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馬戶宴

郭府里一陣人頭攢動，早有大娘子的貼身管事迎上前去，幾名體格強壯的小廝在貼身管事的指揮下，將一個敦實的原木形的座椅，從大廳旁邊的隔間搬了出來。

看這原木形座椅還帶著清晰的紋路，若不是座椅之上沒有綠色樹葉的緣故，幾乎讓人疑心，就要現長出綠油油的樹葉子來，而這原木形座椅的中間一個明顯凹進去的坑，正好可以夠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坐進去，尺寸正是按照翅羽的身形，堪堪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就說放大廳上就好了，你偏是要每次都從隔間里往外搬，這幾個小廝因為給你搬椅子的緣故，竟明顯強壯了許多，你總是能讓旁的人無形之中得益。」郭大娘子笑的甚是隨和，和翅羽竟比親姐妹還親了三分。

翅羽大大咧咧的坐到專屬的座椅之上，立即來了一個總角的小丫頭子遞上一杯熱茶，翅羽接住，放在鼻翼之下，嗅了一嗅。

「我那裡有那許多的空閑來你的府上，今日還是因為這位朋友的緣故才過來的，不然我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想到你這郭府。」翅羽說，聲音不大，卻甚是不情不願。

郭大娘子見大廳上，齊顏兒是今日來郭府的客人，很明顯翅羽說的朋友正是齊顏兒，瞬間，齊顏兒便在翅羽的光輝之下，被成功渡了金身，面子蹭蹭的往上長，連同跟齊顏兒一同來的壯木也似入了羅漢的仙班，很有些與有榮焉。

「果然，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原來是翅羽的好朋友，既然能夠成為翅羽的好朋友，一定是不同凡響之人，我郭家在你織錦局也算是常客，以後大家要常來常往，多走動才是。」郭大娘子微笑，和齊顏兒說著客氣話。

又對郭府里管事的說道，「你們幫著這位公子將府里人的尺寸測量清楚，務必要尊重些，這位公子可是我郭府的貴客。」

那管事的答應著，退在一邊，等著齊顏兒差遣。

本來以為這郭府作為暴富的典型代表，會在齊顏兒這種手藝人面前頤指氣使，粗聲大氣，沒想到卻在翅羽的福澤之下，被當做上賓對待，之前以為的會出現的麻煩，竟一下子全部不存在，變得要多順手就有多順手。

很快，郭府一共連小孩帶近身的丫頭婆子，一共是一百零八件衣服的詳細尺寸，全部都測量清楚，登記在冊，齊顏兒今日的任務算是完滿的完成。

翅羽和郭大娘子吃著打糕，有一搭沒一搭的只往齊顏兒的身上瞧，齊顏兒雖是忙著記錄，但也還是明顯感覺到了來自翅羽和郭大娘子處的火熱眼光，背上便如同被人用小尖刀扎著，一陣一陣的背上發麻發緊。

「那陷害你的小妾你準備什麼時候把她送走，你雖是菩薩性子，耐不住她蛇蠍心腸，要多防備著才行，若是你不想髒了手，正好我可以替你送送她，反正我這雙手底下不缺她一個，我只當是練練手。」翅羽和郭大娘子和顏悅色的說著，言語中卻是如此的厲害。

郭大娘子聽著也不言語，翅羽說的小妾正是之前將郭大娘子幾乎弄死的那個歹毒女人，而此時這小妾還在大廳之上嬉笑歡顏的站著，完全不知郭大娘子已經知道全部的細節，這郭大娘子突然一下子神奇的復原，著實讓這小妾亂了手腳，但這小妾也是冷靜之人，竟完全沒有露出破綻，依舊在郭大娘子的面前談笑風生，強撐場面。

「今日我們先不說這喪良心的人，只說你的心上的他，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從進門開始，心眼就沒從他的身上移開過，要不是我和他是第一次見面，定要馬上立即讓你們就在此處完婚。」郭大娘子說道，像是翅羽的老娘等不及要將家裡的老姑娘給推出門去。

翅羽笑，「他跑不了，遲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此時，齊顏兒已將一應物品收拾妥當，走來跟郭大娘子告辭。

