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人之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人之託

因為蕭令直言的心意,顧予初好幾天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她心情是極度複雜的,有自己被惦記的欣喜、又為以後與蕭令的相處而擔憂,然後更讓她慌亂的是,本來已經塵封的記憶又突然間掙脫她設下的重重枷鎖,佔據她全部的心事。

她開始想念他,腦子能夠記起來的竟全然是他的溫柔和待她的好。

可她也知道,啟幀沒有她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手握可逆天權勢可以撐過漫漫孤寂長夜,更何況還有美人常伴,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他甚至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裏,她心中苦澀。

而後弟弟入夢的質問,讓她再度清醒,他和她的名字真的一如天上的參商二星,再無機會並肩而立。

收拾好了紛雜思緒,顧予初繼續着她的新生活,與蕭令見了面,她一如平常,彷彿那一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覺得這是自己能給他最好的答覆了。

而蕭令更是不氣不惱,更不追問她的答案,配合她演着這場失憶的摺子戲,默默的守護着她的封存完好的小情緒,讓她覺得心安和舒適。

可就在三日之後的深夜,顧予初一身黑衣透透溜出去,只因為一個醉酒書生與鄰座因欣賞的詩見不和而大大出手之後,悄悄塞給她的一張紙條。

「子時三刻,紫竹林。」

顧予初沒有帶武器,因為她知道給她送信的人是誰。

「韓王。」未等負手而立之人回頭,顧予初便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啟輕禹也不意外,只是回頭過來,連一個微笑都懶得招呼。

「說吧,有什麼事要我幫忙。」顧予初抱着雙臂說道。

「你怎知我找你有事。」啟輕禹輕呵。

「月黑風高,韓王莫不是找我幽會?」顧予初自嘲道。

「風塵之地呆的久了,說起話來都有模有樣。」

「抬舉了。」這話里的不屑,傻子都能聽懂。「不過,這恐怕不是求人的態度吧。」

「你!」啟輕禹很不喜歡顧予初扎進江湖之後的匪氣,但想到自己的確有事相求,便將自己的心中的怒氣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顧予初藉著月光捕捉到他的強行克制,也是覺得好笑,便也不再逗他。

「啟輕玦來瓊州了。」

「他這麼容易就被放出來了?」顧予初明知故問。

「嗯。」啟輕禹悶哼了一聲。

「是立下了什麼軍令狀了吧?」她想乘機套點細節。

啟輕禹不置可否,但涉及機密,他也不好明說。

「那你們來赫和是為了同一件事還是明帝不放心你。」顧予初繼續不客氣的追問道。

啟輕禹還是不做聲。

顧予初也不再試探他:「說吧,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你就不細細問問清楚?萬一是傷天害理的事,你也會做?」啟輕禹見她如此果決,很是驚訝。

「你能要求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笑了笑,其實從心裏來說,她是相信啟輕禹的人品的,如果不是予心難扭的心意,他一定也是能護妹妹一生的良配,「就當我對你的補償吧。」

啟輕禹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女人,雖然夜色斑駁看不太清他眼睛裏的厭惡、審視,甚至還有一絲釋懷,他不禁再想,也許那件事她也做了異常艱難的決定,割捨掉了一個女人所有的尊嚴和一生的期盼。

「我父王秘密派啟輕玦過來見機除掉樂嘉彭康,我希望你能護他渡過此劫。」

「他現在人在哪裏?」

「三行書院。」

「那裏比你想像的安全。當然,我答應你的我一定儘力做到。」

「謝謝。」啟輕禹點頭致謝。

「我好奇的是,為什麼相信我?也許我是啟幀特意遠放的棋子,或是北凌的細作。」

啟輕禹頓了一頓,他倒不是沒有這樣的顧慮。只是他篤定啟幀不是因色而混沌的傻子,更何況這個女人也談不上什麼姿色。

他看的真切啟幀對這個叫顧予初的女人很特別。她的身世成謎,即便今時今日她被褫奪一切尊榮流放邊境,竟然能得凌子域的糾纏而進退得宜,憑此他相信她有能力牽動萬里之外啟幀的心事,所以將她攪到這場廝殺博弈之中,於樂嘉彭康而言,生機才越大。

