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一)

第二百三十一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一)

林忘我看到洛山奇怪的舉動后,心裡不由得納罕:難道他以前見過這把劍?不然他何以神情如此陶醉?

男人在撫摸女人的身體時,臉上的神情總是極其享受,此時的洛山便是如此。林忘我悄立良久,一言不發。他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最好誰也別去打擾,不然只怕討不到好果子吃。

好在沒過多久,洛山便不再撫摸劍身,而是對林忘我道:「林忘我,這柄劍的名字你可知道?」

林忘我搖頭道:「不知。」

洛山淡淡笑了笑,道:「這柄劍來歷不凡,乃是你父親生前最喜愛的武器,可惜知道的人並不多,因為你父親和人交手,從不帶武器,信手所至,拿到什麼便用什麼當武器。」

林忘我站立在旁,一言不發,儘管聽到有人誇讚父親,林忘我心裡難免會有喜悅之情,但他卻並沒被表面所迷惑,反而想的更多。

這把劍是傳授他武功的那位老者送給他的,原本林忘我以為那位老者與自己的父親根本沒有絲毫關係,因為那位老者從沒有在林忘我面前提及過他與林凡有任何交情。但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也許老者與林凡的交情並沒那麼簡單,不然何以林凡最鍾愛的武器會落在老者手上,而不是在諸葛離手上?

便在這時,門外響起張求財的聲音,「師傅,我能進來么?」

林忘我目光轉向洛山,卻見他臉色淡然地道:「不必進來了,我現在就出去。」當下緩緩走出房間,林忘我緊跟其後。

洛山剛出房間,張求財便彎著腰,恭敬道:「師傅,人我給您帶來了,您看?」

林忘我心想:原來張求財是向洛山要獎賞,但不知道洛山給張求財的東西是什麼?轉念一想到張求財此人竟為了洛山的獎賞而將自己的父母退下萬丈深淵,心裡又不由得生厭,覺得張求財此人甚是無情。看著張求財的面貌,發覺他五官長得並不醜,可內心卻如此絕情,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陳仙兒離開他未必不是什麼壞事。

洛山道:「我答允給你的東西自然會給你。」說著拿出一本書籍,書籍破舊不堪,年久發黃。林忘我仔細看去,卻也看不清楚書名是什麼。但他知道,這本書籍里記錄的東西定然是極為珍貴的。

洛山將書籍丟給張求財,道:「你走吧,永遠也不必回來了。這本書里的內容足夠你習練多年,只要你專心修習上面的武功,我可保你未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張求財心下喜悅,跪倒在地,不住地磕著頭,連連說道:「謝謝師傅,謝謝師傅……」三聲道謝后,張求財才站直身子道:「師傅保重!」轉頭微笑著離去了。

林忘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發覺此人臨走時的笑容極為神秘,就好像一個人在發現了很重大的寶物一樣,心裡無比高興。心中暗嘆一聲,尋思道:一個人若是能為了某件東西而犧牲別人的性命,他的人生一定是失敗的。

張求財走後許久,洛山才開始動身,帶著林忘我前去那間只有他一人可以進的屋子。

這間屋子看起來極為的普通,沒有一點華麗之處,甚至屋外連任何裝飾也沒有。就好像一個女人素顏朝天一般,臉上既沒有打粉,身上也沒有佩戴手鐲、玉佩。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間房子,當林忘我站在它面前時,神情卻無比肅穆,心裡無比激動。裡面葬著他的父母,他從未見過面的考妣。

洛山雖對這件房間熟悉得很,但仍是極為小心地將門推開,臉色極為莊重,顯然洛山對房間里葬的人極為尊敬。

「進來吧。」

林忘我輕輕地走進房間,不敢發出一絲一點的腳步聲,唯恐驚動他死去的父母。門一開林忘我其實便見到了房子里的景象。

這間房子裡面並沒有多餘的東西,就好像房子外面一樣,不該有的絕不會有。在房子里只有一張香案,香案上放置著兩塊牌位,牌位前放著一個香爐。其他什麼東西也沒有,整個房間連一張椅子也見不到。

