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第546章

喬伊·桑德林原路返回,準備去法靈頓地鐵站,沿途經過史密斯菲爾德肉市。肉市有許多入口,其中一個入口處停著一輛卡車,當她路過的時候,兩個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正抬着一整隻還沒有加工的死羊出來。羊身上鮮血淋漓,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寒而慄。她不喜歡倫敦,這裏讓她感到壓抑。她迫不及待地想坐地鐵回家。

與阿提庫斯·龐德的會面讓她感覺很失望,儘管(她現在也承認)她從來沒有真的指望有所收穫。這個在國內大名鼎鼎的偵探為什麼會對她的案子感興趣呢?她甚至不能支付給他報酬。況且,他說得沒錯。沒有案子可以破,喬伊知道羅伯特沒有殺害他的母親。那天早上,她和他待在一起,如果他離開房間,她一定能聽見聲響。羅伯特可能會有些喜怒無常。他經常會衝動,說出讓他後悔的話。但她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清楚他的人品,他永遠都不會傷害任何人。派伊府邸發生的事是一起意外,僅此而已。全世界上的偵探加起來都不是埃文河畔薩克斯比村莊那些愛嚼舌根的傢伙們的對手。

可她依然覺得,這一趟不虛此行。他們兩個,特別是羅伯特,應該得到幸福。他一直都是渾渾噩噩地度日,直到遇見了她,她不會讓任何人將他們分開,他們不會搬走,他們不會再去理睬別人的閑言碎語;這次,他們要反擊。

她來到地鐵站,在售票處買了一張票。她漸漸有了一個主意。喬伊是個謙遜的姑娘。她從小在一個非常親密和保守(父親的政治主張是個例外)的家庭里長大。她正在考慮要走的這一步讓她自己都感到震驚,但是她沒有別的辦法。她必須保護羅伯特。

她必須守護他們共同的生活。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在地鐵到站之前,她已經十分清楚自己該怎麼辦了。

在倫敦另一頭的一家餐館里,弗朗西斯·派伊漫不經心地瀏覽著面前的菜單,點了一份烤沙丁魚、一份沙拉和一杯白葡萄酒。卡洛塔是哈羅德百貨商店後面的一家意大利家庭餐館——經理與廚師結婚,服務員里有自家兒子和一個侄子。點完單后,侍者把菜單撤走了。她點了一根煙,靠在椅子上。

「你應該離開他。」她午餐的夥伴這時說話了。

傑克·達特福德,比她小五歲,是一個膚色偏深的帥氣男人,留着小鬍子,臉上掛着輕鬆的笑容。他穿着雙面穿的夾克,系著一條領巾。他目光關切地凝視着她。從他們認識的那一刻起,他就發現,她不知為何總是緊繃着一根弦。甚至連她現在的坐姿,看起來似乎都很緊張,整個人充滿防備,她一隻手撫摸著另一隻胳膊。她沒有摘掉太陽鏡。他不知道她的眼圈是不是烏青的。

「他會殺了我的,」說完,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他確實試過要殺我——在我們上次爭吵之後。」

「你不是說真的吧!」

「別擔心,傑克。他並沒有傷害我。只是嚇唬人罷了。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那些電話,倫敦的休假,信件……我和你說過,不要給我寫信。」

「他看過那些信嗎?」

「沒有。但他並不傻。他和郵遞員聊過。每次我收到從倫敦寄來的手寫信,他可能都聽說了。總之,昨天晚上,這些一股腦兒地都冒了出來,他或多或少在指責我和別的男人約會。」

「你沒有和他說我的事吧!」

「害怕他拿着馬鞭去找你算賬嗎?我不會把馬鞭遞給他的。我沒有,傑克,我沒有和他提到你。」

「他傷害你了嗎?」

「沒有。」她摘下太陽鏡。她的形容憔悴,不過眼睛周圍卻沒有瘀青。「只是不太愉快,有馬格納斯在的地方總是讓人不愉快。」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因為我沒有錢。你要知道,馬格納斯有強烈的報復傾向,堪比洶湧澎湃的巴拿馬運河。如果我試着離開他,他會找到一群律師;他會確保我兩手空空地滾出派伊府邸,窮得只剩下身上幾件衣服。」

