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章】姐弟

蘇黎的家，在墨華城的改造開發區，打個比方，如果墨華城是一個圓，城心區在圓心點，那改造開發區就在圓的最邊緣。即便如今空中軌道車成功同行，極大的提高了交通效率，從城心區到達改造開發區也依舊需要換好幾條線，乘坐三十多分鐘才能到站，到達改造開發區的內邊上。

這是空中軌道車交通範圍的界點，要想再深入，就只能另行他法，而蘇黎從車站中出來后，並沒有在換乘其他交通工具，只是在寒風中猛地呼一口氣，吐出一道白龍，然後拔腿跑起來。

改造開發區，墨華城邊界區域，也是建設開發、經濟最差的區域，比起城心區，兩者的區別雖然沒有達到天差地別，但也差不了多少。夜晚的這裏，沒有絢麗燈光，也沒有車水馬龍，有得只是有序間隔不算太明亮的路燈，坑窪相連的街道路面，昏暗環境中道路兩旁高矮不低的老舊屋子和一些散發着光亮的窗戶。

一颳風，藉著黯淡的燈光，更是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塵沙，而用城心區居民的話來說，就是「這裏永遠飄散著一股泥土味。」

光線昏暗的道路上，寒風呼嘯中，蘇黎快速奔跑着，只是為了能夠早一點到家，大約跑了有十五分鐘后，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他的面前，有一間比起周圍房屋更加老舊的屋子，寒風中的它，就宛如一顆歷經滄桑歲月依舊苦苦堅持的老樹，盡著自己最後的一點責任。

這間老舊的屋子，正是蘇黎的家，對他來說，這裏是最溫暖的地方。

蘇黎走到門前按下安全鎖上的幾個數字密碼，打開房門進去，迎面的是一條一米多寬的狹廊，邊上有個鞋櫃，不算很明亮的燈則在他進門之前就已經打開，顯然是屋裏的人在進來之前就已經知道蘇黎會在這個時間段回來。

蘇黎從鞋櫃中取出拖鞋換，剛換好，狹廊右側的一間房門就被推開，一道俏影從中走了出來。

那一名美得讓人無法相信的女孩，她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歲，烏黑的披肩長發，絕美的臉龐，白皙勝雪的肌膚即便是黯淡燈光也無法遮掩風采。最特別的，是女孩擁有一雙燦如繁星的眼睛，清澈純凈，就彷彿是夜空中明亮的星辰，令人神往，不自覺沉醉其中。當她見到回來的蘇黎時，無暇的臉龐上更是露出一抹輕柔的笑容，宛如寒冬中盛開的鮮花，泌人心肺。

「夜菡姐，我回來了。」

蘇黎笑着喊了一聲，面前之人，是他唯一的家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人無法比擬。當年，十歲的他淪落街頭時，是面前的女孩將他帶回來悉心照顧，把他當做親弟弟一般，費盡心力撫養長大。否則，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經凍死在墨華城的街道上，化為了雪中枯骨，孤魂野鬼。

而對這位沒有血緣之親的姐姐，蘇黎了解得並不是很多，也不知道她的過去。蘇黎只知道，夜菡的父母意外去世，因為沒有其他親人她便自立更生。這棟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財產。

夜菡走來迎上蘇黎，看着他那張凍得通紅的臉龐，心裏很是心疼，柔聲道：「小黎，天氣這麼冷，要不以後就別去餐館打工了，等春天暖和了再去。」

蘇黎嘿嘿笑着：「夜菡姐，也沒那麼冷，而且誕靈節之後天氣就變暖了，沒事的。」說完，生怕夜菡繼續勸自己，蘇黎快步走向廚房，「夜菡姐，趕快吃飯了，好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呢。」

夜菡自然是明白蘇黎這點小心思，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也向廚房走去。

二人組成的這個家庭，可想而知並不富裕，夜菡現在在一家普通企業當差的收入，能將這個家維持下來已經極其不易，因此他們的晚飯，也很是清淡，只有兩個素菜。以前，他們都是七點吃晚飯，但自從蘇黎打工開始晚歸后，夜菡便也將時間改了，等到他回來才一起吃，無論蘇黎如何勸說，都不願意改。

