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你們是……瑪塔與希爾科？」

諾亞漂浮在半空中，注視著劍士與弓箭手兩人震驚的面容。自己認識他們，但其實也並沒有相處過太長的時間。

在離開世界樹前往城鎮尋找歐麗的路上，諾亞偶遇了被魔獸追殺而負傷的兩人。諾亞援助了他們和他們受傷的同伴，本來的話還以為今後不會再見面了。因為他們說過，最近魔物之森內的魔獸，都變得暴躁和富有攻擊性了許多，像他們這樣白瓷級別的新手，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生存空間了。

但現在他們如今又再次見面了，而且兩人還加入了隊伍的樣子，身為劍士與弓箭手的裝備，也沒有了過往的那般寒酸。

「唉，是誰？」瑪塔驚恐困惑著一張臉，手中拉滿弓弦的雙手在輕微顫抖，一時間沒有認得出諾亞。

然而面前負傷了的凶暴樹精，不會給他們去敘舊的時間。

被諾亞凍結了的手臂砸落在大地上，健壯的枯樹右腿燃燒著火焰。他又一次張開裂口發出咆哮，空中的諾亞不經被震退了一些。但與此同時樹精身後的冒險者們，也都各自手提著盾牌壓制了上來。

他們合力以盾為矛衝撞樹精的腿，鋒利的長劍塗上了燃油，燃燒著的寒芒刺穿了枯樹般的皮膚，帶火的箭矢也射進了他的脊背。

接連不斷的傷口讓樹精感到疲憊，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抬手將自己的五指插入了地下。

無數條藤蔓從周圍的大地之下破土而出，宛如一條條長蛇般吞噬了冒險者們的身影。樹精吸食著他們的魔力，同時治癒著自身的傷痕。但火焰是他的天敵，傷口的治癒並不能減緩身上火勢的蔓延。它的軀體實在是太過巨大了，這恐怕會燒上好一陣子。

冒險者們的慘叫聲越加變得衰弱，沖在最前面的人無一例外被藤蔓吞噬，在因絞殺而喪命之前，他們更先因為被吸干魔力而死。

最後剩下的冒險者們所剩無幾，充當前鋒的箭矢只剩下了最後的數名，弓箭手們的箭矢也所剩無盡，魔法師們的魔力只夠最後在釋放一發魔法，就連唯一有效的燃油，也消耗得差不多快要見底了。

他們只能緩緩地不斷後撤，而站在隊伍最後方領頭的冒險者，則把希望寄托在了突然降臨的諾亞身上。

「這位魔法師閣下，我是這隻隊伍的首領，同時也是黃金級冒險者！」他大喊著舉起一隻手向諾亞求助。「現在在此請求你，幫助我們討伐掉這個魔獸！」

諾亞聞言默默地低下了頭，他注視著樹精望向自己的表情，上面充滿了憤怒與殘暴。而被他用石壁保護起來的瑪塔與希爾科，則對諾亞展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下定決心答應。

「我知......」

突然從樹蔭之下竄出了一道赤紅的身影，打斷了諾亞即將說出口的話語。而那名黃金級別的冒險者，聲音也隨著戛然而止。瑟庄妮的獠牙從背後咬斷了他的喉嚨，不斷貪婪地吸食著新鮮的血液。

「你搞錯了哦，諾亞。」她緩緩地說。同時將斷氣的冒險者屍體丟到了一旁，面前的其他人見到此景不經紛紛一愣，緊接著當他們意識到頭領已經被殺了之後，一陣絕望的尖叫聲開始接連不斷地響起。

「這個樹精的名字叫格魯特，是我們接下來要去商談的盟友。」瑟庄妮抬起頭對諾亞解釋道。同時用輕抿了下手指上殘留的鮮血。這隻能算得上是開胃菜，就一般人類的味道來說。

「唉？」諾亞一時無法理解地呆在了原地，瑟庄妮卻並沒有等他晃過神來。

「赤蛇們，將這些冒險者解決掉！」她揮起手說。更多隱藏在陰影中的赤蛇們紛紛竄出，瞬間就包圍了殘存的冒險者們，雙手的指甲開始伸長，每一個都變得宛如彎刀般尖銳鋒利。

他們對付冒險者擁有著豐富的經驗，而眼前的這些人不過是待宰的羔羊，足可以讓他們今天飽餐一頓。

「住手！」羅芬戴爾轉身揮劍，擊退了率先衝上前的一名赤蛇。赤蛇們明顯被她的這一舉動而激怒，他們本來就對這個外來的精靈沒什麼好感，全部將敵意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瑟庄妮！」羅芬戴爾轉頭看向了她，無法妥協的眼神犀利無比。

