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阿蘭輕聲說：「過來，乖狗狗。」背對兩人的伊蘭姆立刻轉過了身，用野獸般地四肢奔跑到了他的身邊。依蘭姆十分地聽話，彷彿真的像條狗一樣。

「唉？」艾米莉思不由地驚訝道。她望著這一幕內心充滿了不解，依蘭姆竟然要更加親近於他。

阿蘭大笑出了聲，那笑聲跟之前的他完全不同，充滿了諷刺與對艾米莉思的作弄。

「我玩的真開心吶，艾米莉思小姐。」阿蘭撫摸著伊蘭姆的腦袋，他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洗過澡了，時不時會傳來一些味道，但阿蘭並不怎麼在意。

「人類這種生物是很有趣的。」阿蘭說。「他們總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但其中最有有意思的，就是醞釀著各種感情的靈魂。」

他走到癱坐在地上的艾米莉思面前，慢慢蹲下身露出了一如往常地微笑：「那個男人只是一個實驗品，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一個誘餌。」阿蘭努力思索著他本來的計劃，事情其實本來不該變得如此麻煩。「我誘導他獲得了力量，去做些會在城內引人注目的事情，好來為我接下來的行動做掩護。」

「什麼？」艾米莉思無法理解他所說的，阿蘭看起來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雙眼不在充斥著活躍的希望，虛無黑暗且充滿著混沌。

「藥水商人，我本來還以為是個不錯的身份。」阿蘭自嘲般地笑了笑，依蘭姆聽話的在他腳邊靜候。「但沒想到居然會被你們找上，強牽扯進了這場好戲之中。」

阿蘭的眉頭輕皺，依蘭姆發出了嘶吼的聲音。他怒視著艾米莉思，眼神當中已經看不到任何一絲過去的親情存在。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心臟，艾米莉思感到恐懼湧上了心頭。她癱坐在地上慢慢後退，然而眼前獵物想要逃跑的念頭，催動了野獸的狩獵本能。

伊蘭姆猛地撲到艾米莉思的身上，力氣大到幾乎快要將手臂碾碎。止不住地口水從獠牙中流下，只差下一秒將她的脖子咬斷。

「住手，依蘭姆！」艾米莉思尖叫地大喊。「我是你的姐姐，你不認識我了嗎？！」

伊蘭姆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飢餓的聲音不斷從腹部發出。這或許就是他如今唯一的語言，只是其中不摻雜著任何人性。

阿蘭站在一旁微笑地望著這一切，他轉過身去面向河道，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他能感受得到，那片隱藏在烏雲之下的氣息。

「只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你弟弟現在是我的朋友。」阿蘭聳了下肩。「你應該感到幸運，至少是會死在自己所愛之人的手中。」

他轉過頭面露微笑，病態的眼神中包含著真切地喜悅。彷彿像是在欣賞一場美麗的景色，一副由自己親自創造出的作品。

「至少靈魂不會被污染成黑色。你那純潔又漂亮的靈魂。」阿蘭向河道的邊緣走去，身後傳來了令他滿足地尖叫聲，依蘭姆最終還是張開了自己的獠牙。

「不需要去懷疑哦，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去努力的你，在我看來是相當美麗的。」阿蘭帶著由衷祝賀地說。他走到邊緣俯視著下方清澈的水流，彎曲手肘舉起了一隻手臂。

人類的手臂，是不可能變成那種姿態的。像是來自充滿瘟疫的地獄，暗紅色的條紋遍布每個指尖。潰爛的腫泡掉在了地上，但卻又在不斷進行著自愈。

凄慘的尖叫聲從未停下，阿蘭無聲囑咐了依蘭姆，讓他給艾米莉思留下一口氣。

用著一半玩弄的心情，欣賞嚎哭與痛苦的悲歡。阿蘭聆聽著悅耳的聲音，將手臂沖著水流伸了下去。

手臂轉眼膨脹擴大了數倍，一直從阿蘭的袖口中延伸到了水流的最深處。無數腫泡在潰爛爆炸的瞬間，千百萬的毒素也隨著水流一直湧向了城市的最深處。那些安逸地市民們不會察覺，在重新沐浴到陽光之前，都會永遠做著一個和平的夢。

「為什麼......」絕望又微弱的悲鳴，艾米莉思的眼睛失去了色彩。「要做這種事？」

依蘭姆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了，他正忙著啃食剛扯下的一條胳膊。

阿蘭聞言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他轉身回到了艾米莉思的身邊，蹲在一旁微笑著審視她遍布鮮血的全身。