原本空曠的房間在林忘我看來卻無比充盈。彷彿房裡的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充盈些他父母的氣息。

林忘我雙膝跪在地上,朝著牌位拜了三拜,口中說道:「不肖子孫見過父母!」神情雖莊嚴肅穆,但眼淚卻並沒落下一滴。

有許多人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會流下眼淚,以表示心裡對父母的思念。林忘我心裡自然對父母有極深的感情,但因為他從來就沒與雙親生活過,所以要他此時此刻慟哭出來,難免有些牽強。

洛山活的歲月已久,自然也清楚,所以他見到林忘我沒有流淚的時候,臉色並沒有絲毫的變化。而是一聲不發地站在旁邊,等待著林忘我結束祭拜雙親。

林忘我看香案上的牌位上刻著「愛妻玉如意之位」,心想:原來母親叫做玉如意。這名字清秀娟麗,想必母親也是個大美人。再看另外一個牌位,上面刻著「劍神林凡之位」。心中暗想:雖然沒見過父母的畫像,但想必兩人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林忘我燃起三炷香,插在香爐上,又拜了幾拜,心裡起誓道:父親,我此生一定為你報仇!起身對洛山道:「你要給我什麼?」

洛山一手拄著拐杖,頭微低著,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會,他才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還在猶豫該不該將那件東西傳給你,因為據我所知,你父親臨死之時曾和諸葛離說過,不願意讓你這輩子踏入江湖,可我看你現在的武功並不弱,繼續遵從你父親的遺囑已是極難之事了。你自己如何看?是想遵從你父親的遺囑,還是學得武林上的絕學,為你父母報仇?」

林忘我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可以委曲求全,但有三件事卻不可不做。奪妻之仇不可不報,殺父之仇不可不報,滅國之仇不可不報!」

洛山凝視著林忘我,既未讚揚,也未貶低。臉色淡淡道:「既然你意已決,那我便滿足你。你可知道你父親死後,江湖上的人最想得到他的什麼東西?」

「知道,是想父親的內功心法,劍神訣。」

「不錯,這劍神訣是你父親依仗成名的一大寶物,但真正見過它的人卻並不多。江湖上那些人處心積慮地想找到劍神訣,為此不惜殘殺親友,陷害故人。可劍神訣在這世上只有一本,早已被人藏起來了,他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洛山笑著道。

林忘我疑聲道:「難道劍神訣在你這?」他並不確定,畢竟此物關係重大,但聽洛山所說的話,好像極有把握知道劍神訣的下落,縱使劍神訣不在洛山這裡,他也定然知道劍神訣具體在誰那。

洛山鄭重地點頭,道:「劍神訣的確在我這。這劍神訣乃是你父親臨死時交給諸葛離的,可諸葛離在十多年前來我這裡時,又將劍神訣留在了我這裡。那時候的他已成了眾矢之的,江湖上有超過大半的人在尋找他,劍神訣放在他身上遲早會落到別人手裡。」拄著拐杖,緩緩靠近香案,右腿微曲,伸手往香案下面摸去。再見到他的右手時,只見他右手正抓著一本薄薄的書籍,書籍上面寫著亮眼的三個大字「劍神訣」。

林忘我從洛山手中接過劍神訣,說不激動是假的,任誰得到武林中極為神秘,極為強大的內功心法都不會不興奮。林忘我深吸一口氣,翻開書籍,想見識見識上面都寫著些什麼。可當他見到書籍上寫的第一句話時,臉色卻大變,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洛山悄立在旁,自然看得清楚,脫口問道:「怎麼了?這上面有什麼不對么?」整個人的身子往林忘我身子湊過來,緊緊盯著書籍上的內容,仔細看了一遍,疑惑道:「這上面沒錯,以前我曾好奇過,將這本書翻開看了一遍,沒一點兒出入,為何你這副模樣?」

