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韜光養晦(中)

思源待在房間里，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有敲門聲響起。她以為是凌風回來了，急忙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明成南陰鬱的臉。

「伯父？」她有些驚訝。

「思源，總算是找到你了！」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彷彿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接著，他又略帶責備的問:「楚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在第一時間來找我？」

「我，我怕您受牽連。」自表哥出事後，但凡和他有利益往來的，或是什麼至交好友，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大家明哲保身，誰也不想蹚楚家這灘渾水。在這世態炎涼、人情淺薄的大都市，除了凌風她又能相信誰？

她請他進屋坐下，又給他沏了一杯茶，這才坐在他對面忐忑不安的揣測他的來意。

「思源，你怎麼又說這種見外的話？我們可是有婚約的，我明成南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絕不會為了這點事就斷了兩家的關係！」

「婚約？」她這才想起，和明少的訂婚儀式應該就在這幾天。

「怎麼？你不記得了？」

「哦，沒有。只是突遭變故，心裡有些恍恍惚惚。」

「思源，楚家沒了，但你還有明家，有什麼難處可以和伯父說。」他打量著這個簡陋的房間，「這裡不行，怎麼能配得上明家少奶奶的身份，我馬上給你換個住處。」

「不用了，伯父，真的，我一直比較喜歡樸實無華的地方。」

他見她一再推辭，也不強求。「也罷，反正再過幾天，你們就訂婚了，到時候就是我明家的准少奶奶了。我會為你準備一棟別墅，就當做送給你們小夫妻的禮物。」

「再過幾天就訂婚？」她有些茫然。

「是啊，請柬都發了，報紙上也刊登了，這種事改日子是不吉利的。」

「可是，白事和紅事不會相衝突嗎？」

「我沒有這麼多講究。」

「可是……」

「思源，你是不是反悔了？別忘了，這是你對我的承諾。」

「伯父，我沒反悔，只是我覺得現在這個時候談這種事好像有些不合常理。」

「思源，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天楊的事我也很痛心。但很多事都是多面性的，不到最後關頭，我們永遠不能認定自己先入為主的想法。今天，有內幕消息傳來，現場應該有54具屍體，卻偏偏少了兩具……」他欲言又止。

「伯父，您是什麼意思？」思源驚問。

「天楊是如何的才智過人，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你覺得他會不為自己留條後路嗎？」

「您是說他還活著？」聽聞這個消息，思源又是震驚又是振奮。

「至於他是不是還活著，我不便妄加揣測，但即便他還活著，也難逃日本人的追責，放眼整個上海灘，這件事也只有我能擺平。如果，你是明家的少奶奶，我責無旁貸；如果你只是一個不想乾的人，我也沒必要招惹這麼多的麻煩。其中的利弊，你再好好權衡一下吧，我先走了。」說完，他起身作勢欲走。

「伯父！」思源喊住了他。「我答應您！」她知道他所言不虛，以往凡事有表哥照拂著，而現在她也只能仰仗明家鼻息。凌風固然有勇有謀，可有些事，不是有勇有謀就能解決的，還需要金錢和勢力相輔相成才行。

明成南的這一招「空手套白狼」，對於思源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是屢試不爽的。明成南不是傻子，之前伊藤正南搞了那麼多的大動作小陰謀，都沒有詐出「金匱密甲」的下落。從陳思源的性格來分析，她可能真的不知道「金匱密甲」究竟藏在哪兒。既然強攻不行，只能智取，而走感情路線不失為明智之舉。他現在手裡無意間又握有一張王牌，再加上她馬上就要成為他們明家的人，假以時日，還怕找不到隱藏多年的密寶？

思源自然沒有他那麼多的心思。只要一想到表哥可能很快就會回到她身邊，她的心裡便是止不住的興奮。

凌風來的時候，一見到她就開門見山的問:「明成南都跟你說什麼了？」他見她滿面緋紅，彷彿一夕之間滿血復活，不禁疑心明成南又耍了什麼花招？像他這種混跡生意場多年的老「江湖」，多少豪商巨賈都甘拜下風，更別說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思源知道，肯定是於子興告訴他明成南來過，正好她有些問題想向他求證一下。「他說，我表哥可能還活著。凌風，爆炸現場是不是應該有54具屍體，是不是恰好少了兩具？」

聞言，他眉頭一皺，「現場確實應該有54具屍體，但是已經被炸得血肉橫飛，哪兒還能看出少了兩具？」這明成南的嘴，真是騙人的鬼！其實，他也一度懷疑天楊還活著，但也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懷疑罷了。

「也許，這其中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內幕？」

會嗎？現場都是他一手勘察的，難道會有什麼遺漏？也許應該重返現場，看看還會有什麼蛛絲馬跡。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思源，斯人已矣，這也只是他的懷疑，沒有什麼實質證據。」

「可是，明伯父說他也許能幫我查明真相。」

「條件呢？」依明成南的處事原則，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替某人做嫁衣，一定是事出有因或有利可圖。

「條件是，讓我嫁給明少。」

就這麼簡單？原本板上釘釘的事也能成為他交易的條件？這可不像是他的風格。要是以往，可以解釋為他覬覦楚家的產業，想和楚家通過聯姻的方式強強聯手，讓明楚兩家的勢力並駕齊驅，縱橫十里洋場！

可如今，楚家已然敗落，並捅下了這麼大一個婁子。他依然堅守原先的承諾，究竟圖的是什麼？

也許凡事都有一個特例，也許他就是特別喜歡思源，特別想讓她成為他的兒媳。

其實這樣也好，以思源目前的狀況，要想在上海灘立足，沒有一個堅強的後盾是行不通的，而明家無疑是她此時最好的選擇。

心念及此，他佯裝替她開心，「看來對著流星許願，是真的會心想事成！」

「我沒有，我不是……」她急忙辯解。

他打斷了她的話，「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是嗎？」有些話此時說出來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兩人對望，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