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化妝舞會

每個星期三晚上，在南京路一家洋人開的俱樂部里，都會有一場化妝舞會如期舉行。

與會人員，戴上各式面具，喬裝打扮一番，選擇自己中意的伴侶，或翩翩起舞，或低聲呢喃。人們藏在面具後面，不必強顏歡笑，不必巧言令色。可以說著以往不敢說的話，也可以放肆著最狂妄的情感，所以化妝舞會很受當時上流社會的青睞。

容月臨終前囑託思源，讓她去化妝舞會上和一個帶著獅王面具，胸前別著紅色玫瑰花的人接頭，這個人就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青山」同志。

以後她就是「青鳥」，代替死去的「青鳥」和他接頭，一旦有什麼重要情報要在第一時間送到邁爾西愛路的郵筒里。

當思源戴上面具后，遊走在千奇百怪的人群中，形形色色的裝扮讓她有些眼花繚亂。

忽然，一個人拉住了她，她回頭，沒有看到他的面具，只瞥見他胸前的一抹嫣紅，就不由自主的的任由他拉著她奔向二樓的露台。

他背對著她站在露台上，高大挺撥的身軀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今晚的月色很美！」思源說出了暗語。

「只可惜暴風雨就要來了！」他對上了接頭暗號。

「我是……」

他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是誰。」

「那你呢？」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後你不用來化妝舞會了，有什麼消息我會通知你。」

「那，如果我有事要找你怎麼辦？」

「把要見我的消息投放到邁爾西愛路的郵筒里，到時候我自會出現。」

她一直懷疑這個所謂的「青山」就是凌風，她仔細的嗅了嗅，除了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再沒有一絲熟悉的味道。

「我們見過對吧？」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確實見過……」

她心裡一陣暗喜，「在哪裡見過？楚公館還是竇樂安路？」

「我們現在不就在見面嗎？」他語調輕浮。

「現在不算，我是說以前……」

「相逢何必曾相識，不要忘了你的任務，你不是來和我套交情的，你只是我的聯絡員。」他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

她被他嗆白的無言以對，她看著他「不動聲色」的面具，似乎能感覺到，他藏在面具後面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那今天你有什麼情報要給我嗎？」

「沒有，今天最主要就是來見見新的聯絡員，你先回去吧，有什麼情況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他冷冷的說。

「哦。」她欲言又止，不情不願的轉過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慢慢摘下面具，露出凌風冷峻的面孔。作為一名特工，平時可以洒脫不羈，可以放浪形骸，可是，一旦執行任務的時候，絕對不能留下任何顯而易見的破綻。筆跡、走姿、聲音，甚至於氣味，都要隨著現實與任務不斷的轉換。

他記得容月和他說過，要把思源培養成合格的接班人。可是戰爭是殘酷的，沒有硝煙的戰場更是腥風血雨，一不留神就步入了敵人的陷阱。他不擔心她經不起考驗，而是擔心她像容月一樣香消玉殞。

雖然為了理想正義而戰，戰的光榮，死得其所。他卻不想她以身涉險，而是把這份光榮留給自己，只要她好好活著，他亦死而無憾！

天楊被釋放以後，明成南就訂下了婚期。隨著婚期的臨近，兩位新人沒有終成眷屬的美好，反倒有些忐忑不安。

難怪明成南急著讓她嫁進明家，哪怕她名聲在外，他也毫不在乎。現在看來，他一定是知曉了她的身份，才迫不及待的促成她和明少的親事。

難道之前圍繞「金匱密甲」所發生的一系列殺戮與綁架都是他所為？他這麼急著訂婚究竟有何用處？難道訂婚之後，他心心念念的「金匱密甲」就會自動冒出來？思源百思不得其解。

同樣，隨著婚期的臨近，明少的心裡也是浮躁不已，惴惴不安。他忍受不住這種折磨，便開車去了如玉的住所。

如玉看到他，撅著嘴，滿懷幽怨的說:「明少，馬上就要抱得美人歸了，還會有閒情逸緻來我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地方？」

「如玉，連你也要諷刺我嗎？你明知道我是身不由己。我的勢力薄弱，沒有他的扶持，很難在上海灘立足。」

「可是你的洋酒生意不是做的紅紅火火嗎？」

「那全是他打點的關係，如果我能得到皮特的支持，或許就可以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皮特？就是那個英國人？對付這種利益至上的商人，只要給他足夠多的利益，還怕他不為所動？」

「我已經許了他很多好處，可是他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他說，」他彷彿有些難以啟齒，「他說，他對你仰慕已久……」

「你是要我去陪他嗎？」如玉的心瞬間墜入深谷。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答應他這麼無理的要求！」他著急忙慌的辯白。「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我怎麼捨得讓別的男人染指分毫。」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哪還有什麼辦法啊，我沒有勢力，沒有關係，這麼多年一直是在替別人做嫁衣。我就是太著急了，太想擺脫他的牽制。在外，我是風光無限的明家少爺，在內，沒有誰會把我放在眼裡。如玉，你是知道我的苦衷的，我是明家養子這件事除了你沒有誰知道，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就是為了能有一處立身之地。我不甘心一輩子做他的棋子，不甘心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動情的說著，把同樣悲痛的如玉攬在了懷中。

「明少，我們私奔吧？天大地大還會沒有我們的去處？」

「他的手段你最清楚不過，我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追殺！」如玉想起他之前為了拆散他倆使出的伎倆，雖然只是小小的警告，就自己讓她吃盡了苦頭。她緊緊的抱住了他，覺得他們就像是戲文里唱的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