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琴遇知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琴遇知音

顧予初從酒館出來后,便回了驛站與言風、御白匯合。第二天,天沒亮,她們三個就啟程回了懷恩。

雋娘在花樓坐立難安,生怕瓊州出了什麼岔子又或者是自己那琢磨不透的主子玩了什麼應接不暇的新花樣。

終於,在看到她們三個完好無損的歸來時,她雖然激動的溢於言表,但還是強壓了下來。

「一切都妥當了?沒出什麼意外吧。」雋娘問道。

「差一點點國主就看上流光了!」言風誇大其詞調侃道。

顧予初白了她一眼。

「國主誇你調教的姑娘極好,要請你去宮裏做教引姑姑。」大事辦妥,御白也跟着樂呵起來。

「齊齊得了失心瘋了?還不趕緊拾掇拾掇,明個開張搶生意,你們不知道隔壁的破山居門檻都快被踏平了!」雋娘懶的理她們,直入正題,朝堂的事情只有他的主子操心,目前來說,生意於她才是最大的任務。

「這才幾天,不至於吧。」言風不以為意,急急的飲一了口茶水。

「街頭巷尾的姑娘們都瘋了,恨不得拿出壓箱底贖身的錢去博一博,怪只怪掌台的公子們各個貌比潘安,惹得這幫子沒見過世面的鶯鶯燕燕們五迷三道、神魂顛倒的。就更別說那些個龍陽之好的款爺。」這破山居來者不善,的確讓她很是苦惱,生意都沒了,各路消息也就缺了部分出口。

「開業那天,咱們也都瞧見了,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啊,不過說實話小白臉們的確是各有千秋很有手段,平日裏那些個客人要不然就是不懂風情的武人,要不然就是銅臭襲身的商賈,如今遇上幾個問問而言、風度翩翩的,又日日都能見的到,也不怪姑娘們把持不住。」

「要不你明個也直接住進破山居吧。」雋娘憤憤的瞪着她。

「老白,她要趕我走。」言風轉而撒嬌道。

「得得得,賺不到錢,大家都得喝西北風去。還是想想對策吧。」御白也是意識到了雋娘的並非空穴來風的焦慮。但賺不到錢的確是其次,若真被破山居破了她們的消息及眼線網,那才是極大的損失,也根本無法與上頭交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明日流光和老白再去破山居探一探,回來再想想對策。」雋娘提議道,她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顧予初,其一是真的信任她,其二也是知道了她與少主的約定,無論她能在此地逗留多久,與己來說都是頗有助力的。

「好。」顧予初與御白不約而同的回應。

「為什麼不帶着我?」聽到這樣的安排,言風有些急了。

「隔壁公子手段高明,怕你三下兩下被拐了去,那鎖星宮不是要塌了么?」顧予初拍著馬屁。

「話雖有理。」眾人齊齊翻了白眼,言風卻深信不疑的繼續說道,「可老白更是危險,你們別看她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樣子,其實春心早就蕩漾的沒邊了。」

「滾!」御白沒好氣的說,「流光,回去歇著吧,明天還有正事呢。」說罷,便拉着顧予初回了自己的廂房。

「我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雋娘看着她們的背影說道。

言風跟着點着頭,難得她們二人看法如此一致。

好好休息了一晚,快到晌午的時候,她們才起床梳洗,拾掇拾掇乾淨,準備去會一會這個強勁的對手。

顧予初還特意拿出那枚素簪,插在隨意挽起的秀髮上,彷彿有了一枚像樣的首飾看起來才顯得沒有尋常姑娘看那麼好騙,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默默的自欺欺人。

「我也跟你們一起去。」言風緊緊的跟在她們後面,從五樓一直到一樓。

「別別別,萬一我被美色沖昏了頭腦,還等著言大俠舉刀幫我砍斷情思,重歸正途呢!」顧予初捧着她。

「我可以當即幫你料理了那群禍患。」言風不依不撓,手比著快刀斬亂麻的樣子。

「鎖星宮一下去了兩位台柱,顯得太過於緊張了,尤其是你,如果破山居看到言老闆都坐不住了,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御白接着拍著馬屁。

「是是是,言女俠言老闆您至關重要,必須坐鎮鎖星宮,不然我們心裏沒底啊。」顧予初接着陪襯。

「嗯,說的對,不能讓她們覺得我們怕了她們,那你們快去快回。」言風被捧得飄忽忽的,才肯放了她們。

顧予初和御白相視而笑,言風的性子太過於衝動和招搖,實在不方便帶她同去,只得這樣哄着她乖乖獃著家裏。

剛邁入破山居,樓里熱鬧的情景真是嚇了她們一跳。好似整條街的姑娘們都聚集在一起擲骰子,投壺博彩,不亦樂乎;更有遠近往來的商賈,消遣消遣辛苦打拚而來的沉甸甸的荷包。

往日這個時辰都承露街冷清無比,各家花樓都要等到太陽下山才開門做生意,但這破山居晌午便開門,百無聊賴的姑娘們有了這等好去處,自然是不再貪睡,而是捧著這些積攢的細軟及銀子博上一博。贏了嘛錦上添花,輸了嘛還有英俊的公子相伴,更是快哉。