「因為不是很有趣嗎？」他開心的笑容像個孩子，臉頰上泛起了一陣紅暈。

艾米莉思的瞳孔微微擴大，難以理解地反射出了阿蘭的臉。

「我最喜歡的，就是那美好之物被破壞的瞬間。」阿蘭伸出了變回了人類模樣的手，溫柔輕撫著艾米莉思冰冷的臉頰。「完美構造的建築被炸毀，精心創造的畫作消散於風中。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與其讓它們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損壞，還不如由我在最美的瞬間來親手摧毀。」

依蘭姆吃完了那條手臂，但他仍然還未感到滿足，飢腸轆轆地又盯向了艾米莉思。

「亦或者是幸福，亦或者悲傷。各種各樣的情感集結於一身，人類這種生物本身就是一個奇迹。」阿蘭面不改色地說道。充滿痛苦的叫聲又一次響起，依蘭姆就在阿蘭的面前啃食了起來。

飆出的血液濺射在各處，阿蘭近距離感受著那些雨點的溫度，他開始了瘋狂地大笑。

伴隨著艾米莉思肉體和精神的一點點毀滅，這笑聲也變得越加猖狂放縱。他的聲音傳遍了街道的角落，毫不掩飾慾望得到滿足時的快感，宛如一個惡魔降臨在了人世。

「到此為止了！」街道的遠處響起了阿澤爾的聲音，騎士手持長劍向這邊跑來。

綠色的熒光在他的左手閃爍了一瞬，阿澤爾停下腳步向著阿蘭甩出。藤蔓形成了一條纖細的長鞭，阿蘭退後一大段距離躲閃，依蘭姆卻被打翻到了牆壁上。

藤蔓自主地纏繞住了艾米莉思的身體，阿澤爾用力將她拉回到了懷裡。

但不成樣子的艾米莉思已經斷了氣，眼神中到最後還保留著臨死前的絕望。

「又再次見面了，騎士大人。」阿蘭微笑著說。他彎腰對阿澤爾行了個禮，帶著作弄的心情。「真可惜，你來晚了一步，呵呵呵。」

「你這傢伙......」阿澤爾怒視著阿蘭，他將艾米莉思輕輕放到了地上，合上了那雙絕望地眼睛。「到底是什麼人？」

阿蘭沒有回答問題，他歪著腦袋，好奇地看了看阿澤爾身後的街道，沒見到其他人心中有些失望。

「來找我的就只有你一個人嗎？」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枚不起眼的硬幣，上面刻印著一道魔法陣，那是阿澤爾下的標記。「虧我還特意把這個帶在身上，結果就來了你一個啊。」

輕易就將硬幣捏成了垃圾，阿蘭失望地將它丟進了身後的河道。

被打昏的依蘭姆也終於回過了神，他發出恐嚇的聲音展露出獠牙，時刻準備好衝上去獵殺新的獵物。

阿澤爾攥緊雙拳緊皺眉頭，提起長劍對準了阿蘭：「市面上流通的那些違禁藥品，應該和你脫不了關係吧。」他從未感到如此懊悔，自己居然親手放走了這樣的惡魔。「故意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性格還真是惡劣。」

「哦呀，你應該沒資格說我吧？」阿蘭忍不住地嗤笑道。「隨便在人家包里下這麼奇怪的印記，還讓我成為誘餌。我若是普通人的話，現在不就真的危險了？」

阿澤爾雙手握劍一步步警惕地靠近，依蘭姆也跟隨他的步伐改變著位置。

這個似人的怪異生物，究竟是什麼先暫不去考慮。

「那個女人之所以會死，也有你一部分的原因存在哦。」阿蘭試圖干擾阿澤爾的意志，那張微笑的臉令人厭惡，他的雙手同時也藏在了身後。「要是我不被你們強拉進去的話，她現在就能活下來。」

「或許吧。」阿澤爾異常冷靜地說。「森之盾。」

綠色的魔力形成了一面大盾，以花藤為繩纏繞在了他的手臂。阿澤爾率先對阿蘭衝出，依蘭姆立刻擋在了他的面前。

指甲刺不穿這鋼鐵般堅硬的盾牌，阿澤爾揮手將依蘭姆彈開，長劍的一擊揮砍劈開了慘白的身軀。

阿蘭的雙手，又變回了之前那般的潰爛怪異。對阿澤爾攤開的掌心中間有一道空洞，阿蘭從中射出了團噁心的物質。

阿澤爾最開始不清楚那是什麼，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胚胎，尤其是當它誕生出了一隻觸角怪物的時候。

