是旁觀者，哪裏沒有罪過呢？」花花笑了笑，「不過罪過也不是很大，就稍稍提醒一下就好了。」

「怎麼，現在才計劃着要報復呢？」

花花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你知道小秋的書出了點問題吧。」

「嗯嗯，她和我說了，她說只是一場意外。」

「哈哈，意外，我本來也以為是意外。」

花花笑着，想起來上周末。

小A和小B一直都很仰仗花花漂亮的外貌和殷實的家境，所以在周末約著好幾個人出來玩的時候，也會叫上花花。

說是一起去唱歌，花花本來不想去的，但是聽說小A小B都在，就毅然而然的去了。到了KTV廳，坐在她倆附近，本着想要旁敲側擊讓她倆賠小秋的書，卻意外地聽到了，那天下午的真相。

「哈哈哈，你昨天下午演技也太好了！你看到她後來站在水池裏多狼狽嗎？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B咯咯咯地笑着，挽著小A的手。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誰。本小仙女天生演員好嗎？」

「哈哈哈，你這招太厲害了，小秋那個笨蛋，肯定還以為是意外呢，哈哈哈哈笨蛋。」

「哼，早就看她不爽了，看她還以為自己到了高中就不一樣了，不就是一條狗，還想着翻身吶。」

「就是，還每天和李梨混在一起，真以為李梨能護着她呢？你看她和我們說話的態度，還真的以為是我們的朋友啊。」

其實兩個人聲音很小，花花坐的也不近。但花花聽得很認真，很仔細。

「我還能怎麼辦呢？總不能當面和她倆撕逼吧。就只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笑盈盈地玩了一整天。」

「第二天，我就去書櫃翻找，果然有以前向老魏借的書。然後我去找了小秋，借了她的燒杯和沒用完的碘化鉀，然後去買了雙氧水。」

「所以小秋，可能知道你才是捉弄她倆的人？」

「我不知道，最少她沒有來問我。」

「那可樂呢？」

「那個只是臨時起意，我看小A的課桌都是肖梁清理的，有些氣不過。要不是毫無準備，也不會讓你看出來吧。」

「所以，你為什麼要偽裝成是小秋做的。」李梨還是沒有忍住，帶着怒意，開口質問。

花花笑着，低下頭。

「小秋啊，太傻了。她也不會保護自己，也不知道哪些人沒有把她當朋友。

她以為誰都是可以拿真心換到的，但不是啊，可是她不知道啊。我真的很想讓她知道，有很多人，和她當朋友的目的，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她過得好，只是單純想要捉弄她。」

「這不能解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只是想要幫她看清楚，她們對她是多麼的過分，你看，明明她都這樣解釋了，她們卻不相信，還是執意讓她承擔她們的怒火。當然也想要讓她知道，要學會報復，要變強。除了變強，沒有辦法不受傷害。」

「所以你就先傷害了她？」

「傷害她的不是我，是小A和小B，我只是想讓她看清她倆的真面貌，讓小秋知道，要知道反抗！」花花堅定地說。「只有這樣，小秋才會知道，對這些人，容忍是不行的，只有反抗，只有變強。不然的話，就算被欺負，也無法說出怨言。」

李梨突然知道，小秋為什麼要這麼問了。

小秋其實都知道，知道是花花做的，也知道花花的用意，她只是不明白。就像現在的李梨一樣。

為什麼，一定要變強，一定要反抗。

難道那些，不愛惹是生非，沒有花花心思，只想好好生活，和大家交朋友的人，就註定要被欺負嗎？

難道除了變強，就沒有其他的活路嗎？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李梨輕輕地開口。

這個世界上，難道是這樣的真理嗎？除了變強，沒有任何其他的方法，能夠開心地生活。

那些不怎麼好看，不是很聰明，家境也比較一般，但沒有任何壞心思的孩子，就是沒有辦法，好好地在你們統治的校園裏活下去。

比起難過，更多的是一種絕望。

弱小就是原罪。被欺負就該打回去。

難道他們欺負我是我活該嗎？為什麼只有我自己變強才能懲治他們。成年人犯罪了還可以報警被抓起來判刑，我居然只能靠自己。

所以不想打架是我的錯，長得不好看成績不夠好還貪吃不減肥都是我的錯。

想做自己也都是我的錯。我不好看不聰明就不該活着。

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李梨突然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

——

第二天來到學校，小A果然大發雷霆。

所在的位置變得黏糊糊的，而且還爬了無數的螞蟻。不止小a，小b的桌子上也不知為何爬上了很多的螞蟻。

但是卻無法怪罪於小秋，因為有很多同學證明小秋昨天放學走的早上學來的晚，根本沒有佈置這一切的時間。當然，前後的邏輯都是李梨來圓的，比如不可能放學等大家都走了再返回頭來作案，這點是花花作證的。

然後李梨和花花假裝不經意地提出小A小B從初中開始就欺負小秋，上周末把小秋書包扔進水池還堅決不願意賠償打濕弄壞的一系列東西，導致小秋損失了一大筆錢。於是大家的矛頭都指向了飛揚跋扈的AB倆姐妹，她倆被捉弄的事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隨後的日子，小秋和李梨的關係日漸親密，肖梁和老魏也與小秋的關係變得熟悉。

那天下午，在花花面前笑得開心的李梨，笑完以後，堅定地說：

「去他的吧，我可不信這個道理。」

只是溫柔，就是懦弱，因為懦弱，就是要活該被欺負。

明明可以做自己，明明可以不用看別人臉色行事。

我才不相信，只有所謂強者才擁有絕對的正確。我才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所有人變強。

明明不管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態度，都應該受到尊重。

所以就算看起來是懦弱的，弱小的，也沒有，就該被唾棄被欺負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