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黑雲壓營
「嚯嚯嚯!」
伴隨着一聲聲震天動地的呼喝,那大軍滾動的雄壯也入人眉間。
不計其數的趙軍,從北面浩浩蕩蕩而來。漫山遍野的黑衣玄甲,宛若黑潮,淹沒一座座凸起的山丘。數不盡的旌旗,也讓乾枯的山林,換了顏色。
與之相比,文水岸邊,幾座車營,圍繞着蘇則所在的山丘,來回交錯。同樣是旌旗密佈,同樣是甲士成群,玄色與赤色成為了龍山間最鮮明的對比。
「殺!」
幾乎沒有任何準備,更沒有什麼陣前敘話、遣騎勸降之類的無用之舉。數以萬計的趙軍將士,隨着鼓聲一起,呼嘯朝周軍淹來。
蘇則注視着滾滾而至的趙軍,兵力正在預估之間,約三萬之眾。兵分三路,直取己方最前沿的三座車營。
突破這三座車營,趙軍中鋒便可直抵山丘下姚瓊親自坐鎮的車營。其後,便是自己中壘所在。
以左右兩翼,掩護中軍強攻,想法不錯。
只不過左右各營,隨時都可以支援前沿三座車營。甚至,丘南也可以抽調五千人,來抵擋淳于瓊主力的進攻。
「姚瓊到哪了?馬玩他們攻勢如何?」
「都督,斥候還未傳回消息!」
「哼,多派斥候,務必做到一刻一報。」
「諾!」
與身旁親衛說完,蘇則就開始關注前面的戰鬥。
此戰勝利的保證,就是自己中壘不會被趙軍擊敗,但用幾萬民夫來跟精銳的趙軍打,難度還是不小的。
說到底,己軍所謂的營壘,也僅是最簡單的車營。
趙國三軍盡出,同時攻向周軍最前沿的三座車營,數不清的將士、旌旗,幾乎遮蔽了後方淳于瓊的視線。
但卻是遮不住前方染色的紅目!
車營並不高,隨意攀爬即可越上去,
只不過要冒着周軍密密麻麻的戈矛攀爬,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許多趙軍將士來到車營外,便用手中的戈矛去撥開守軍的戈矛,以方便負責突進的單刀兵,越過車營,殺入到周軍人群中。
兩邊數以千計的長兵,在對方人群中來回戳刺,每一秒都有運氣不好的人被捅翻在地。而那些趁機企圖翻越的車營的人更慘,幾乎在越上車馬的一瞬間,就會被幾根長矛捅出幾個窟窿。
即便這些敢死之士,僥倖的跳進周軍人群中,也會被守在戈矛兵旁邊的周軍刀盾手給剁了。
什麼膽氣,什麼武勇!在數不盡的戈矛面前,如同紙張一樣單薄,唯一能夠起到作用的只有運氣。
即便是膽怯的人,也會被人海不斷地往前推動。意外摔倒的人,更是會被自己人給踩成肉泥。
前面血氣衝天,死傷無數,而後面不遠亦是如此。
天空中來回穿梭的箭雨,宛若烏雲垂落一般,動不動就是將覆蓋區域內的兵卒一掃而盡。隨後,無數人擁擠著填滿這個區域,扎在土中的箭矢,也都紛紛被踩進屍體里。
作為進攻一方的趙軍,在短短兩刻鐘的時間內,損失不小。車營外,幾乎堆了兩三層的屍體,車馬上更是爬伏了不少死屍。獻血順着車轅流淌,將四周浸成赤紅。
同樣,周軍的傷亡也非常慘重,車營內圈邊緣倒是見不到多少屍體,可是那已經浸透了的土地,無聲的告訴了所有人,短短時間內它喝了不少血。
車營之內,更是慘淡一片,不少人冒着趙軍射來的箭矢,將受傷或者戰死的人抬走。
死的人,集中堆放在營后的山窪里,不小的山窪已經被屍體填平了。扔下去前拽下屍體脖頸上染滿鮮血的木牌,丟到旁邊木桶中。每當裝滿一個木桶,就會有人將其送往中軍。
不只是隨軍作戰的民夫,即便是後方輸運糧秣的民夫,也一樣享受着撫恤制度的福利。雖然比不上正規軍,但總比什麼都落不到好。
而這些木牌,就是他們是否能得到撫恤的關鍵物品。
