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水果市場

2015年，冬，商城。

作為豫省首府，華夏中部地區重要的中心城市，綜合交通樞紐，商貿物流中心。商城的發展日見繁榮。近年來，大量農民工入城，與同樣畢業留城的畢業生大軍一起，為這座新興之城添磚加瓦，同時也爭奪著城市發展的紅利。工作，掙錢，處處上演著恆定不變的主題……

凌晨5點，大多數人睡夢正酣，萬國水果批發市場卻早已經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大學生！卸貨！」操著一口豫東口音的檔口老闆李建國，從三米多高的集裝箱卡車窗口對外面吼道:「年前最後一批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檔口名為「建國果業有限公司」，李建國和他老婆劉梅共同經營，勤勞和與生俱來的生意頭腦，讓李建國夫婦這兩年生意風生水起，檔口從最早的一個門臉擴張到六個，員工30多號人，臨近過年每日營收數十萬，凈利潤數萬元。沒幾年的功夫，開上豪車，住上豪宅，過上了讓人羨慕的土豪生活。

「這批啤梨是我好不容易搶過來的貨，都臘月23了，加上大雪天氣，比利時那邊年前不會再發過來了，所以今天統一130一件發，要多少都一個價，李老闆……嗯……不是……高氏農業給你報低價沒用，他手裡根本沒貨……」李建國一邊接電話一邊朝檔口裡走，路過叉車旁邊，捂住電話對車上人喊到「大學生，卸完貨過來找我一趟。」不等車上的人回答，便轉身接著打電話，往檔口收銀室走去。

「好的好的，中，中……」

看著老闆走遠了，打了個哈欠，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陳默開動叉車繼續作業，還有三個集裝箱，六十多板貨要卸，兩台叉車也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完成。

李建國口中的「大學生」，名叫陳默，畢業於中原農業大學，本科學歷，大學生名副其實。雖然畢業於農大，但學的卻是進出口貿易，畢業時招聘會上被李建國招來裝門面的。如今的大學生，跟水果市場批發的水果沒什麼區別，要多少有多少！儘管不是陳默的理想的工作，但已經不錯了，畢業半年了，同宿舍六個人，還有兩個人沒找到工作。

水果市場的老闆大多草根起家，對員工選擇，到底是身強力壯還是滿腹經綸，都是雷打不動的選擇前者！李建國初中畢業，沒好好讀過幾天書，除了在各種合同單據上簽名字還看得過去，其他的字，叫他寫出來和小學生別無二致，真正的幾十年沒忘本，還是那麼丑。可他是一個有追求的水果販子，所以他招了個大學生來自己的檔口工作。

檔口上除了銷售人員一般初高中畢業，卸貨拉貨的幾乎都是文盲。用李建國的話來說「有個大學生員工，跟人談合同才有底氣！」感覺自己的檔口要遠遠超過別家的，高度不一樣了！陳默來建國果業三個多月了，基本上沒有具體的職位工種，哪裡缺人頂哪個班。卸貨、賣貨、配貨、送貨都做，一個星期學會開叉車，銷售額也算是中規中矩，手腳勤快，跟同事們也能處好關係，沒有啥大學生架子。一個月3500基本工資，比其他同事多500，管吃管住，月底有獎金，每個月能有個4500多的純收入，除了工作時間長，這份工對於陳默來說，已經很滿意了。

陳默來到收銀室的時候，劉梅正在算賬，李建國在角落的躺椅上打呼嚕，收銀窗口也忙得不可開交，三個收銀姑娘，其中一個回了下頭，看見陳默進來，面色羞紅的朝他點了點頭。李琳，李建國和劉梅的獨生女兒，二十二歲，剛剛大四，實習期，直接回來幫忙打理家裡的生意。什麼叫基因，看李琳就知道了，完美的繼承了劉梅的嬌俏容顏，白皙細膩的膚色，如果只看臉，按陳默的標準能有90分，可以老天是公平的，李琳也完美的繼承了李建國喝水就胖的體質，這千斤的美少女，儘管對自己有意，陳默也感慨吃不消，一來二去的雖也熟悉了，但陳默只想保持安全距離，愛誰誰，陳默正要回禮。