「所需尺寸已全數收集齊全，十日之內必定將所有衣物縫製完成，若沒有其他的要求，我們這就開始著手製作。」齊顏兒低著頭，眼睛不往翅羽瞟半眼。

「有勞齊公子，送齊公子。」郭大娘子盈盈施禮，眼睛看著翅羽。

翅羽早站起身來，手裡甩著摺扇，隨意的搖一搖，「我也走啦。」

三人前後出了郭府大門，街上已是人潮湧動，看日頭，已是正午時分，午飯已是當務之急，要麼快走幾步回織錦局和唐小倩一起吃，要麼就近尋一家館子解決。

前面一家生意火爆的館子里，傳出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的味道，抬頭看館子的店招，「馬戶宴」三個大字，十分的招人眼目，這馬戶宴是今年迅速躥紅的一家店鋪，以善制驢宴俘獲食客的脾胃，一桌全驢宴更是叫得響遍全京城。

「一起吃午飯如何？」

「一起好好坐坐！」

「聊個十天半月！」

翅羽忽然從齊顏兒的身後超到前面，攔住齊顏兒和壯木二人，將方才郭府中齊顏兒許諾的事，此刻便要齊顏兒兌現。

天空十分的蔚藍，那種看上去十分的醒目的藍色，但此刻齊顏兒卻無心行賞天空的景色，今日註定是要落在翅羽的手上，逃是逃不掉的，不如解決她。

齊顏兒微笑滿臉，看著翅羽，鎮定中帶著誠意，「今日多謝你在郭府中給織錦局增光，午飯就由我來請你，此處甚好，不如就在這裡，翅羽公主，請！」

這般給翅羽顏面，齊顏兒當真是做到了冷靜應對，即便是和翅羽這種越說越亂，越交往越危險的關係，也能做到冷靜應對，不得不說今時今日的齊顏兒已不是初來京城時的毛糙性急的青澀小子，這份定力足可以擔當一定的要務，並且有縝密的心思去很好的完成。

「速去請邢行星來此，要快！我今日不死在這裡，明日定記得你今日的這一番救命的情義。」齊顏兒趁著翅羽走進馬戶宴去，忙拉住壯木交待，只差給壯木按上一對翅膀，救命啊救命，要快。

壯木當然能感覺到今日的危險的緊急程度，連忙給齊顏兒一個放心的答覆，「放心吧，我不死，你不會有事的。」緊緊抿住的嘴巴，幾乎將一口白牙咬碎。

只見壯木一陣的跑走，帶起地上一陣的黃塵，這速度竟讓齊顏兒看到了一些希望。

馬戶宴里走出一名打扮得十分得體的小廝，笑臉盈盈的引著翅羽和齊顏兒走到樓上的雅間里，雅間正好對著對街的一間窗戶，從窗戶里看去，是一處喝茶看歌舞的去處，精緻的陳設，顯示著店家的品味，雖不過是一家賣笑的地方，但高雅二字也十分能區別開低俗的一大部分人群。

雅間里擺了一張考究的紅漆圓桌，那打扮得體的小廝抿嘴輕笑，動作輕靈，顯然是一名資深的小廝。

「我們還有一位客人，等他到了再開席。」齊顏兒囑咐小廝，菜已點好。

「好的呀！我就在雅間門口，有任何需要可以叫我。」小廝笑臉盈盈的說道，說完還看了一眼齊顏兒和翅羽，表情略顯得討好。

齊顏兒點頭，忽略小廝的討好。

「你說的還有客人，是說的邢行星吧。」翅羽說著，眼裡忽然露出一些狡黠的表情。

齊顏兒目不轉睛的看著對街的那個窗口，沒回答，也沒否定。

「我如果說你和邢行星對於我來說完全不一樣，你會怎麼想？」翅羽十分嚴肅的說，鬧的時候是極能鬧，嚴肅的時候又是極其的嚴肅，這翅羽究竟還有多少是齊顏兒摸不透想不明白的。

被翅羽這麼一問，齊顏兒竟一時完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獃獃的愣住，腦中飛速的想著要怎麼才能將自己和翅羽之間的癥結解開。

「我雖然不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但從根本上將，那日我與你，與你和行星，其實並無太大的差別，你見到我和見到行星幾乎是同時，所以，你是不是應該理性的思考，你究竟需要怎樣的人生伴侶，若是我執意不和你結成百年之好，強扭的瓜也只能是苦的自己。」齊顏兒只能如此的對翅羽開解，都說女子懵懂感情是無跡可尋的，但齊顏兒無意於翅羽是肯定沒有辦法改變的。