顧予初和言風轉了一會會,便有專屬的公子前來招呼。

「兩位美人大駕光臨,想玩些什麼呀?我們有骰子、牌九、投壺;樓上還有雅間,喝酒品茶聽曲應有盡有。」一位穿着湖藍色長袍,長相秀氣的如女人一般的公子笑盈盈的迎了上來。

「我想博了大小,不過你可以帶我先到處轉轉么?」御白先開口,而後給顧予初使了個眼色。

「我不懂這些,樓上雅間喝喝酒聽聽曲吧。」顧予初與她分頭行動。

「都隨美人開心,我帶這位先行。」迎賓公子指了指御白,而後又招呼了另外一位青衣公子陪伴顧予初,「這位美人讓我的師兄帶您上樓,可以么?」

「甚好。」顧予初感嘆這商賈之間的競爭真是激烈,各種服務如此的到位。

她被引上三樓的雅間,這屋子裏的一應擺設都很符合自己的衣着和品位,簡單素雅又不失趣味,看來領怎樣的客人去怎樣的屋子都是很有講究的。

「客人喜歡我喚您什麼?」青衣公子淺淺一笑,很是斯文。

顧予初想了一會,「你喚我姐姐吧。」

「姐姐您真是有趣,往日裏的女客人們無不是讓我們喚做仙子、妹妹、甜心、或是小名什麼的,或是過一過主公的癮,這讓我們喚做姐姐的還是頭一次。」青衣公子仔仔細細的觀察了眼前這個有趣的女子,雖有審視的意思,但眼神里很是禮貌,並沒有讓顧予初覺得有任何不適。

「嗯啊,就是喜歡。」顧予初也很大方的回應。

「那姐姐想喝點什麼?」

「你們有哪些酒水,有些什麼講究?」

「酒呢我們只有獨門釀製的鎖清秋,茶呢也只有瓊州特產的白茶。」

「如此大的店竟然酒水如此簡單,還沒得選了。」顧予初特意為難道。

「姐姐有所不知,一來好東西勝在千挑萬選,二來雅間的一應酒水都無限品鑒。」

「開門做買賣,哪有做虧本生意的。」

「哈哈,酒水獨飲哪有意思,配上樂師的飄渺琴音才更妙。」

「我明白了,點曲兒需要銀子是么?」顧予初恍然大悟。

「那是自然。」青衣公子笑道。

「若是我不愛聽曲呢?」

「若您不聽曲兒,那這雅間便是按時辰算的,十兩銀子一個時辰。」

「你們老闆可真會做生意。」

「只圖姐姐開心罷了。」

顧予初感嘆青衣公子的能說會道,既然來偷師,那自然是不能捨不得銀子的。

「那便聽曲兒,你們這的樂師有講究么?」

「一看姐姐便是見過大世面的。」青衣公子打開手裏的摺扇,「這上面有樂師及時興曲牌,姐姐請過目。」

顧予初接過摺扇,這扇子的正反面用隸書工工整整的謄寫着樂師的名字及曲牌。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闖入眼帘,顧帆?呵呵。既然不知道怎麼選那便是他吧。

「就這個顧帆吧。」

「姐姐好眼光,可這個樂師價兒可有些高呢,二十兩銀子一個時辰。」

「那有沒有便宜點的。」顧予初故意這樣說,雖然她心裏也是這樣想,可今日無論怎樣也得打腫臉充胖子啊。

「曲為有緣人,不貴。這位樂師性情豪爽,若您與他趣味相投,沒準他分文不取也是有的。」青衣公子很會進勸。

「如此便是他吧。」

「那我請他過來,姐姐您稍等一會兒。」青衣公子退了下去,一會便有丫鬟們送上酒菜和茶點。

顧予初自得其樂,嘗了一口這鎖清秋,果然是入口清冽,不過說到回味也還是不低原先王府的陳釀。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答應自己要忘記前塵往事的,可始終難做到。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一個抱着五弦琴,穿着青褐色長衫,束著月牙色腰帶,散發的男子走了進來。

顧予初抬頭,他正背着身子關門,可這背影她看着極為眼熟。

就在男子轉身的剎那,顧予初驚訝的連手裏的酒杯都脫了手。

「你怎麼在這兒?!」

「你倒是挺會逍遙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你你!」顧予初跳了起來,繞着他打量了好久。

