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一十五章 清言防辭過
「叮鈴鈴鈴鈴……」,一串悅耳的風鈴聲響起,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石放腳下一空,小腿略微一彎又站直了,低頭一看,腳下的葫蘆不知所蹤,脖子上突然一陣痒痒。
伸手撓了撓,好像摸著些薄薄的東西,收回來一看,是幾片嫩葉黏在了脖子上,石放笑了笑,「哪來的葉子。」
抬頭一看,愣住了,發現自己正站在那個遇見布常平的彎道口,轉身一看,哪裡有什麼能擺漁江八腹陣開闊地,眼前分明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躍過山林看去,最前面是海門市的標誌性建築——那座天門大橋,三個熱氣球正在前方的海面上空飄著,環海路露了一道彎,直通向前面的市區。
一群鴿子從山上飛了下來,躍過山林的樹梢向左側的海岸飛去。
顧輕舟、三江葫蘆、奇迹188,還有那漫天的蒼蠅和蚊子,以及整片倒下的王八怪們,通通不見了。
「什麼情況?難道就我一人出了陣?他們呢?」石放不太明白,做夢?不至於吧。
左右看了看,沒錯,是這個彎道。那座假山也沒有了,石放皺了皺眉,只得右轉,繼續上山,剛一邁開腳,猛地想起188給了自己一雙草鞋的,可現在自己的腳上,卻還是那雙黑底白邊的帆布鞋。
「這真的是一場夢?」石放有些吃不準,最近太多事了,自己起了幻覺,也並不是不可能,想摸根煙抽,伸手一掏,卻只摸出個打火機來,那盒煙不知去了哪裡。
習慣性的打了打火,兩三下都打不著,拿近一看,原來裡面全是水,火石被水浸濕了。
不對,如果是做夢,那這打火機怎麼是濕的,他只有剛才才被水泡過。左臉上一陣火辣辣的,還有點痒痒,伸手一摸,左臉上有一道黏黏的划痕,隱隱還有些作痛。
看了下表,15點15分,他記得上山時,公交車上顯示15點05分,一個成年人的步行速度,在正常的情況下,平均在4.5公里,也就是4500米,每分鐘75米。
從馬路中的花壇到山路口,大概25米,加上石放走了五百米山路,一共是525米,正好用去了七分鐘。
那剩下的三分鐘,就是他剛才在陣里待的時間,石放笑了笑,一邊感嘆時光的尺度變化,一邊驚嘆這世界可真奇妙,又突然覺得有些口渴,嘴巴呡了呡,準備回去喝點水。
這裡腳還沒動,一個聲音輕聲笑道:
「十二時分一剎那,
靈台斗炳近如何。
山中自有忘年樂,
不計駒光過隙多。」
「好詩,這可正應了景」石放聽了一樂,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走了兩步,那聲音繼續念道:
「五湖游泳水如藍,
釣餌方甘味可貪。
佇聽春雷振鱗甲,
禹門躍浪擁雲龕。」
石放聽了眉頭一皺,剛出迷陣又遇奇人,搖了搖頭說道:「哎……,我想回去喝口水。」
一個女人從右邊的彎道走了過來,手上還跨了個籃子,籃子上蓋了張荷葉,女人沖石放一笑,「這位路人,您口渴了?」
「是的,剛走了點路,有些渴了。」石放笑道。
「我這裡有,」這女人從籃子拿出一個瓷碗,裡面裝了大半碗清水,「你要不嫌棄,就喝一口,」女人將碗一遞,微笑的看著石放。
石放看了眼這女子,這女子三十歲上下,一身粉衣,頭上還戴了一朵小花,一張臉眉清目秀,眉宇間透著一股淡淡的英氣,一雙眼睛十分明亮。
「哦,謝謝,」石放接過瓷碗正要喝,想到這女子正看著自己,沖她一點頭,微微轉過身,猛喝了一大口,喝完把碗一遞,再次說了聲謝謝,出於禮貌,沒有再打量這女子,只抹了抹嘴,將身子一讓。
「請問這位路人,您的路,還要走多久?」女人拿著碗問道。
「哦,不遠,還有個一二里路就到,」石放答道,心知此人絕非平常。
「呵呵呵,
消盡陰霾鼓太和,
風光澹宕五雲多。
昂頭試向蓬瀛望,
島嶼煙清靖海波。」
這女人說完將碗在籃子一舀,又捧出一碗水來,「請再喝一碗,」女人把水遞給了石放。
石放早已聽得發懵,三首詩似乎都是意有所指。
「請」,女子笑道。
石放只得接過來,又喝了一碗。
女子見他喝完了,把碗在籃子一舀,又端出一碗水來,繼續說道:
「欄外青山水自流,
尋春底事說春愁。
杜鵑呌(jiào)月黃鸝罵,
斷送東風不掉頭。
請再喝一碗。」
女子又把碗遞了過來。
石放一愣,看了她一眼,這次,女子沒有微笑,顯得很平靜。
石放硬著頭皮又喝了一碗,這次不等石放遞迴來,女子直接伸手來接,接了碗又把碗往籃子里一舀,又捧出一碗水來,「再來一碗。」女子說道。
「呃……,」石放打了個嗝,看著面前這碗水,他實在是喝飽了。
女子向他邁了一步,這碗水已經到了石放的嘴邊,女子繼續說道:
「世路戈矛暗裡藏,
一言偶悖忍相戕(qiāng)。
沖和雅量涵高遠,
鋒刃鎔成日月光。」
石放聞言大驚,前面幾首詩他說不出出處,可這首詩他聽過,乃是清代嘉慶年間,全真道士柳守元所做,據說,此詩傳自八仙?那上面那些詩和這個女子……,會是……?
想到這,石放驚的一身冷汗。
這詩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當即一拱手道:「仙長,弟子明白,這水我喝,」說完接過這水一口悶了下去,此時肚子已經灌了四大碗水。
「石頭,所謂才士多功勞,才士也多過錯,」女子笑道。
石放一笑,「我哪是什麼才士,一個學才修士的普通人而已。」
「如此最好,切不可借普通之名,而去行非常之道。」女子說道。
「是。」石放應道,
「若不咨心狂情,你又怎麼會入迷陷落這陣里呢?」女子說道。
「是。」石放應道。
「言辭筆鋒,教人向善不錯,可容易忘乎所以;或者一時逞意,難免過於偏激,人若看了,易生他意。
我輩修真之士,應不忍如此。」
「是。」
「所謂吉人辭寡,躁人辭多,每字每句,都要細細檢索,不要留患於未然。」女子說道。
「多謝提醒,」石放的臉騰的一紅,沖女子彎腰一禮說道。
「已成的,當要細心檢閱,不要誤人誤己。」女子說道。
「是。」
(以上諸詩,皆是轉錄先人,非本作者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