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有風身微冷,無花人更醉(二)

第七十五章 有風身微冷,無花人更醉(二)

林忘我與林石並非深交,當初之所以幫林石也只是因為看不慣邱員外的行為罷了,再後來,林忘我和花憐兒兩人掉落如夜崖,林忘我便一直沒再見到過林石。林忘我本以為自己這輩子與林石再無交集了,畢竟自己常年浪跡江湖,而林石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在將來怎麼可能會聚在一起?

所以當初他再一次見到林石的時候,心裡更多的是驚訝,驚訝在那種時候見到他,驚訝短短的時間,他像變了個人一樣,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突然變成一個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但更令他疑惑的是,這林石好像總是在想法子來殺自己。他還記得當初自己為斷溪汐治病的時候,林石站在自己身後,兩手不停地摸著口袋裡的東西,那東西往外凸出,顯然是個鈍器。所以,再次見到林石時,林忘我便多了警惕之心。

原本這事只是像一個躲在黑暗處的蟲子一樣,現在突然要將它放在光明前,受太陽的光照。林忘我已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起來了。他並不想殺林石,因為在他看來,林石的身世並不比黑鈺好到哪去。兩人如今都無依無靠,無親無友。他雖然想殺自己,但自己卻實在沒資格殺他。

殺一個人是要資格的,最起碼林忘我是這麼認為的。

他本以為黑鈺三人還坐在前廳里喝酒聊天。但當他聽到斷明幾人的對話后,才知道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原來,斷明將林忘我一路扛回前廳,而斷溪汐則是由余念心推著。斷明回到前廳后,便將林忘我隨意放在地上。斷明見飯桌前只坐著計無疑一人,而黑鈺和林石兩人已不知所蹤。計無疑顯然是喝醉了,此時正伏在桌子上打呼嚕。當下便搖晃著計無疑的身子。嘴裡道:「醒醒……」過不多時,計無疑緩緩睜開眼睛,見到斷石站在自己眼前,笑道:「明兄,來,繼續喝,今天不醉不歸。」他與斷明在斷石閣里雖然身份不同,一個為幫主,一個為軍師,但是兩人私下卻是以兄弟相稱。

計無疑有意喝酒,但斷明現在卻哪裡有心與他喝?知道他酒還沒醒,便往他臉上摑了一掌,聲音清脆,計無疑臉上登時便紅了起來。臉上的疼痛已經讓他清醒得很了,他起身怒道:「斷明,你這是什麼意思?無緣無故打我一巴掌?」

斷明見他生氣,當下也是抱拳道:「計兄實在對不起,方才是兄弟一時心急。你怎麼就突然喝醉了?還有那林石和那姑娘去了哪裡?你可清楚?」

計無疑聽到斷明道歉后,心裡也是不再斤斤計較,喃喃道:「我不知道呀,我睡著的時候,那兩人還坐在桌子前吃著飯來著。」說完又一個勁地拍頭,「我這頭怎麼這麼暈,怎麼感覺被人下了迷藥一樣?」

斷明見計無疑這副樣子也知道再問他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當下眼睛便往四周看去,只見在先前林石坐的位置上放著一張紙條,斷明大踏步上前,拿起紙條一看,只見紙條上的字跡筆墨未乾,顯然是沒寫多久。當他看完紙條上的內容后,心中大驚,死死地盯著林忘我,好像林忘我身上有毒蛇猛獸,隨時會跳出來咬人一般。

余念心見到斷明表情有些不對,卻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便走到斷明身邊,道:「這上面寫了什麼?」當她看完紙條上的字后,她的表情比斷明還要誇張,但相同的是,兩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林忘我。

計無疑也奇怪起來,上前看那紙條,同時將紙條上的內容念了出來:「林兄,你不必裝,我知道那些迷藥迷不倒你,方才我已經去斷溪汐房間看了。你吐得可真不少。這一次要不到你的命,下次你就沒這麼好運了。這姓黑的姑娘,我就幫你照顧她,你放心,我對她可沒興趣。」

林忘我聽到這裡,已經知道裝不住了,而且如今黑鈺被林石帶走,生死未卜,自己更不可能袖手旁觀。在計無疑停下聲音的時候,幾乎同時,林忘我便跳將起來,從計無疑手上搶過紙條。眼中越來越冷,好像寒冬降的雪一樣,斷明三人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斷溪汐見林忘我生龍活虎地跳起來,知道他沒事,心裡也是欣喜,高興道:「林公子,你沒事了么?」

林忘我又哪裡有空理他?聲音冰冷著對斷明道:「林石除了你斷府還有什麼地方去?你若不說,那我也要和林石一樣,殺你全家!」林石想殺死林忘我,但林忘我並不介懷。如今林石將黑鈺帶走,卻著實惹怒了林忘我。他想不出林石會對黑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一個男人能對美麗的女子做的事卻實在不多,而且也絕不會太好。

他忽然自責起來,因為他明知道林石對自己有異心,而自己又表現得和黑鈺的關係不錯。有心人拿自己沒辦法,那自然會對黑鈺起想法。剛剛自己離去的時候,為什麼不將黑鈺一起帶走?如果自己將她時刻帶在身邊,那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自己也就能照顧好黑鈺了。但終究只是如果,這世界上到底是沒有後悔葯。

他知道自己回不到過去,所以只有恐嚇斷明,讓他吐出林石的下落。他言語說要殺斷明全家,但又怎麼可能真的下得去手?