營內的輕傷員,隨隨便便包了一下,就再度被趕回了前沿,繼續堅守營壘。重傷員則送到中軍附近,等待着軍醫為他們治療。
但想了一想,全軍也只有一百人左右的軍匠,未必能夠忙的過來。
逃跑的人,也有。甚至,不在少數。
這些人多是被己軍巨大的傷亡給嚇瘋了,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看着身前數十人乃至近百人,瞬間被射成刺蝟,沒有幾人能夠承受的住這種壓力。
更何況,他們還都只是民夫,這是他們第一次上陣,殺人也是第一次。而且,不比國朝的十幾個野戰軍,經歷過長時間的訓練,還裝備有精良的札甲以及盾牌。
他們全營五千餘人,盾牌只有不到一千副,還都集中在前沿,為戈矛兵提供掩護。後面營中的人,面對趙軍的箭矢,連躲避的角落都沒有。
於是,三座前沿車營之後的督戰隊身前,皆有近百顆腦袋,以及無頭屍體。這些屍體就隨意的擺在那裏,後面放了一個黑色的木桶,裏面裝着這些臨陣脫逃之人的木牌。
臨陣脫逃,即便死了,別說撫恤了,家裏人不遭受大罪已是天幸。
「滾回去,膽敢退出車營者,格殺勿論,家小一律收沒耕田,徙遷西海!」
一群人被督戰隊的幾聲大喝,給嚇住了,腳步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遲疑的在督戰隊以及身後營壘徘徊。
周圍抬着傷員的民夫,也多有扭頭觀望者,這句話他們已經聽了不下十遍。地上有一半以上的腦袋,都是他們這些負責抬傷員和拉屍體的人。
因為他們是最容易臨陣脫逃的,但無一例外,都被中軍的第四軍精銳給捉了回來。
領頭的民夫,看着地上那些腦袋,又想了想自己家裏人,嗨嘆一聲,回身擠開跟着自己的幾人,朝着營內跑去。
那幾人見勢之下,也無奈返回營中。
人死卵朝天!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還要連累家小。
西海那地方,是國朝新拓之土,搶的是羌人的地盤。聽說要去那裏,十個人路上就得死八個。
徙遷西海,就相當於把一家老小往死路上逼!
看着這幾人回了營,督戰隊後面駐足觀望的馬騰,卻是更緊了幾分眉頭。
臨陣脫逃的人越來越多了,被督戰隊喝回去的只怕不下二三百人了,由此可見戰事之慘烈。
三座前沿車營,總共也就一萬五千餘人,除去戰死和受傷的,被斬首的逃兵就有近三百人,被嚇回營內的更有不止千人。
軍心晃動的緊啊!
現在他們這數百人的督戰隊還能攔得住,可一旦三營皆潰,他們縱是有三頭六臂也拉不住。
「速去彙報都督,三營軍心已動,恐不能持久!」
「諾!」
「對了,通知中軍的姚師帥,讓其做好準備。一旦三營兵潰,務必守好營壘,給大都督收攏兵馬爭取時間。」
「諾!」
……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蘇則跟前。-
局勢有些不太樂觀!
天還沒黑,這才只過了半個時辰,三營便已軍心晃動,有些不妙。
方才斥候所報,孔信那邊才剛剛渡河而已,馬玩他們也仍未突破趙軍防線,無法側擊淳于瓊主力大軍。
最關鍵的是,南面的趙軍伏兵要不了多久,應該也會加入戰場了。
「大都督,快看!」
聞聲,蘇則身形一側,望向西面文水對岸的第二軍上下。
這一望,當即愣住了神!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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