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黑暗來臨的前兆
前段時間她入宮了一趟，那時候他正在宣政殿議事，她就在皇宮裏四處走了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當初居住的渲竹殿，許久以前的回憶撲面而來。
她意外的發現附近的那個池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蒼翠的綠竹。
「哎，這裏以前不是有一個水塘嗎，怎麼不見了？」姜影對跟在她後面的宮女隨意問了問。
「回王妃，早在好幾年前永定王就下令封了這個池子了，並沒有說明原因。」宮女回應道。
姜影那時候就在想，她剛穿過來的那幾天經常在這附近轉悠，尋找回去的辦法，莫非他一直看在眼裏，然後記在了心底。
他是不是從來不曾真正安心？
她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的情話，很多次都想告訴他她的心情，但是又覺得甜膩不好意思說出口，總覺得他明白就好了。
可是今晚竟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
高珩翊站在街道中央沸騰的人群里，所有的雜鬧喧囂通通遠去，目光所及只有一個人，這雙眼睛彷彿充滿了魔力，讓他通體溫暖，由里及外。
風有點大，吹的眼睛有點酸澀。
沙啞道：「嗯，感覺到了。」
有時候他也很迷茫，為什麼對一個人的執著會達到這種程度，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心裏的那種暴戾，遇到她之後，才全部收了起來。
姜影嬉皮笑臉地攀着他的脖子，目光盈盈地回望：「不要再患得患失了，殿下放心吧，我會妥善保管好你的一顆心的。」
不會讓它四處流離，無所依歸。
男子白皙的耳垂微紅，攥住女子細滑的柔夷，將人拉近：「你若敢食言，我定當嚴懲。」話語未落，消融於唇齒間。
「誒……」她笑着躲避：「大庭廣眾之下，王爺應當注意言行！！」
華美的風景映襯著兩人相擁的背影，萬盞星河不抵眼前人眸底的芒芒笑意。
開春后，姜影肚子裏的寶寶已經迫不及待想出來了，全府上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她倒是老神在在，現在剛好到預產期了，身體狀態也調整到最佳，沒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泛白的指尖泄露了緊張的情緒。
那時候正是深夜，她近來頗有些無聊，迷上了話本子，時常看到半夜都不撒手，和高珩翊搶奪的時候不小心動了胎氣。
她本能的啊了一聲，然後大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怎麼了？」
「我肚子痛，嗚嗚嗚……」姜影回過神來，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痛，應該要生了，有點害怕，淚眼巴巴的伸手打他：「發什麼呆，送我去產房，嗚……好痛！」
產房是一早就佈置好了的，負責接生的穩婆也早就請到府里隨時待命了，屋子一間一間的亮了起來，下人們穿梭不停。
高珩翊心急如焚等在外面，不明白姜影為什麼堅決不准他跟進去。
失神的盯着木門，腦海里只剩下了咚咚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在耳邊迴旋。
裏面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姜影一開始還能和她們談笑，到後面就疼到說不出話來了。4E小說www.4exs.com
濕漉漉的頭髮胡亂貼在額頭上，嗓音已經喊到沙啞。
「王妃用力，深呼吸！」
「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用力！」
「用力啊！！」
姜影聽着耳邊都快把她蓋過去了的尖銳嗓門，實在是腦仁疼，咬牙道：「別騙我了，沒，沒那麼快~」
穩婆心虛的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生孩子不都是這樣的嗎，讓生產中的人看到希望啊。
不過王妃居然還有力氣回話，想來還是勁頭足的，這就是好的預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銀白的月漸漸往烏黑的夜空爬，越升越高，卻不見任何光芒，外面伸手不見五指。
「王妃，用力，馬上就出來了！」
姜影聽到穩婆的話，咬住嘴唇，又開始發力。
「啊！！！」
剎然滾過一道閃電，頃刻間烏雲密佈，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一個安安靜靜的男嬰順利來到這個世界上。
姜影此時已經精疲力盡了，望着窗外的黑壓壓的烏雲，神智有些恍惚，恍惚中好像看見有一個人從暗處走了出來，神情冷漠嫉恨，又莫名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陷入了夢境之中，她看到自己從一個很高的地方墜下來，凜冽的寒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像刀子一樣扎進身體里，刺進骨頭裏，抽絲剝繭般的分離血和肉。
那雙眼睛淡漠而諷刺，濃烈的恨意洶湧的迸發出來，可是最多的，還是不舍和難過。
刺鼻的血腥味蔓延了整個產房，丫鬟婆子們跪了一地，抖如篩糠，驚慌不已，怎麼突然就大出血了？
女子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瞳孔放大，唇上的血色迅速褪盡，只留下和臉頰一樣慘白的顏色。
高珩翊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隱約生出有種不好的預感，顫抖的手指漸漸推開漆門，無序的腳步聲，慌亂的說話聲，通通都看不見，映入眼帘的，只有女子逐漸灰暗的瞳孔。
他不敢走近看，轉過身，策馬揚鞭趕到了洛淵的住所，眼睛通紅，向來冷靜淡漠的表情絲絲破裂，還有一縷難以察覺的恐懼，喉頭乾澀，嗓音緊繃。
「你之前說她命里有一劫，是不是生產？」
「她現在大出血了，你能救她，對嗎？」
燭火搖曳，天光漸亮，血腥味已經消失，淡淡的檀香在鏤空的雕花閣中冉冉升起，王府的下人跪了一地，絲毫不敢觸犯現在看不出喜怒的王爺。
方才那些死了被拖出去的婆子丫鬟，成了他們的畢生噩夢。
高珩翊愣愣的擁著姜影的身體，彷彿剛才製造了殺戮的人不是他一般，神情卑微透明到近乎可憐，像無家可歸的小孩，失去了唯一能抓住的溫暖。
她說，離人終散，別太執著，你未來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我也捨不得，可是我也沒辦法了。
照顧好錦堂。
姜影甚至還來不及多說幾句話，就感覺到自己氣數已盡，她想流淚，她想抗訴命運的不公，可是她不敢，她怕他更難過，她想他開開心心的過完這一生，即便她不能再陪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