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溫馨
南方冬天的夜晚來的格外早，下午四點多時，外面就已經黑了。外婆攙著太太從泥路上走回來，林燕搬個凳子坐在門口看著她們漸行漸近。外婆今年應該是50歲，那太太應該也才七十多，望著她們兩個年輕了不少的臉龐，林燕又一次慶幸，回來真好啊！（東海縣裡，太祖父叫太爺，太祖母統一叫太太）
站起身來，林燕朝外婆和太太招手，「外婆~~，太太~~」
昨天剛下了一場雪，堪堪到腳踝，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現在臨海鎮還下雪，等到二十一世紀，空氣污染嚴重，也就08年下了一場大雪。
看到林燕張著小手在那歡騰，老太太的腳步就輕快了。寶貝重孫女下午被自行車嚇了一跳，現在又這麼歡了，看來是真沒事。「乖囡，不要出來了，太太馬上到了哈。」看著重孫女躍躍欲試的小腳，連忙出聲阻止。
林燕悻悻地收回腳，吐吐舌頭，哎呀，被發現了！其實她想趁機玩雪的說~~「太太，外婆你們慢點走，小心雪滑哦。」
冬天泥地里雪，經過一天一夜的發酵，已經都凍住了，走在上面很滑，雨鞋，現在還算是個奢侈品，家家戶戶備著的都是蘆墟鞋，就是用蘆葦葉子搓成繩子，在用這個編織成鞋子，防滑又保暖，是冬天裡的一個寶貝。林燕小時候沒有穿過，因為小都是被大人抱來抱去的，等再大一點，林老爸已經給她買好了漂亮的塑料膠鞋。
想起林爸爸，林燕有點低落，估計老爸這時還在魔都打工呢，要到農曆冬月的二十左右才回家吧。
「乖囡，快進屋！」不消一會兒，蘇外婆已經扶著太太進屋裡，回身招呼林燕快點進去，冬天冷，南方又沒有炕，只能靠著廚房土灶燒火的這點熱氣取取暖。外面天都黑了，要把門給關上咯。
「乖囡，你小舅還沒到家呢？」蘇外婆坐到土灶後面，自覺地燒火，她嫁給老蘇后，基本就沒張羅過飯菜，就矮身一直坐在土灶後面的小板凳上燒柴火。柴火，有晒乾的玉米杆子，用作引火的，還有棉花杆子，黃豆杆子等等不一而足。這都是收穫的時候，勤勞的農民們在地里一根根拔起來的，再運回自家院子里晾曬，捆成一捆捆，碼在屋前屋后。
扶著太太坐到長條凳上，老太太在過去也算是小戶人家的女兒，被裹了腳。上一世的時候，林燕一個小丫頭片子，根本不知道這些，還覺得小腳漂亮，現在懂得多了，就能體會到太太的不容易，年少喪父，中年喪夫，又趕上土地改革，從一個富農家的夫人，變成了一窮二白的村婦，還要拉扯唯一的獨生女兒，卻從來沒有想過改嫁。
「太太，小舅還沒回來呢。」說起這個小舅，蘇玉強，今年大概20了吧，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可是吧，因為老蘇家太窮了，沒人給他說媒，就是有也就是歪瓜裂棗一兩枚。老舅硬氣啊，不是好的還不要，就算蘇外公拿著燒火鉗子追著打也沒用，人要挑個帶勁兒的！其實，林燕還挺佩服老舅的，為啥，因為老舅最後還是選了那歪瓜裂棗，白挨了幾場打~~~
今生重來，林燕就想著到時給老舅真挑個好的，比較他還挺疼自個兒的，不是么？！總歸要回報一下老舅的深情厚誼，就是對以前的老舅媽感到抱歉了。實在是那個老舅媽真的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台！雖說沒像另一個苛待外公外婆，但也僅此而已。
蘇外公將做好的雞蛋羹，放到桌上，「這臭小子，一天到晚瞎出去溜達，沒點正溜，回來就收拾他。」林燕撇嘴，外公對她是十二分的寵愛，但對子女一輩兒，也是真的很嚴厲，據老媽說小時候他們經常被外公打。看來，今天老舅是逃不過一頓揍了。
林燕趕緊跑去拿碗，筷子放得太高，她現在一個小豆丁根本夠不著。放碗的是個小櫥櫃，靠牆立著，裡面擱著擱著碗、碟，還有吃剩的飯菜；側面外公釘了一根木條，留了大概1厘米的空隙，掛著刀具，而筷子就放在釘在上面的筷籠里。林燕自己家的碗櫃還要大，差不多要有兩米高，除了中間是碗櫃，其他都被媽媽用來放各種雜物。現在看著這些都好親切，後來家裡條件好了，這些老物件都當成柴火燒了。
「唉喲，我家乖囡真懂事，知道幫外公拿碗咯。」蘇外公又是一臉笑意，外孫女就是聰明伶俐，可愛懂事啊；就是有時候太皮了。
林燕注意到外公那一眼，微妙的讀懂了外公沒說出口的話，確實她小時候非常皮，就和男孩子一樣。今天下午，就是因為太調皮，差點被路過的自行車撞到，下午那個小秦叔叔作為「肇事者「」」是來看她這個『受害人』的。
蘇家位於村裡的最西邊，屋后的路算是中心路，通往鎮里，屋子南側是條東西走向的路，通往村子裡面。蘇家的茅廁是隔著這條路，在路的南邊，要去茅廁，必須得過一條小路。然後今天下午，林燕就在茅廁那頭的空地上玩雪，堆雪人，又在路上一直竄來竄去，然後騎著自行車的秦叔叔就被突然躥出來的林燕嚇的歪掉了車頭，一頭栽到了雪堆里。人都沒說林燕呢，林燕自己嚇懵了！
林燕懷疑就是那一嚇，把原來的自己嚇過去了（呸呸呸），然後未來的自己回來了！
等孫玉強回來的時候，熱騰騰的玉米粥已經端在桌上了，蘇外公虎著一張臉，坐在那盯著他看。
林燕低著頭，喝著香噴噴的玉米雜糧粥，哎呀，這粥怎麼能這麼香呢，賊好吃。到底是非轉基因，沒有任何添加劑，純天然，大自然的饋贈啊。完全無視了蘇老舅的求救眼神，別怪她不幫老舅，誰讓他出門不帶著她一起玩兒的，哼~~
蘇玉強頂著蘇祖光嚴厲的目光，蹭到林燕的旁邊，拿起筷子，端起碗，大氣不敢出的乖乖喝粥。
「啪！」蘇外公重重地放下筷子，剛想開口教訓不聽話的小兒子，旁邊的老太太已經先發話了，「吃飯就吃飯，要教訓回頭關上門隨你怎麼訓！
蘇祖光還是很聽老太太的話，橫了一眼孫玉強，給乖巧的林燕夾了一筷子炒雞蛋，「乖囡多吃點。」飯前那碗雞蛋羹，林燕塞給了牙口不好的太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