「嗯哼……」李梅的咳嗽聲如期而至！李琳如驚弓之鳥趕緊回頭繼續收錢。

陳默不自覺的回頭看向李梅。說實話，李梅雖然四十了，卻生得眉清目秀，皮膚依然如少女般，不見皺紋，白裡透紅，厚厚的羽絨服也遮不住的豐滿勻稱，真真的水果市場一枝花。可惜嘴巴不饒人，有名的刀子嘴！李梅見陳默盯著自己身上一陣亂看，那凌厲的眼神殺將過來，瞬間讓本來還感覺到室內溫暖的陳默馬上回到了冰天雪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汗！

立即轉移視線，李建國，看見這位老闆，陳默也同滿市場的牲口一樣腹誹不已「瑪德，好白菜都讓豬拱了」，末了還在心裡小聲對自己說「我也想當那頭豬！」

「李建國！李建國！」劉梅喊到「醒醒，陳默來了。」李建國一個激靈，伴隨著躺椅的一陣呻吟，立馬坐了起來。這情形，家教看來是真嚴！

「哦，大學生來了，來來來，過來坐。」李建國一邊擦去下巴上的口水，一邊起身拖了個塑料凳子過來。

「老闆，不用不用，我站著就行！」陳默應聲。

李建國拿出煙，看了看自己老婆，沒注意這邊，才點上抽了一口。「吃完午飯跟我出趟差，去趟東島，後天回來，你先回宿捨去收拾收拾，開車去，吃完午飯直接上高速。」見陳默想發問。繼續道「有啥話路上說，吃完飯直接來市場南門停車場找我的車。」

見陳默離開，李梅轉過身來:「雪大路滑，你非得去折騰啥？！就算有貨能被你談下來，這個天氣運輸也不容易，咱們家有現在的生意就夠了，犯不著……」見老婆又要開啟訓夫模式，李建國馬上尿遁，邊走邊說「年後最後一單……」

李梅搖搖頭，別人不清楚，自己這個老公別看平時大大咧咧和顏悅色，骨子裡要強得很。以前窮，娘家沒啥好臉色給過他。後來自己弟弟考上公務員了，娘家人更是對這個女婿橫挑鼻子豎挑眼。為了給自己爭口氣，從水果市場打雜做起，五年時間做到年入千萬，其中的心酸又如何是外人可知的。

公司的宿舍距離水果市場不到兩公里，一個不算大的小區，基本都是三室兩廳，李建國一次買了好幾套做投資的，做了簡裝，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兩三個人一間，上下鋪，一套房子里住了七八個人。冬天還好，一到夏天，蚊子都不想進來，那酸爽，額，不擺了。

陳默步行回到宿舍，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拿上剃鬚刀，手機充電器就行，反正兩天就回來了，衣服啥的都不用帶。背包一拉，陳默正準備去市場吃午飯，中午飯都是在市場吃，有專門的廚子送飯到檔口。白天宿舍一般沒人回來，可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接著門「嘭」的又關上了。有人回來了？讓陳默很是詫異，正準備去客廳看個究竟，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的，就今天下午……2點出發……開車……知道了……」原來是他，這人叫王陽，老闆的司機，平時除了給老闆開車，不在檔口乾其他活兒，算是公司最清閑的一位主兒。也住在這套房子里，不過他一人佔了帶衛生間的主卧。誰讓人家跟老闆時間長呢，據說老闆剛起家的時候，他就跟著老闆了。聽他打電話，看來下午他也要陪老闆去東島，他不去才不正常呢，老闆可不願開車，七八個小時的路程，估計老闆帶著自己，也是因為自己有駕照，就當是公款旅遊了，兩人換著開也不累。陳默來到客廳的時候，王陽剛好掛掉電話。

「王哥，你也是回來收拾東西的？」陳默問道。

王陽聽到突然的問話，手機差點沒掉地上。回過神來，又驚又怒「艹，你TM是鬼嗎？走路沒一點聲音！」說罷，還狠狠瞪了陳默一眼，推開陳默，直接回到主卧，「啪」的一聲摔上了門。留下陳默一臉懵逼……

「什麼情況？吃屎了嗎？我惹誰了我這是？」陳默心中不忿，卻又無可奈何，王陽莫說是老闆的親信，就是他那185的壯個兒，也不是陳默這身高174體重120的弱雞能挑戰的。「罵那隔壁的！」心中暗罵，陳默直接出門去檔口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