那像是一朵盛開的鮮花，數只暗紅色的觸角擴散開來。光是用怪異都不足以形容它，至少一般的怪物還能看出個形態。但它卻在形態上沒有任何特徵，囊腫的一團隨時都在變化。時而像是人類的體型，時而像是巨龍，時而像是老鼠，只有那不變的觸角在持續扭動。

它的體積眨眼便超越了阿澤爾的兩倍，揮下的觸角在地面砸出了一個深坑。阿澤爾將長劍刺入它的身軀，傷口卻在眨眼間就癒合不見。

「沒用的。」躲在怪物身後的阿蘭笑著說。「就憑你是殺不死它的。」

阿澤爾沒有理會他的嘲諷，混沌的怪物攤開了各個觸角，露出了那張藏在身軀下的嘴。

一瞬間它的身形變成了龍的頭顱，炙熱的火焰從中吐出，直擊在了阿澤爾的盾牌上。火焰往往都克制樹木，這是世界的常理，就連怪物也會知曉。

火焰最終侵蝕了它的全部身體，但並不是阿澤爾的。熱量拍打到盾牌上的瞬間便被反轉，阿澤爾確實因此後退了一步，但龍焰也轉而燃燒在了怪物的身上。

炙熱的火焰起了奇效，怪物就像紙張般易燃。阿蘭見狀還來不及驚訝一瞬，阿澤爾便衝破那團火焰，揮舞長劍砍到了他的脖子上。

「嘿。」阿蘭笑了。他的身體簡直堅硬到誇張的程度，任憑阿澤爾再怎麼用力，也仍然砍不進血肉分毫。

「那個盾原來還能反制魔法嗎，有點意思呢。」阿蘭徒手抓住了阿澤爾的長劍，秘銀鍛造出的鋼鐵，顯得是如此脆弱，裂紋清晰地從劍身上浮現了出來。

阿澤爾不悅地咗了下舌，魔法的熒光在他的全身浮現。「千葉刃。」

數千張綠葉瞬間爆發著擴散開來，街道被徹底吞噬綠葉在上方漂浮。阿蘭完全失去了他的視野，但仍然能感覺到雨點般地襲擊。

與此同時，阿澤爾卻已經從樹葉形成的迷霧中脫出。他沒有遲疑地退後到倒下的艾米莉思身邊，抱起她轉身快速離開。雖然艾米莉思已經死去，也仍然不該就這麼躺倒在冰冷地街道上，阿澤爾仍然對她抱有愧疚。

劍都斷裂的現在就沒有繼續糾纏的必要了，阿澤爾的魔法本就不是擅長單挑的類型，平時都是卡嘉莉來負責主攻。連直擊要害都殺不死的話，他也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得趕快去通知其他……」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阿澤爾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查看。

艾米莉思正兇狠地咬著自己，人的牙齒穿透了堅硬的盔甲，連續的血珠從她的嘴角滑落到了地面。

阿澤爾在摔倒前用力將她拽開，自己則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才穩住身體。

能清楚的看到腹部盔甲上的牙印，艾米莉思咬的很深盔甲都變了形。

艾米莉思從地板上慢慢起身，本該死去的她獲得了重生，力量也變大到不正常。皮膚異樣的白，眼神之中除了虛無以外，只包含著對阿澤爾的殺意。

還未來得及思考這是怎麼回事，一道無比凄慘的尖叫聲，從附近的房屋內響起。木門從屋內被大力撞破，一位女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她的眼神中充滿畏懼，手臂上有一道流血的牙印，彷彿家裡藏著什麼怪物。

那是她的丈夫，亦或者說是曾經的丈夫。有著跟現在艾米莉思一樣的白皮膚，次咧著一張嘴奔向了她的妻子。撲倒在地的瞬間便張開了獠牙，撕扯著她飽滿的血肉。

阿澤爾起身想去幫她，然而有一道尖叫聲阻止了自己。然後緊隨起來的是第二，第三，幾十乃至上百聲。

接連響起的尖叫聲充斥著整個世界，而這才只不過剛剛開始。

「恐懼和混沌……都是會傳染的。」阿蘭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