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姐妹疏離

第七章 姐妹疏離

不知不覺入府已過半年,引環人並未傳達最新的密令,顧予初過的很安逸,除了那些惱人的授課與規矩。

啟幀前日剛來探望過她,檢查了這些時日學習的成果。

顧予初很聰明,詩書本就在三行書院有先生一直教授,不成問題,其他技藝也很快領悟到了精髓,只是那漂浮於紙上字跡,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啟幀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樣子,半身伏在案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握筆鬼畫符,很是生氣。

於是乎,便走到她身後,顧予初也猛然反應過來,站得筆挺。啟幀一把握住她握筆的手,左手用力將她攬在身前,然後一筆一劃的教著她如何胸有成竹的起筆,如何利落的轉回,如何乾淨的收止。

這二人的臉差一點點就貼在一起,這叫那被執筆的顧予初如何能安心,怕是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歡心雀躍著敲打著心鼓,砰砰砰砰砰砰。

「專心點!」啟幀用筆敲了敲懷裡女子的腦袋,訓斥道。

顧予初無奈的拉回已花枝亂顫的七魂八魄。

這時,正巧顧予心端著食盤進門,將他二人親密的樣子盡收眼底,不禁的心裡一緊,想著這十年的苦心經營與朝夕相對,不求名份常伴他左右,以為自己能夠完全握住這個男子的心,然而在姐姐回來后變成了妄想和痴念,甚是傷心。

於是暗暗下定決心,這日後的每一日定要更加用盡心力,好去爭取眼前這個男人更多的關注和愛慕。

還好,一輩子很長,只要不放棄,總會等到那一天。

顧予心迅速收拾好心底的嫉妒與悵然,扯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走近二人。

「姐姐,嘗嘗我親手做的你最愛吃的山楂糕,還有蓮子雪耳羹,可是燉了好幾個時辰呢。」顧予心俏皮嬌爹的說道。

「予心。」顧予初歡喜的喚出她的名字,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有些認不出的妹妹。

十年未見,顧予心早就不是當年圓潤可愛待瓷娃娃了,她本就生的好看,如今長高了,出落的更加美麗,櫻花粉色的裙子,掩不住楊柳細腰,薄淡的脂粉更稱著明眸皓齒,一顰一笑皆靈動非常,眉眼之間更是嬌媚萬分。

顧予初看到妹妹被照顧的如此之好,心裡更是感激啟幀,溫柔的看了他一眼,而啟幀對他也是還以寵溺的微笑。

「今兒小初可是有口福了,心兒的手藝堪比宮苑御廚。」啟幀打趣道,放開了顧予初握筆的手。

「幀哥哥,慣會取笑人。」顧予心臉頰緋紅。

幀哥哥,心兒。他們竟如此親密。

原是忘記了,她錯過的是整整十年。

顧予初的心像是被絹絲捆住,酸澀且痛著,這些缺失的朝夕怕是窮盡一生也實難彌補。

「姐姐,你快嘗嘗,看看心兒的手藝好不好?」顧予心自然的挽住了啟幀的胳膊,歪著頭撒嬌。

顧予初靜靜地看著他們倆,男子俊朗如山女子秀美如水,真的很般配,若不是自己這尷尬的心思,怕是也會由心稱讚她們的郎情妾意,羨慕這樣的靜和與美好。

應該祝福的吧,可是真的好難做到。

還是吃山楂糕吧,顧予初微微笑著拿起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還是一樣的味道,卻怎麼沒有當時哪般的好吃了。

「沒想到予心的手藝竟這樣好。」顧予初輕輕的說道。

「行啦,不打擾你們姐妹續話,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啟幀出門,但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向顧予初說道:「《采葛》練習十遍,晚膳時我來檢查。」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其實只是一個「采」字始終寫不好,倒是讓顧予心心裡百轉千回。

多年未見,姐妹倆本應該噓寒問暖,淚眼婆娑的。可現在的氣氛卻很是微妙,這個男人,曾異常殘忍的逼迫她們兩人認清這世間的兇險與惡意,也曾無限溫柔的給予關愛和護佑,如父如兄陪伴她們成長,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她們生命里最深的依賴。

如今這樣焦灼的局面,該如何既不辜負自己的一往情深,也不傷害血脈相連的姐妹親情呢?