「停！」瑟庄妮皺著眉托下令道。同時羅芬戴爾也對身後的冒險者們揮手示意，讓他們放下武器不要輕舉妄動，只有交涉才是唯一能讓他們在當下活命的選擇。

「他們獵殺我們的同胞，我這只是在替朋友復仇而已。」瑟庄妮解釋說。她也把視線轉向了一顆的樹精，揮手示意他暫時先安靜下來。

雖然他的腿正燒著火，而且手臂還被凍上了。

「讓他們離開吧......」羅芬戴爾眼神乞求著說。

眼前的這個樹精也是蛇妖們的同伴，這就代表著他同樣具有智慧，羅芬戴爾很想就因此事驚呼一聲，但她更在意身後的這些冒險者們。

然而瑟庄妮聞言卻感到一陣不悅，先不管冒險者到底是為了什麼來討伐樹精。但既然他們想屠殺某個生靈，那就要應該也做好反被殺掉的覺悟。這是在這這片森林，乃至整個世界都通用的法則。

「不行，冒險者必須付出代價。」瑟庄妮毫不講情面地答。「你應該也看到了吧，那些在半路上倒下的巨樹，那些全部都是樹精的同胞們哦。」

羅芬戴爾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堪，在這件事上她並不佔在正義的那一方。自己會為了這些冒險者挺身而出，完全只是處於他們都是人類而已。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被你身後保護的這些冒險者所殺害的。」瑟庄妮說著來到了羅芬戴爾的面前，用鋒利的指尖抵開了她的長劍，在耳邊低聲輕語。「我們幫格魯特剷除了他的仇敵，談判的時候他會幫得上我們的，這也是個送上門的機會。」

瑟庄妮焦距起她尖銳的蛇眼，注視著羅芬戴爾身後那些表情驚恐的冒險者們。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並非像是再看一個兇手，而是把她當成了蠻不講理，只為殺戮而行動的怪物。

「塞雷婭如果在這，她肯定也不會同意這麼做的。」諾亞突然插進了兩人的談話中，在羅芬戴爾堅定的心動搖之前。「我明白這對你們來說並不公平，但就當做是我對你的請求......」諾亞無論表情和話語都顯得十分苦澀，他只是不想再讓無意義地殺戮繼續下去，復仇對他來說是毫無意義的。「讓他們走吧，瑟庄妮。」

剛才還喧囂無比的世界，突然變得寂靜了下來，只有四周的火焰仍然在不斷舞動。冒險者們無一例外都咽了下口水，心中對死亡的恐懼，完全抑制不住地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他們不喜歡，這種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感覺，甚至有些人還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但也沒有人敢發聲去打破這珍貴的寂靜。