清淡小菜，粥加米飯，姐弟倆坐在餐桌前吃飯，夜菡身為家長，習慣性的問起蘇黎學習情況：「很快就是年末考核了，小黎，你複習得怎麼樣了？」

「挺不錯。」蘇黎大口吃着飯菜，「應該能保持以往的成績。」

「不是應該，是一定要。」夜菡提醒道。

「好，好，好，我一定。」蘇黎敷衍道。

「什麼態度。」夜菡翻了翻白眼，這樣的俏皮表情，配上她那無暇的容顏，讓蘇黎的眼睛都是亮了一下，而夜菡則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對了，你打工的餐館，明天有沒有排班？」

蘇黎點頭：「有，不過後天沒有，有什麼事嗎？」。

夜菡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先在蘇黎身上掃了一眼，這才道：「馬上就到誕靈節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後天下班后，我們一起去商場逛逛，還有順便給你買幾件新衣服。」

「買衣服？我衣服挺多的，不用了吧。」蘇黎道。

「過節啊，總該換些新的。」夜菡道。

「新舊都是穿，無所謂吧。」」

「什麼叫無所謂，就該買，決定了。」

「......」

夜菡很霸道的無視了蘇黎的意見，拍板決定，蘇黎雖然不太情願，但卻自知拗不過她，只得乖乖點頭吃飯。之後，因為明天要上班上學，二人便都回屋睡覺了。

冬季典型的氣候特點，就是日短夜長，當第二日凌晨六點到來，外面還是一片黑暗，萬籟俱靜之時，屋裏的鬧鐘響起，蘇黎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在被窩溫暖的誘惑中起身穿好衣服，他來到衛生間洗把冷水臉讓自己清醒后，來到家裏那條狹廊的盡頭，蹲身伸手，然後將一塊地板掀起來。

而地板的下面，不知為何，竟是有一口半米大小的方形豎井，一面井壁上裝有供人爬行的直梯，蘇黎將地板放到一邊，身形一動進入豎井，熟練的抓着直梯向下爬行。豎井大概有五米多深，下去后是一條面積很寬敞的地下通道。夜菡，早已等在那裏。

這條地下通道，是蘇黎在十一歲時無意發現的。這裏原本是地下軌道車的其中一段維修通道，因為空中軌道車的開發通行，這項交通工具被廢棄，這些通道也就被擱置。後來，夜菡便把這裏當成教導蘇黎的地方，他在這裏已經訓練了整整三年半。

蘇黎走過去，只見清晨的夜菡，穿着一身樸素的休閑服，筆直站立下，她那高挑的身形與完美的身材曲線盡數展露，透漏著無盡的魅力，年少的蘇黎更是因此臉紅一下，隨後趕忙低下頭來，

夜菡倒並未發現蘇黎的異樣，見他走過來，只是平靜說道：「開始吧。」此時，她那張絕美的臉龐上，透露着絲絲英氣，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

片刻后，蘇黎再次抬起頭來，他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而且更是沒有了昨日的隨意嘻哈，滿臉嚴肅的點一下頭，蘇黎轉身面向左側，在五米外的那裏，有着一塊木頭做成的人形樁。

面向人形樁站立，蘇黎深吸一口氣，右臂緩緩放於身後，手掌上就突然有着銀白色的光芒閃爍，最後竟是形成一把五寸長短的能量光刃。

這一切，若是放在古紀元，即新曆之前，一定會讓人驚掉大牙，但在如今，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因為這正是源靈在大陸誕生后，人類擁有的一種特殊能力。

自八百多年前源靈誕生后，人類就因為受到其能量輻射影響，腦內的部分區域機能發生變異，會分泌出一種被稱為「想子」特殊能量，進而以自身為中心形成一定範圍的想子場。這種能量場的形成，即便是現在的科學也無法解釋，但是在它的作用下，人類的主觀認知卻可以不自覺影響到世界的客觀存在，使現實世界的線性常理產生非自然扭曲，產生如今被稱為「異能」的特殊能力。