「因為予心相信你,而我相信予心。」啟輕禹說的似是而非,但卻不偏不倚牢牢抓住了她的心結。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么?」顧予初岔開話題。

「我得到消息,啟輕珏已在祁連山腳下布下殺手,三行書院裏也有他的暗哨,預計這段時間要行動,書院裏我不擔心,就怕萬一小彭康被騙下山去,那就是凶多吉少。」

「北凌那邊呢?」

「早就秘密埋伏在祁連山下很久了,無論怎樣,他都是命懸一線。」

「恩。」顧予初心中仍有疑慮,以現在東啟壓倒的局勢,她不明白明帝為何如此着急料理掉這個目前毫無威脅的稚子,但牽扯兩國之爭,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早在驛站便得知樂嘉彭康的危險處境,本就打算置身事外,可這個孩子畢竟無辜,且與自己也算是有緣,加之啟輕禹親自找到自己,這個人情她必是要還的。

她也知道此去兇險,一不小心可能不得善終,可想到尉遲一族,不也正是陰詭之間行差踏錯的悲劇么,若沒有不平之人的奮力搭救,想必自己也不會活到現在。

如此,就當現世的輪迴,許她還報命運的恩賜吧。

亂世已至、烽火難掩,樂嘉還瑜身處漩渦中央,已是在劫難逃,但願他的兒子能夠安然潛度餘生。

「赫和之覆已成定局,我的身份。。。。罷了,風雲之勢不可逆,我只盼親人安好無虞。」

「不必如此,我也不是什麼無私之人,尚有一個條件。」

「你這個女人倒是狡詐的很,予心與你竟然沒有半分相似。」啟輕禹回道。

「她現在怎麼樣?」顧予初苦笑着,這天下痴心之人為何都難得上天溫柔的眷顧。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秦王府如今熱鬧的很,傅清生了個兒子,吸引了南溪全部的注意力,啟幀雖待她如舊,可政事繁忙,後院熙攘,又能分到她多少。」

顧予初聽后不免感嘆白首難求一人的奢望,可這就是她妹妹自己的選擇,自己又能多說什麼。

「你愧疚么?」啟輕禹冷不丁的問道。

「我對不住你,但對得起她。」顧予初微微皺眉。

「自私的女人,說一說你的條件吧。」啟輕禹輕蔑的看着她。

?「我要你竭盡全力幫助予心登上東啟皇后之位。」顧予初堅定的說。

這樣的回答,出乎了啟輕禹的意料,他以為她會為自己的今後做足打算,要無憂的生活,要全新的身份或是重回啟幀身邊的機會。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也應該回不去了吧。

顧予初心中悵然,就算回去,她必定要順着自己的心意,不再任由他人隨意擺佈。

?「推她成為眾矢之的,我也算不上什麼好姐姐。」她自嘲道,似乎並不在乎啟輕禹如何看待自己,沉默半晌,她又輕輕的開口:「若她有一天需要你,你還會放下一切伴她左右么?」

可剛說出來,她便後悔自己的失言。

啟輕禹性格雖是驕傲倔強,確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又是如此意氣風發的年紀,未來又怎會遇不到如予心一般的佳偶良人,可她竟然自私的期盼着他能困守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之中,真是不該。

其實,她不過是捫心自問,若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是否還提得起已被放逐的真心,放下執念只為常伴他左右。

「若是你呢?」啟輕禹心中沒有答案。

「我不知道。」顧予初笑了笑,「也許會吧,也許不會。隨口一問,不必記在心上。」

「恩。」啟輕禹跟着沉默。

「好了,我該回去了,明日便啟程。」顧予初告了辭,披着的清冷的星光,走向了樹林深處。

她走了很久,任憑黑暗淹沒了自己的如潮水般悲傷。

秦王府如今熱鬧的很,這幾個字深深扎進了她的心裏,她忍不住去想臨月閣里住進了哪位佳人,湖心小亭又添了多少鮮麗顏色,南苑書房燈燭是否依舊長燃不熄,王府園中的她踩過的青石板、裙角繞過的草木是否還有她殘留的溫度,還有那件沒有送出的衣裳,能否照亮他的眼睛,明細自己的掩埋已久的心事。

她終究還是敗給了自己,向奔涌而出的思念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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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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