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外面寒風凜冽，吹的窗戶颯颯作響。
豆大的雨滴地砸在窗檐上，啪地彈起晶瑩剔透的水花，四處飛濺。
姜影摸了摸手臂，飛快的跑過去關好窗。
高珩翊夜能視物，冷着眼看着姜影窸窸窣窣的動作，充滿防備。
見她沒有惡意，方才又救了他一命，暫時放下心來。
全身痛苦至極，好像每時每刻都有人拿着刀子在剜他的骨血。
感覺生命在逐漸流失。
他快要看不清東西了，只怕現在隨便來個人，便可以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姜影走到床邊，看清了床上的人，震驚地看着他臉上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傷口。
皮肉翻飛，原本精緻的五官被徹底摧毀。
忍不住捂住嘴唇，眼睛發紅。
掀開被子看到身上的鞭痕，心裏翻起滔天怒火。
居然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
身上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鞭痕遍佈全身，還有大片的紅腫。
眯眼細看，幾根蠍刺還殘留在皮膚上。
可惡！
高珩翊已經看不清她在做什麼，原本冰藍色的眼珠子逐漸灰敗，呼吸薄弱，眼皮子慢慢耷拉下來，一動不動。
姜影驚覺不好，高珩翊失血過多，全身是傷，又被毒蠍子蟄了，再不救就掛了。
這可憐的娃，放到現代絕對是全家捧著寵啊。
顧不得想許多了，姜影大聲的呼喊他的名字，想讓他別昏睡過去，等下還來不及救他就死了。
少年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一個女人在喊他，煩得要死，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焦急的臉在眼前晃動。
看了許久，模糊的影像在視網膜逐漸成形。
明明是陌生的面孔，為何如此好看，帶着如火的溫暖。
雖然頭髮濕透變成一縷一縷的，卻是神采飛揚。
她是誰？
穿着怪異，莫不是天上來的仙子？
高珩翊已經被燒的糊塗了，反映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渴望。
仙子虎著臉囑咐他:「殿下你不要亂動，我要拔毒刺出來了。」
話畢就直接用指甲一根一根拔出毒刺，高珩翊感覺有灼燒般的疼痛感，但是和臉上身上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姜影拔完毒刺后，便直接用嘴巴吸出毒液，動作迅速乾淨。
手臂上突然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高珩翊眼底劃過層層波瀾，用力把手臂抽回來。
姜影不悅的看着他:「你做什麼，你快要死了你知道嗎？」
高珩翊疲憊的合攏雙眼，艱難的開口，聲音嘶啞破碎:「不會的。」
姜影可不信他的，他剛剛都要掛了。
「不會才怪！」
強勢的又把手臂拽回來，小嘴裏噼里啪啦的念叨:「你真的快要死了，傷那麼重，失血過多，傷口感染，高燒不退，又中了蠍毒，你能撐到現在都是奇迹了。」
用了蠻力不准他亂動，固定好后又低下頭吸毒血。
高珩翊便也隨她了，只是當對方柔軟的唇舌趴在他胸口上吮吸時，呼吸竟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高珩翊乾脆閉眼不看。
姜影吸乾淨后漱了漱口，叮囑他不要睡過去，就在殿內翻找金瘡葯。
她記得高珩翊這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傷葯，因為如果死了就沒得玩了，高珩玉每次打完他，就會給他送點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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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給他清潔了一下傷口，把藥粉撒了上去，用完了一整瓶藥粉才堪堪覆住所有傷口。
看的姜影膽戰心驚。
包紮好后拍了拍手，轉身出門給他找解毒的草藥。
高珩翊看着晃動的門板，不在意的闔上眼，沒有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就暫時不用理會。
此時外面正在下雨，細蒙蒙的雨絲落在臉上身上，似乎都沒有重力，卻輕易捲走了所有暖意。
姜影正弓著腰，藉著月光費力的尋找蒲公英，時不時抹一把臉，
水順着髮絲滴答滴答流下來，如同段了線的珠子一般。
她記得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個地方長滿了蒲公英，正好可以拿來解蠍毒。
可是這裏雜草太多了，把姜影整個人都埋了進去了，好不容易找到蒲公英，就被一張蛻過的蛇皮嚇得半死。
嚇，這什麼鬼地方？
按耐住心中劇烈的跳動，跑回了殿內。
翻出一隻碗，把蒲公英搗出白色汁液，敷在高珩翊的腫包上，鬆了一口氣。
察覺到自己還穿着一身濕巴巴的衣服，難受的緊，只好到旁邊屋子裏偷了一件宮女裝換上。
然後整夜照顧高珩翊，不停的給他擦身體，換毛巾，怕他挺不過這一晚。
直到天色破曉，才疲憊的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高珩翊緩緩睜開雙眼，身上乾淨溫暖，周圍縈繞着淡淡的草藥味。
好久沒有這麼安心的睡過一次覺了。
夢裏，他一直沉浸在冰冷的深淵，想就那樣閉上雙眼。
可是總一雙溫暖的手，在不斷地安撫他。
黑暗逐漸退散，周圍逐漸變得溫暖如春，耳邊傳來輕柔的叮嚀。
乍一看到熟悉的房間，高珩翊眉頭輕擰。
又回到了這個黑暗的世界了。
果然他只適合待在黑暗中。
然而，這個世界卻容不下我。
既然如此，遲早有一天，他便帶着這個世界下地獄。
高珩翊眼珠子轉了轉，恢復了極致的純黑色，襯的面白如玉，但是臉上掛着的恐怖傷痕破壞了美感。
高珩翊摸了摸已經已經凝固住的皮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傷口，黑曜石般的眼睛裏醞釀起深深的漩渦。
側過頭看向姜影的睡顏，檀口微張，姣好的臉蛋毫無防備的熟睡着。
昨天是她照顧了他一個晚上，把自己從黑暗中拉回來。
但是，她來歷不明，突然出現，說不定又是誰派來的。
小手慢慢摸上姜影的脖子，腦海里思緒翻飛。
留，還是不留。
小臉上頭一次浮現迷茫的神情。
姜影睡夢中感覺自己好像又掉到了水裏，不斷的掙扎，無奈窒息感越來越嚴重。
嚇的驚醒過來，陡然就看見高珩翊坐在床上一隻手掐着她的脖子。
姜影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沒睡醒的眼睛紅彤彤的，帶了一絲怒火質問道:「你在幹什麼，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小臉氣鼓鼓的，倒也不急着解救自己的脖子，這個小不點弄不死她。
只是氣呼呼的盯着他要一個答覆。
高珩翊看着對方鼓起來的腮幫子，像極了後院裏那隻松鼠，突然就歇了心思，緩緩撤回了自己的手。
沒有想要解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