他尊重每一個人的生命,無論是誰。

斷明見林忘我的臉色冷得像冰,同時眼神中迸出來的怒火也濃烈至極。以為他真的會殺死自己和家人,心裡早以嚇破了膽,連一絲反抗的想法也沒有。自己連林石也打不過,這林石想害死林忘我尚且用千方百計,顯然也是自知武功不如他,那自己更不必說了。當下囁嚅道:「林公子,這……我……我實在不知道,那林石這一段時間一直待在府中,哪裡也沒去過。我實在不知道他還能去哪。」

這話一出,林忘我心裡已經涼了半截,在這種情況下,斷明多半是不會騙自己,他既然說不知道,那應當是真的不知道了。

就在林忘我無計可施之時,計無疑突然說道:「也許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林忘我脫口而出道。

計無疑說道:「之前我依明兄的吩咐去打探這林石的下落。發現他經常去一個地方,後來我去問過,那林石經常去那裡找一個人,一個女人。」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好像總帶著一股奇怪的笑容。

林忘我已經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了,一個男人若是去找女人,那只有一種情況。林忘我當下便催著計無疑,讓他趕忙帶路。路途並不遠,那個地方也常見得很,現在時候已經不晚了,但那個地方仍是燈火通明。斷明身為斷石閣的閣主,自然是有不少人認識他的。所以當斷明三人一走進這裡,老闆便哈著腰跑到斷明面前,陪笑道:「呦,這不是斷閣主么?今天是哪陣風將您吹來了?」

斷明只是厲聲道:「帶我去沐沐的房裡。」沐沐,便是林石經常來這裡找的女子。計無疑顯然將一切都打探好了。

那老闆臉上僵了僵,好像斷明這句話讓他極其為難一般,他吞吞吐吐地說道:「這……斷閣主,實在不巧,沐沐房裡現在正有人呢。你看……」他話還沒說完,林忘我三人眼前一亮,好像一個窮人發現了金銀財寶一樣。計無疑也不等老闆為他帶路了,推開前面的人群,便衝上樓去,林忘我與斷明兩人緊緊跟在他後面,不一會,計無疑便奔到了那沐沐的房間,見房門緊關著,抬起便是一腳,將那門踢得稀爛。

房間里果然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女人自然是那沐沐,但男人卻不是林石,計無疑已經有些尷尬起來了,因為他已經認出了那男的是誰。

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但有一件事他卻是可以做的。他手一抬,又往門外指了指,示意那男子出去。那男子察言觀色,知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抱起衣服就往外跑。那男子走後,斷明和計無疑也悄悄地走了出去。

現在屋裡只有林忘我和那女子。

那女子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有人闖進自己的房間,雖然有很多男人想見自己,但能開這種場所的人自然不是小魚小蝦,所以她也放心得很。當然,她能這麼受寵,頭腦也並不簡單,她已知道眼前這男子是自己平生遇到過的勢力最大的一個。她已經想好等會要如何伺候這位公子了。但她等了許久,也沒見那公子往前走一步,她又不敢動,因為她知道,有些人的脾氣總是要怪一點的,尤其是那些有錢有勢的男人。

林忘我獃獃地看了她許久后,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如實回答,「奴婢叫沐沐。」

「你的全名。」

「年沐沐。」

林忘我沉默著,閉上了眼睛,一句話也不再說。他呆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原本該歡聲笑語的房間里現在卻冷寂無聲,連那女子微弱的呼吸聲也聽得一清二楚。她已有些受不了了,她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她現在寧願聽到男人淫穢的詞句也不想忍受這要命的寂寞。

就在她快要奔潰的時候,林忘我又忽然問她,「你知道一個叫林石的男子么?」

林忘我已不必她回答了,他看她表情就知道這年沐沐對這林石很滿意。所以他又問道:「這林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提及他在這裡有沒有別的房子住?或者是有異樣的地方?」

這一下可難倒了年沐沐,她總是在享受,又哪裡有心思去留意這林石說過什麼?過了好一會,她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緩緩道:「這林石沒對我說過他在這還有什麼房子的話,但有一樣卻很奇怪。那林石在床上的時候……從來都不見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叫我憐兒姐。」

這三個字從年沐沐的口中說出來時,林忘我頓時覺得全身如同雷擊了一樣,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先前他第一眼看到這年沐沐時,就覺得她和花憐兒太像了,兩人樣貌實在像極了,若不是兩人的風韻不同,林忘我甚至要以為自己真的又見到花憐兒了。

林忘我現在忽然有一個想法,也許這林石之所以一直想殺死自己,並不是因為擔心自己泄露什麼,而是因為他心裡一直喜歡著花憐兒,而自己與花憐兒的關係看起來又勝過尋常朋友。

也許他是因為嫉妒。嫉妒總能讓人產生仇恨。

林忘我仍想從這年沐沐口中得到更多東西。所以他又問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沒有經常帶你去某個地方?或者帶你去吃什麼東西?」

這一次,年沐沐也沒再思索,直接說道:「沒有,每一次我們都是在這見面的,吃飯也都是在這吃。但有幾次我看他去了同一個地方。那地方佔地不小,而且裝飾豪華,你要找的話應該不難找到。」

「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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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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