「我有錢。」

「我不這麼認為,親愛的。你的錢當然不夠。」

這是真話。達特福德曾在貨幣市場工作過,可卻從未取得真正意義上的成功。他不過是試試水。他做了幾筆投資,但是最近不太走運;他非常希望弗朗西斯·派伊對他瀕臨破產的窘境並不知情。他娶不起她,沒有本事帶她私奔。這樣下去,他只能勉強付得起午飯錢。

「法國南部怎麼樣?」他換了一個話題。他們倆就是在那裏相識的,兩個人一起打網球。

「很無聊。要是你在的話,我沒準會更喜歡那裏。」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你最近打網球了嗎?」

「沒怎麼打。說實話,我很高興能出門散散心。我們去度假那個星期收到一封信。派伊府邸的一個女人被電線絆倒了,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脖子。」

「天哪!費雷德在家嗎?」

「沒有。他和朋友待在海斯廷斯。事實上,他現在還在那裏。他似乎並不想回家。」

「這不怪他。那個女人是誰?」

「就是那個管家。一個名叫瑪麗·布萊基斯頓的女人。她跟着我們很多年了,她的位置幾乎沒人能取代。而事情還不止如此。等上星期六我們終於回到家裏,發現府邸遭了賊。」

「不是吧!」

「我和你說。就是那個園丁的錯——至少,警察是這麼想的。他砸碎了屋子後門的一塊玻璃窗格。他當時為了讓醫生進去,不得不這麼做。」

「為什麼需要醫生?」

「注意聽我講,傑克,是為了那個死去的女人。布倫特,那個園丁,透過玻璃看見她躺在地上。他給醫生打了電話,兩個人闖進府邸查看能否提供幫助。唉,顯然,他們也無能為力。但在那之後,他也沒去修理,就讓玻璃窗繼續破著,甚至都沒有費心用木板把缺口封上,簡直就是在歡迎賊來偷。賊果然欣然上門,真是謝謝他們了。」

「損失很大嗎?」

「我沒損失什麼。馬格納斯把他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放進了保險櫃里,賊也打不開。但是,他們洗劫了整個府邸,損壞了不少物件。翻箱倒櫃,東西散落一地——就是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我們花了星期日還有昨天一整天才收拾停當。」她伸長胳膊,指間夾着香煙,達特福德把煙灰缸推到她面前,「我在床邊放了一些珠寶,也不見了。一想到自己的卧室里竟然闖進了陌生人,就讓人心裏惴惴的。」

「當然。」

「馬格納斯丟了心愛的寶藏。他非常生氣。」

「什麼寶藏?」

「古羅馬的,主要是銀器。自從派伊家族的人從自家土地上把它們挖出來,它們就在家族裏世代相傳。有指環、手鐲、一些裝飾性的盒子和硬幣。一直放在餐廳的陳列櫃里。當然,雖然它們原本就價值不菲,但他從來沒有上過保險。唉,現在可有點晚了。」

「警察能幫上忙嗎?」

「當然沒有。我們接待了一個從巴斯來的警察。他東看看西瞧瞧,浪費了不少指紋粉,問了一些不相干的問題,然後就沒影了。一點用都沒有。」

服務員端著一杯酒走過來。達特福德一直在喝加了蘇打水的金巴利。他又點了一種新的飲品。「可惜不是馬格納斯。」服務生一走,他就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位摔下樓梯的女士。可惜,那個人不是他。」

「這你都敢胡說。」

「親愛的,我只是說出了你的心聲。我很了解你。假如馬格納斯咽了氣,你可就能繼承一大筆遺產。」

弗朗西斯吐出一口煙圈,好奇地看着她的情人。「事實上,房子和地都是弗雷德的。家族裏有不動產的限定繼承權。祖祖輩輩都是這樣。」

「但也不妨礙你。」

「噢,是的。當然了,我這輩子都對派伊府邸很感興趣。我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出售它。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以他的年齡來說,馬格納斯的身體很健康。」

「是的,弗朗西斯。可那樣氣派的一座府邸,樓梯上滑下的一根電線就可以殺人。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你們家遭的那些竊賊還會上門,要了他的小命。」

「你不是說真的吧!」

「只是一個想法。」

弗朗西斯·派伊陷入了沉默。這不該是他們談論的話題,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餐廳。但她不得不承認,傑克說得沒錯,沒有馬格納斯的生活會變得尤為輕鬆和愜意。令人遺憾的是,閃電沒有閃兩次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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