顧予初也不知道。

她拉著妹妹走近廂房,坐在軟塌上。

「這些年可還過的舒心快樂?」在這個沒有其他親人的世上,顧予初所有的心愿不過是完成父親的遺願保護好妹妹,並且傾盡全力去守護啟幀的一切,但卻從未想過兩份相同的心愿疊加起來是如此沉重與艱難。

「幀哥哥帶我極好的,姐姐在外漂泊確實萬分辛苦。」顧予心雖嫉妒啟幀對待姐姐的用心,但也萬分懂得姐姐默默的隱忍與照拂。

「秦王對我尉遲家恩重如山,這點辛苦不算什麼,我只盼望著家門早日沉冤雪恥,死去的親人能瞑目轉生,秦王多年的苦心經營能夠得償如願。」說道往昔家事,總是能牽動姐妹二人的百轉愁腸,這滅門之恨必是要親手討回的。

「當年景衡年幼,雖事發之前送往北凌國舅舅家,但半路遇流匪半路搶劫,至今仍下落不明,怕也是凶多吉少,如今可相互扶助也只剩下你我姐妹二人,希望他日大仇得報后,我們都能安然隱於塵世,康健寧和。」顧予初牽起妹妹的手,認真的說道。

「有幀哥哥籌謀,姐姐不必過於掛懷,我尉遲家的血海深仇必定百倍奉還。」顧予心眼神堅定,寬慰著姐姐。

姐妹倆雙手緊握,相視而笑。

妹妹能牢記家仇,顧予初還是很欣慰的,但她天性爛漫天真,這朝堂爭鬥兇險萬分,一步走錯,性命難保,就算一切如願,但秦王如此的恩情,她們姐妹又該如何償還呢?

「姐姐,妹妹對不起你,這些年的朝夕相對,我已是他的人了。」顧予心低著頭,突然開口說道,打斷了她的沉思。

望著妹妹紅了的眼睛,顧予初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覺得腦袋和心一下子被掏的空空蕩蕩。

「妹妹也是情不自禁,我不求名分,只希望常伴他左右,好讓這一往情深能有個安放之所,望姐姐成全。」

顧予初愣住了,這突然而至的赤誠與坦白,讓她羞愧至極,也讓她羨慕不已。做為姐姐,竟然無意間衡在了妹妹與心愛之人之間,陷入這糾纏不清的愛恨兩難。

比起予心坦坦蕩蕩的愛慕,她隱藏至深的深情,怕是再也不敢向他言明分毫。

「妹妹不要多慮,這王妃之位本就有名無實,也並非我願,你待秦王的真情,他定是不會辜負予你。」顧予初只得安慰淚如雨下的妹妹。

爹爹,我可以照顧好她的。

顧予初拍著伏案哭泣的予心,發現她發間插著的嵌珠掐絲梅花金簪和當初蓮生遞給自己妝匣中的首飾甚是相似,看來這代替自己成婚拜堂、入宮醒親的女子就是予心無疑了,她想到這裡,心裡倍加的酸楚。

大婚的首飾、衣物擇選都是按照顧予心的喜好來的,啟幀也是用心良苦。

可這些都不能彌補一個女子日漸積累的深情,披著朱紅燦爛的紗裙,盛裝邁入自己愛慕男子人生,這是天下每個女子的畢生嚮往,可頂著別人的名字和別人的身份,去完成自己求而不得的心愿時,究竟會是怎樣複雜心情呢?

怕是當日顧予心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刀尖火海,步步盈血,痛不欲生。

原來,她們都是如此艱難的活著。

妹妹走後,顧予初心不在焉的練著字。傍晚時分,她打發蓮生將十遍書稿送給啟幀過目,稱累已早些歇下,不便見人。

而其實,從那夜開始,到日後的許多深夜,她都常以清醒為伴,孤枕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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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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