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白氏昕茗

第六節 白氏昕茗

江珪十三年農曆七月,丘陽縣白府內。

「昕茗,今天感覺好些了嗎?」白文斌憂心忡忡地看著卧病在床的女兒,心裡滿是難過和焦慮。

正在淺睡的白昕茗聽到父親聲音,忙睜開雙眼,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無奈病體難支,還是倒在了床上。

「爹……」

白文斌忙按住昕茗的肩膀讓她躺在床上,心疼地說:「病體不行禮,你快躺好。」,一邊說一邊幫昕茗把被子裹好,伸手去試了試她的額頭,發現只是低燒后,方才緩和了些神色。

「爹,妹妹怎麼樣了?」

「她可健康活潑得很,剛學會說話不久,每天都嚷著要姐姐陪她玩呢。」

昕茗嘟起嘴說:「可娘說,我有病在身,和她一起玩怕將她傳染了……」

白文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白文斌自從開了商行,從未做過短斤少兩、坑蒙拐騙之事,況且虔心禮佛,上天想必不會如此難為我姑娘的。」說著,他伸出手幫女兒理好額前碎發,從床邊的洗手盆里取出毛巾,擰乾搭在女兒頭上。

「謝謝爹……」

「嗨,你我是家人,有什麼好道謝的?」

昕茗微微笑一下,閉上了雙眼。白文斌見狀忙問道:「怎麼,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昕茗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女兒只是想,如果身體好了,就能陪妹妹玩,也能去娘親那學些繡花了。」

「你才八歲,就不要想這些了。如今的生意,你娘還應付的來,你只管安心養病,養好了病多陪陪昕霖,就是對我和你娘最大的幫助了。」

「爹,我今天還沒抄經呢。」

「你身體病弱,不如休息幾天,也沒什麼大礙。」

「爹,二月底時娘在佛前罰下誓願,要我與她各抄《心經》千遍,如今女兒才抄了四百四十七遍,爹和娘都說過不能失信於神佛,眼看今年便要過去啦,如果抄不完,佛祖和娘都會不開心的。」

「唉……」白文斌心疼不已,也只得去把《心經》和紙筆拿過來,取了個小桌放在床上,供昕茗抄寫。

「謝謝爹!」昕茗開心地笑了起來。

「別太累了,抄個幾遍就休息。」

「知道啦。」

關上房門來到院中,白文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昕茗出生於江珪五年,今年才只有八歲,天生活潑可愛,更兼教育的嚴,雖然年幼,卻也是懂事知禮、頗有主見,家人朋友都喜歡她。本打算請個先生好生教養,不想今年得了如此怪病,卧床在床已有兩個月,倒也說不出什麼難受的地方,只是沒有來由地雙腿癱軟無力,偶爾好轉一些還能扶著東西下地走路,嚴重些了就只能在床上躺著,連翻個身都困難。

白文斌為女兒的病把丘陽縣乃至飛水郡城的名醫都請了個遍,每個大夫來看了都只是搖頭:說是風癱,心脾氣血又沒什麼大礙;說是癱瘓,身體知覺又正常。一直診到現在,舉國名醫也請了幾個,紛紛搖頭嘆息,說是怪病無醫。急的白氏夫妻二人沒日沒夜地發愁,卻也沒什麼辦法。

「老爺,我們正齋僧時,來一野僧無理取鬧,定要老爺您親自為他盛粥方才願喝。」管家的話打斷了白文斌的愁緒,將他拉回了現實。

文斌叱道:「胡說,佛門之人如何會無理取鬧?定是你們待他失敬!」

管家委屈地說:「老爺,我們真沒做錯什麼,也是和其他僧人一樣盛了粥雙手奉上,道聲『師父慢用』。唯獨這個僧人又不喝粥,又說必須您親手盛粥他才願喝,無理之極。」

白文斌止住管家,說:「不可妄言,既然我家齋僧禮佛,我親手為僧人盛粥也是理固宜然,待我去看看。」

白文斌走到門外看時,幾個家人在門口設台齋僧,一切如故,並無什麼異常,回頭劈頭便問管家:「你說的僧人在哪?」

管家看了看周圍,走下去捉一家人問:「那僧人呢?」

「留下一包東西,讓我們送給老爺,他自向西去了。」

管家拿了包袱,走回來對文斌說:「老爺,那僧人走了,只留下這包袱給您。」

文斌盯著管家道:「不是他落下的?」

「他說要交給您。」

文斌這才接過包袱,打開來看,之間裡面有經書一卷,還有紫檀念珠和一張字條,展開字條來看時,上面寫了十六個字:

「早晚讀經,心自清明。空明養德,百病不興。」

文斌收了包袱,囑咐家人好生齋僧,自己回到內室,對正在教昕霖識字的夫人說如此如此,夫人大喜道:「這是你我平時積善有報,高僧點化來了!」忙放下昕霖,帶著經書走到昕茗房內。

昕茗正抄寫《心經》,見父母俱來,停筆問道:「爹娘,有什麼事嗎?」

夫人將包袱遞給昕茗:「女兒,多讀讀這經書,僧人師父說可以祛病呢。」

昕茗接過來,見了念珠和經書,拿起來看時,經書上註明《金剛經》三字,翻開看了幾番,卻不識其中內容。昕茗年方八歲,那佛經中又諸多天梵文字翻譯過來的繁字、雜字,抄寫尚可,若要一個個讀出來,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想讓父母教,又想到父親從來罕有陪伴自己的時候,怕耽誤了爹娘功夫,因此遲疑。

正發愁時,文斌看出女兒心事,說道:「這兩天生意妥當,交給嚴管家便是,我在房中教你讀經。」

夫人也說:「別看你爹小時候沒上過學讀過書,近年來也自學了許久,常常抱著佛經去廟裡請教,別的不敢說,這教你讀經還是綽綽有餘的。」

昕茗開心道:「真的嗎,爹?」

白文斌點點頭說:「那就這樣,你抄寫完經書也別多勞心神,好好休息一天,從明天開始我來教你讀經,此後每天早晚讀它幾遍,或許真能痊癒。」

昕茗聽說自己的病有醫了,自是喜不自勝,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神氣靈了,這病也覺得好了幾分,雙腿漸漸有些行動,愈發相信起來。恨不能今天就學了這本經書,早晚看習誦讀,治好身子以後去院子里摘花除草,又能幫母親織布繡花取樂,也能借著學經之事讓平常忙於生意的父親多陪陪自己,心裡不覺快活起來。

正想間,昕茗忍不住手癢,重把經書攤在腿上,仔細翻開,一頁頁地看,雖然看不懂,倒也覺得這經文排布在紙上,頗有莊嚴之感。翻著翻著,忽然一頁有一張字紙掉下來,昕茗撿起,看上面寫的字時,是一首詩。

「天涯何處洗征愁?長江未滿淚悠悠。

行人戎裝風摧馬,新婦紅裙斑雲袖。

寶刀霜盡肝腸斷,銀屏畫染玉筯流。

烽火遲滯鄉路遠,生生念罷四十州。」

昕茗看不懂詩中意思,但冥冥中覺得與自己有緣,預備明日拿去問父親,收起字紙壓在枕下后又看了一會佛經,自覺疲倦起來,便把經書合上,隨手放在枕邊,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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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將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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