「......好吧，只希望這不會給我們帶來更糟糕的後果。」瑟庄妮最終妥協了地答道。她揮手示意赤蛇們散開，給冒險者們讓出了一條退路。

「都愣著幹什麼，離開這吧？」她聳了聳肩說。

然而冒險者們還是畏懼地沒人敢亂動，他們相互看了身邊的同伴一眼，所有人的表情現在都一樣困惑。

「你......」

「滾！」瑟庄妮怒斥道。她的聲音幾乎不輸於樹精的咆哮，就連四周的燃起的火焰也顫了一顫。

冒險者們聞聲終於潰散般地離開了，瑪塔與希爾科，也早就趁著人們的不注意逃進了樹林當中，雖然他們仍然還在瑟庄妮的感知範圍內。

赤蛇們對這個結局似乎很不滿，但瑟庄妮的命令讓他們也無法違背。但諾亞和羅芬戴爾身上感受到的敵意，大概也變得更多了起來。

「諾亞，你能讓這場火熄滅嗎，在森林裡引起火災會很麻煩的。」瑟庄妮說。同時伸出手指，看向了一旁正燃燒著的格魯特。「還有就是幫我治癒一下那個大傢伙。」

「嗯。」諾亞點頭答應。

他在手心中開始聚集魔力，風和冰的屬性同時交匯在一起。單純的經過壓縮然後爆炸擴散開來，極冰之地才會有的寒風，卷席了附近數百米內的所有區域。

所有的火焰都在剎那間熄滅，寒冷甚至讓樹杈結上了冰霜，羅芬戴爾和赤蛇們都不經縮了縮身子。

「好久不見了，大塊頭。」瑟庄妮來到了格魯特的面前，她掐著腰面帶微笑，像是遇見了一位老朋友。

「赤蛇的瑟庄妮......」格魯特緩緩地張開了裂口，聲線就跟外貌看上去的一樣粗獷。他因腿受了傷坐倒在大地上，整個身軀看上去就像一顆巨大的岩石。「被你這麼叫......感覺可真是奇怪。」

瑟庄妮聞言輕笑了笑，在她變身成蛇之後，確實要遠比格魯特的體型龐大得多。

「發生了什麼？」她問。

「冒險者入侵了我們的村莊......我們的族人都死了......」格魯特的聲音聽上去顯得很沮喪，它的一張樹臉看上去幾乎快要哭出來。「剛才你放走的那些，只不過是一小部分。」

瑟庄妮聞言表情立即便難看了許多，這並不只是一場小規模的入侵，冒險者的數量超乎了她的想象。果然剛才就不應該放走那些人，至少也應該留下幾個進行審問的。

在兩人交談的同時，諾亞緩緩靠近了格魯特的身邊，打算給受傷的他進行治癒傷口，然而格魯特見狀立即變得暴躁了起來。

「人類......！」

他對剛凍結住自己一條手臂的諾亞沒有好感，任何人都不會對自己這麼做的魔法師有好感。格魯特舉起了另一隻還能動的手臂準備砸下，瑟庄妮見狀急忙擋在了諾亞的身前。

「等等，他們是可以信任的，就跟塞雷婭一樣，是願意認同我們存在的人！」

格魯特聞言停下了對諾亞揮下的拳頭，瑟庄妮也立即對諾亞眼神示意。治癒的光芒在格魯特的全身閃爍，他的傷口和凍結的手臂快速痊癒著，轉眼間看上去便煥然一新。

「我不是你的敵人……只要你並非帶有惡意的話。」諾亞抬起頭對格魯特說。他並不畏懼這巨大的身軀，只是在意他內心的模樣究竟如何。「帶我們去你的村子吧，說不定能幫上什麼。」

————————

「啊？」他翹著腿躺倒在高處的樹杈上，驚嘆著的同時隨意咬了一口蘋果。「你說人類與魔獸混在了一起？」

「沒錯，我親眼所見。」樹根旁剛包紮好傷口的冒險者答。

「嘿......他們長什麼樣子，有多少人？」

「其中一個看著是12、3歲的少年，而另一個則是紅髮的精靈劍士。」

「少年？」他聞言突然愣了一下，彷彿提起了些許的興趣。

「那個少年......該不會有一頭的黑髮和鮮紅色的眼睛，而且還是魔法師吧？」他有些遲疑地問。

「嗯，沒錯。」

咔嚓的一聲，他手中剛吃了一口的蘋果，被拳頭給碾壓成了碎末。樹根旁的冒險者見狀畏懼地後退了一步，彷彿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不敢發聲。

「......去把所有人都召集回來，待整備好后就立刻出發。」他說。

「明白了。」

冒險者立即轉過身快步離去，只剩下他一個人躺倒在高處的樹杈上。丟掉碎末轉而從腰間的包里拿出了封信，靜靜地望著信件上的內容沉思了許久。

「沒想到居然是我中獎了呢，而且偏偏還是在這個時候。」他自言自語道。「不過，既然戒惡大人已經下了命令，那就得好好完成才行啊。」

他說罷從樹杈上直接起身，對著天空吹了身悠長的口哨，無數雙隱藏在樹蔭之下的翅膀，便在轉瞬之間吞噬了天空。

「去吧，把他找到。」他對著漫天的黑色群鴉下令道。群鴉們立即四散開來，帶著目標的飛向了森林的各處。

「諾亞嗎……」他望著天空淺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