「一年未見,連聲哥哥都不會喊了么?」蕭令有些無奈。

「不是,你跑到花樓里來當樂師?你不是大夫么?!」顧予初仍是沒有回過神來。

「坐下慢慢說。」蕭令笑着拉着她的胳膊伏地坐下。

「還有,你這打扮也太。。」

「太什麼?」蕭令表情頓時有些嚴肅。

「太好看了吧。」顧予初吞下就要宣之於口的奇怪兩字,諂媚的誇讚道。

「你心裏可不是這樣想的。」蕭令故作不快。

「這不重要,封城之後你去了那裏,為什麼要跑到這秦樓楚館里做樂師啊?」顧予初心中一萬個疑問等待他的解答。

「這更不重要。」蕭令顯然不想提起封城的事情,「我做樂師不妨礙我做大夫。」

「莫不是蕭大哥看上了承露街上哪個姑娘?」顧予初頓了頓,不懷好意的笑着,「又或者是哪個公子?」

蕭令用指關節敲了敲她的腦袋,「破山居的老闆與我是舊識,幾年前我應診缺一味名貴藥材,是他千辛萬苦幫我找來,所以我便欠他一個人情,這店開業之前他找到我,讓我過來幫他撐撐場子,正巧我也雲遊行醫也累了,便應下來幫幫他。」

「可是你會彈琴么?」顧予初表示疑問。

「尚可。」蕭令挑眉。

「那你能幫啥忙?」

「左不過長的討姑娘喜歡唄。」他說的一本正經,顧予初茶點一口酒水噴了出來,不過之前在軍營,他總是素衣束髮,與官兵穿着並無不同,除了氣質出眾之外到也看不出什麼特別,如今細細端詳他的五官,的確是俊朗不凡的,丹鳳眼配上高挺鼻子及薄厚適中的嘴巴,飽滿的額頭加上凌角分明的下巴,還有勾人的喉結,再加上今日這考究的衣裝及烏黑的散發,英俊硬闊之餘竟然還有一絲絲秀麗,真真兒是一張討盡姑娘歡心的臉蛋。

「怎麼,看呆了?」蕭令見有些愣神的女子,邪魅一笑,也正是這一笑,竟然讓顧予初腦子裏浮現出凌子域那個混蛋。

「我覺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顧予初微微一笑。

「哪裏不一樣?」蕭令也笑的更加燦爛。

「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沒有以前那麼古板和嚴肅了。」

「以前那是在軍營,每天面對一些大老爺們和一些女扮男裝的丫頭,我怎麼能笑的出來。」

「哈哈哈。。。是是是。」顧予初抱拳行禮。

「話說回來,你這麼會在這承露街,還跑去了鎖星宮那樣的地方?」蕭令轉而問道。

「你咋知道我在鎖星宮?」

「每一個走進破山居的客人都在算計之內。」蕭令毫不避諱。

「奸商!」顧予初破口大罵。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好好的王妃不當,跑來這種地方。」蕭令表情嚴肅,眼神里很是認真。

「就想傳言那樣嘍。」被這樣看着,她很是無奈的撇撇嘴,真相如何說不清楚也沒人會在意。

「我可沒聽說過什麼傳言。」蕭令哼哧了一聲,「既然你不想說,便算了。」

「嘿嘿。。」顧予初舔著臉,「聽曲聽曲,哥哥給我露一手唄。」

蕭令彎起嘴角,從腰間取出摺扇,「想聽那首啊?」

顧予初隨手將摺扇一扔,單手拖起下巴,挑眉笑着,像似調戲,又像似本性使然。「我想聽《予初小娘子美若天仙,吾為之神魂顛倒》」

「哈哈哈哈哈哈。。。」蕭令實在是沒忍住,大笑了出來,這個小師妹跳脫束縛之後終於不再壓抑無拘的天性,真是讓他更加喜歡。

他低頭撫琴,彷彿真的是在扣緊她任性的要求彈撥了起來。

顧予初聽的認真,她腦子裏回憶起了與啟幀的點點滴滴,其實這無厘頭的曲牌,是她內心的真實期盼罷了,只不過她實在沒有勇氣與他驕縱任性。說來可笑,她與啟幀的越親近越陌生,和蕭令越陌生越親近,說起來好似沒什麼不同,實際上卻是天差地別。

兩個時辰很快到了,顧予初也該回去交差了。

「冒用小帆的名字。」臨走前,她向蕭令做了個鬼臉,「聽聞哥哥豪氣,琴遇知音分文不取,不曉得我算不算的上哥哥的知音啊?」

蕭令無奈的擺擺手,示意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我明日再來看你。」顧予初眨了眨眼睛,推門而去。

蕭令在身後笑的若夏末的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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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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