林忘我怔怔地站著,一字一頓道:「這上面的字我曾見過一模一樣的!我現在習練的內功功法就是這上面的功法!」

洛山驚道:「怎麼可能?江湖上只有這一本劍神訣!怎麼會有第二本?你那本劍神訣是誰傳授與你的?他和你父親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來,洛山一直守護著這本劍神訣,就是因為他深知劍神訣的重要。他可以確信,一旦江湖上傳開有人知道劍神訣的下落,那這人可能連明天的太陽也見不到了。如今猛地知道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別人有這本絕世功法,洛山如何不大為震驚?

當初諸葛離將劍神訣交給他時便囑咐過他要好好保管,既不能讓別人知曉劍神訣的下落,也不能使其有所損壞。林凡將劍神訣託付給諸葛離時便鄭重地說過,這世界上只有這一本劍神訣,倘若這本書籍毀壞了,那以後再無人能習練如此高深的功法。

林忘我沉思吟道:「夫人者,萬物之靈也。或生而有缺,或生而富貴。然,一念生而萬物存,一念滅而千人懼。雙拳難敵四手,一人不足以滅國。此皆人生而共有之。是以,修心者可得天下……」林忘我吟哦良久,所的皆是劍神訣裡面的字句。

洛山聽他一字不落地念了出來,知道他所說不假,他是真的習練過劍神訣!

林忘我將劍神訣整本書翻看了一遍,質疑道:「這是真的劍神訣么?為何整本書里沒有一個字提及到劍法?」

洛山道:「這我倒不知,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覺得奇怪。劍神訣,劍神訣,卻完全和劍法扯不上關係。但後來我仔細想過,也許當時你父親為這功法取名時,並沒往劍法上想,而是因為江湖上稱他為劍神,所以才將這本功法取名劍神訣。意在劍神所學之功法,而非為劍而生的功法。」

林忘我點頭道:「這也有道理。」驀地想起剛才洛山詢問自己的問題,於是又接著道:「我所學的功法是一位老者傳授給我的,他不但將這劍神訣傳給我,還引領我走上習武之路。若是沒有他,也許我早已死了。」言至後來,臉色黯淡。

洛山是了解林忘我的過去的,知道他自小被諸葛離撫育長大。只是後來諸葛離出事後,林忘我便消失了七八年,這七八年裡,林忘我在哪?都經歷了什麼?見過了什麼人?洛山卻一點也查不到。「那老者和你父親什麼關係?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誰?」

林忘我緩緩搖著頭,示意不知,臉色也是極為平淡。但他心裡卻想到:師傅教了自己這麼多東西,甚至連劍神訣都傳授給看自己,可結果他卻沒對自己有任何要求,而是將自己趕下山,不再與自己見面。這世界上當真有這麼好心之人?相救一個瀕死之人,而且將他往江湖的頂峰上推去,而不求一絲回報?如果自己不是林忘我的親生兒子,他還會不會救自己?如果他和自己父親沒有交情,他又會不會救自己?

林忘我心裡連問自己三個問題,可無疑的,這些問題的答案他一個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見到那位老者,想親自質問他為何要救自己?又為何將劍神訣傳給自己?他和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洛山忽然將林忘我手中的劍神訣拿了過來,凝重道:「既然你已經學會了劍神訣,那這本書便將它銷毀了吧,免得流落到別人手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林忘我點頭表示同意,便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陰惻惻地笑道:「就這麼將一本絕世武功秘籍銷掉,你們可是江湖的罪人吶。」

兩人驀地聽到有人說話,皆是大驚失色,回頭往聲音傳來處看去,但見一人正倚在門上,笑吟吟地看著兩人。他雖在笑,可在此時此刻卻比嘴角沾血還要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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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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