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友弟恭

天亮后，有消息傳來，說是在蘇州河附近的一處民居里，昨晚有異動傳出。

一行人匆匆趕到那裡，已是人去樓空。只餘下凌亂的繩索，乾涸的血跡和一顆灰白色的鈕扣。這顆鈕扣就是思源大衣上的，朵兒正是穿著這件大衣遭到綁架的。那就證明昨晚朵兒確實來過這裡，可現在她又去了哪裡？那乾涸的血跡觸目驚心，觸痛著思源的心房，她隱隱覺得，朵兒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兩天後，有人在郊外河流里發現了一具女屍，正是失蹤兩天的朵兒。她穿著思源的那件大衣，臉部因為長時間被水浸泡，已經浮腫變形，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美麗，只有猙獰與痛苦；恐懼與無助。

見此情景，思源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她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抱住朵兒的屍體，哭得驚天動地，凄凄慘慘。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將殺害朵兒的真兇找到，不管是誰，不論付出任何代價，她都要手刃仇敵，為朵兒報仇！

朵兒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伊藤雄一有些不淡定了。他質問正南，事情為何會演變成這樣？輿論嘩然，一發不可收拾？正南解釋，不小心綁錯了人，而她恰巧認出了他，迫於無奈，他才殺人滅口的。

伊藤雄一叮囑他，針對方雅一事，一定要格外小心，不能讓「金匱密甲」的唯一知情人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強奪。

何為智取？他認為要讓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傾囊而出，最好的辦法就是俘獲她的芳心，溫柔的陷阱遠比血腥的暴力更容易讓人淪陷。

可正南對於這一提議卻有些不屑一顧，他認為大日本帝國的武士，為了追求一個中國女人而費盡心機，有損武士道精神。

伊藤雄一告誡他，真正的武士道精神是為了帝國的利益，可以放棄一切小我的利益，身家性命尚且不惜，更何況區區「尊嚴」二字。

自朵兒遇難后，思源一直閉門不出，整日以淚洗面，陷入了無邊的自責和深深的痛苦中。為此，天楊也是毫無辦法，每每見到她房門緊閉，只能搖頭嘆息。

這天，明少前來探望。待思源下得樓來，卻見她素衣素麵，形容憔悴，活脫脫一副閨中怨婦的模樣。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鑒於此情此景，明少也只能說些「節哀順變，保重身體」之類的空話，除了冠冕堂皇，沒有半點實質性的用處。

傭人奉上茶，兩人話不投機，氣氛漸漸地有些尷尬。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竟然是凌風。思源一見到他，就從幽怨的小怨婦變成了任性的小女人。她衝過去，喊著「凌風」，一頭撲進他溫暖的懷抱中。「凌風，我以為你再也不來看我了！」

他也緊緊的抱住了她，撫摸著她的秀髮，聞著她身上那種清雅醇香的氣息，滿身疲憊化為了滿腹柔情。「我怎麼會不來看你呢？我一下車就趕了過來！」

思源想起他外出公幹的事，抬起頭看著他有些風塵僕僕的面孔，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整個人一副疲憊不堪的狀態。他一下車，還沒來得及休息就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是為了見她？還是擔心她的狀況？想到這兒，思源的心裡不由得湧起一絲暖意。

明少像個局外人似的，有些尷尬的看著兩人的柔情蜜意，他「嗯哼」一聲，凌風才驚覺他的存在。

「明少？」他鬆開了抱著思源的手，「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來的？」

「比你早來一步，」他訕訕的說:「凌風你的眼裡只有陳小姐一人，又何曾留意到我的存在？既然你們相談甚歡，那我就先告辭了！」他說完，抬腳就走。

思源也不挽留，只是示意傭人送客。

凌風攬住明少的肩膀說:「正好我有話想和你說，我就替思源送送你。」他一邊說一邊和明少肩並肩走了出去。

思源看著他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心想: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上同一個女人，他們也許會成為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走出大門，凌風直截了當的問:「你對思源到底是什麼態度？」

「我對陳小姐，是勢在必得！」

「好一個勢在必得，」他冷笑，「可你喜歡她嗎？」

「當然！」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不摻雜任何利益關係？」

「當然！」他斬釘截鐵的說。

「那如玉呢？你讓她情何以堪？」

提起如玉，明少的眼底閃過一絲柔情，可轉瞬間就被深深的惆悵所替代。「這麼多年來，我對如玉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父親是絕對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既知如此，你當初又何必……？」他漲紅了臉，沒有說下去。

「當時年少，總是把事情想的過於簡單，覺得只要兩人感情深厚，又何必去在乎什麼繁文縟節。可事實勝於雄辯，狹隘的門第觀念是國人永遠破除不掉的陋習。」

「有的人為了愛情可以置生死於不顧，可以捨棄榮華富貴名利地位，可以放低姿態曲意逢迎，可你只是一味的推託與逃避，可見你的心裡又何曾有半點如玉的身影？」凌風對明少的說辭不屑一顧。

「父母之恩大於天，我又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私慾而去忤逆他們的意願？凌風，我知道你一直忘不掉如玉，那以後如玉就拜託你了！」

「你這個混蛋！」凌風揮起一拳，正中明少的臉頰。「如玉不是物品，怎容得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對你一心一意，你怎麼能如此踐踏她的感情？」

明少摸著腫脹的臉頰，恨恨的吐了一口血水，「沈凌風，我的私人感情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如果你喜歡如玉，大可以去追求她；如果你喜歡陳小姐，那我就和你爭個高下，看看她會不會喜歡你這種只會動拳頭的莽夫？」

季晨見兩人爭執不下，就從車上下來，扶住明少，表情憤然的說:「沈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行，我們少爺不還手，不是因為他怕你，而是他一直把你當成兄長一樣的尊敬。如果你再對明少動粗，休怪我不客氣！」

「你不客氣試試！」凌風沖他亮出了拳頭。

這時，早有傭人將此事告知思源，思源匆匆趕了過來，看到兩人從兄友弟恭瞬間變成了大打出手，只是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遠遠的，天楊就看到了兩人的爭執。到了門前，他面帶調侃語調卻不善的問:「吆，拍電影呢？在我楚公館門前上演全武行是怎麼個意思？」

凌風拍拍明少的肩膀，笑稱，「沒事，我們鬧著玩呢。」

明少卻不配合他的謊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天楊說:「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