翅羽始終面帶微笑，將手裡的茶壺把玩著，桌上的茶盞中卻沒有倒上茶水。

「這個茶壺和這些茶盞從最開始的一堆黃土，被製作成一個個形態各異的器皿，經過烈火的淬鍊，在火中浴火重生，成為一個具有嶄新身份的物品，在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發揮作用，你可知這個茶壺和這個茶盞分分合合，之間的必然性，若是我說，我和你就是這茶壺和這茶盞，是同一堆黃土製作而成的，而你卻不知自己的來處，只是需要一些滾燙的開水，你就可以完全記起有關的一切，而我正是那來澆醒你的開水，你現在還覺得自己和邢行星之間沒有區別嗎？」翅羽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古老的蒼老，而此刻的翅羽影像竟有種朦朧的霧化感覺。

一股茶水從翅羽手裡的茶壺裡飛快的倒入茶盞之中，飛傾而下的茶水，準確的落入茶盞，立即一股白霧裊裊升騰，在桌上形成一個奇怪的圖案，白色霧氣形成的線條與線條之間，構成一個立體的獸圖，看不清楚是什麼野獸，但從獸圖中可以看到犀利的眼光投來，和齊顏兒的目光相接。

「這是什麼？」齊顏兒不知不覺問道。

「這是我們匽國古老的圖騰，你既然能看到，表示我說的並不是騙你的，所以，你現在要認真的聽我講，我們真的是一樣的人。」翅羽急切的說道，手在齊顏兒的手上按住，從翅羽的手心裡傳來的熱汗，濕乎乎的很真實。

哐當，一聲。

雅間的大門在此刻被人一把推開，一個高挑欣長的人影走了進來，忽然見到翅羽按住齊顏兒的手的畫面，竟一時間之間，不知是該走進去，還是該退出門去。

哐當，又是一聲。

齊顏兒手裡的茶盞跌落在地，茶水濺到桌上和地上到處都是，而翅羽只能從近乎入定的神情之中醒轉過來，坐了下來，靠進椅子里。

「小廝，來一下，」齊顏兒忽然記起小廝說的他就在門口的話，「茶盞打翻了，收拾一下。」連忙高聲呼叫，將他喚了進來。

立即，剛才的那位小廝連忙進來，將桌上的茶漬收拾乾淨，又將地上的茶水收拾乾淨，動作十分的麻利。

「邢兄到了，請入座。」齊顏兒請邢行星入座，將翅羽身邊的位置讓給了邢行星。

「公主！」邢行星向翅羽公主施禮，又對齊顏兒抱拳一輯，說道，「齊兄有禮，今日受齊兄之邀前來赴會，十分榮幸之至。」

那小廝收拾完桌上地上的茶漬，詢問齊顏兒之後，便走去廚房裡叫上菜，雅間里便只有三人。

邢行星見齊顏兒頭上微微有些細汗，知道他也是左支右絀，十分的難以應付，便立即想著要怎麼助齊顏兒脫此危難。

「幾日不見公主，公主竟是又增了不少風采，想必公主正是為下旬的婚期高興，所以才在容顏上留下痕迹。可惜我沒有公主這般的才能，不能和公主一起變得好看養眼，看來我是必定會拖公主的後腿的，真是令我感到慚愧啊！」邢行星說的十分的高明，既捧了公主的顏值，又將公主和自己的關係說得十分的親近，還不讓公主感到不尊重，著實是思慮清奇縝密。

「呵！」翅羽雖沒有讚揚邢行星的好口才，但不經意間失笑的一聲輕輕的呵，恰到好處的體現出翅羽其實是並不討厭邢行星這個人的，或許心裡正在小鹿亂撞，誰又能知道呢。

「昨日受七皇子召見，在織錦局中和七皇子談了一日，關於如何安排下旬的婚事，不知公主可有什麼要特別囑咐我去辦理的，請公主務必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也好按照公主心意去盡心儘力的做好，絕不令公主失望。」邢行星繼續說著，這份情意足以讓一個少女心的翅羽，融化在邢行星的甜言蜜語中。

「你確定不會讓我失望嗎？」

「我用項上人頭保證，絕對不會讓公主失望，今日不會，明日不會，以後永遠不會。」

「好，就用你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