這種能力的出現，是讓大陸陷入戰亂的主要原因之一，之後王們平定戰亂，經過五百多年的發展，異能更是在不斷的科學研究中被建立出完善系統。

蘇黎的異能，就被學院給予官方名稱「光子運作」，既可以操控所有類型光粒子，形成各種各樣的應用方式，這把薄如禪翼的光刃，正是將光粒子進行一定密度的排列聚合所形成。

冬季寒冷的地下通道中，訓練開始，掌中握著製作出來的光刃，蘇黎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原地靜靜站着，目光死死盯着遠處的人形樁，面容冷峻，直到大概五分鐘過去，那隻木人樁突然輕微擺動一下。

也就是在這一刻，蘇黎動了。

他全身的力量瞬間爆發，腳下更是同時凝聚光粒子產生輕微爆炸，在這兩股力量的加持下，蘇黎的身形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衝出，然後就是一抹白芒掠過，轉瞬即逝。

蘇黎的身形，最終停在了木人樁右側三寸外的地方，他右手上的光刃也停在木人樁脖頸的左側，而那脖頸上在與光刃等高的位置，則有着一道細如髮絲的划痕，若再細看，更會發現在那道划痕的上下方，各有着數不清卻一模一樣的划痕。

「嗯，不錯。」側方遠處，夜菡放下手中計時器，略帶讚賞的語氣響起，「一點五秒，位置精準，很好，等能提升到一秒就可以不用練了。」

被夜菡誇獎，蘇黎心裏非常高興的，馬上答道：「沒問題，夜菡姐，過完誕靈節后我一定達到。」說完，他轉身回到之前的位置，繼續練習。

這一套攻擊動作，是發現這條地下通道后，夜菡在訓練中唯一交給蘇黎的東西，也是三年多來，他唯一練習的東西。夜菡說，這是自己逝世的軍人父親教的，教給他，是為了讓他能在這個社會中有一個保命的手段。因為這是殺入的招術，所以蘇黎在學習之前就答應過夜菡，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並且也做到了。

蘇黎上課的時間是八點鐘，夜菡的上班時間是九點，因此蘇黎早上的練習時間只有一小時，練習結束后他與夜菡一起吃完早餐，也該去學校了。在走廊收拾好東西，他背包出門，夜菡則如以往那般相送，微笑着說出那句路上小心，直到那道背影漸遠模糊時，才轉身向屋裏走去，

回到屋裏，房門關上，夜菡並沒有馬上自己的卧室，而是不知為何目光停在狹廊的牆壁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片刻后，她竟是輕嘆一口氣，莫名道：「菱伯，您又來了。」

輕柔的話音落下，夜菡目光落向的牆壁上，忽然就有一團影子憑空出現，旋即不斷扭曲，最後變化為一道人形影子。

「小姐。」

蒼老的嗓音響起，黑影離牆而出，如變魔術般得從牆裏走出一名面部枯黃、白髮蒼蒼的老人。他手持拐杖站立，銳利的目光掃一眼夜菡身後的房門，沉聲道：「小姐，已經五年了，不能再猶豫了，你應該也可以感覺到，他異能散發的能量波動開始漸漸有所變化，這是徵兆，他隨時都有可能覺醒。耀星之子，我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啊！」

聽完老人的話，夜菡的臉上表情很平靜，但放於身後的手掌卻漸漸緊握起來，並且因為用力過大，那白皙的皮膚都略有些發青，直到過去近半分鐘后，她的拳頭這才鬆開，輕輕搖頭：「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菱伯您不用擔心，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會手軟。」

夜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很嚴肅、很堅定，但老人聽在耳里，心中卻是無奈發出一聲嘆息。面前的女孩是他看着長大的，又怎會不了解，當年找到那個男孩時，她都沒能忍心下手，如今五年過去，感情如此深厚，善良的她要下殺手，又該是如何艱難？

老人心裏一陣感慨，剛想繼續勸說一下，卻見夜菡已經再次開口：「菱伯，我馬上要去上班了，您回去吧，有事我再聯繫您。」

這話，老人自然聽得明白，夜菡是不想繼續再談這個話題，他並不想逼夜菡做決定，也做不到，所以只得點點頭，重新化為一團黑影消失在牆壁中。

老人離開后，夜菡又是不禁嘆一口氣，她慢慢抬起自己右手，纖細的五指微攏，一團漆黑色的霧氣就忽然升騰而起，望着掌中這屬於自己的力量，夜菡那雙燦如繁星的雙眸，彷彿有着烏雲籠罩，透露出無盡的茫然。

「我到底該怎麼做？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