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台諫觀前朝議是非 諸妃嬪後宮論功過

第323章 台諫觀前朝議是非 諸妃嬪後宮論功過

婆姨不為所動,仍喃呢著把它念完,奇詭的語氣,讓空氣中漸生出一股宿草舊墳的滋味。

「這是阿閦佛(不動如來)滅罪神咒。」婆姨解釋道,「臨終見得此咒可清楚一切業障,聞此咒不墮三塗。」說完,她把木盒接過來,從地面抓起一把細沙,置於手心緩緩吹了口氣,再捻到那兩顆眼珠子上,一點點將未瞑目的瞳仁掩埋了。「念咒加持下的沙子,灑在已死的『有情』身,可助其解脫『惡趣』,來世不入三惡道。」她低聲說。

祖筠不懂她的措辭,只是譏諷:「你作下了孽,跑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跟前超度,求得哪門子坦然心安?」

「他們非我所殺。」婆姨收起盒子,平靜地說,「我來尋你不過受人所託,講到底,這才是我佛門本分。」

見婆姨終於提到重點,祖筠順勢道:「你受誰人所託,庵后的那些屍身又是誰?」婆姨不答,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給她,祖筠一瞧,立即逼問:「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

「從那些往生的檀越身上。」婆姨平靜地說,「他們的臉已無法分辨,可這是何物,二姑子應當認得出才對。」

祖筠當然認得出,她一眼便知這是出入宮門必須用的「交魚符」。

常朝前。

今年的確比往年來得寒冷,以前為方便覲見,更為避嫌,許多官員都刻意不去待漏院(早朝前百官集合之所)里扎堆,省得被指責編排。可近些日子,待漏院裏的火燒得很旺,火是何人添的無人知曉,但諸諫官,御史大夫,和翰林院人士都明顯樂於進去躲避,讓三三兩兩喁喁私語的臣子愈發多了起來。

扎堆的諫官里,范仲淹(右司諫)、孫祖德(知諫院)、劉渙(右正言)幾個,對身邊的宋庠很是提防,將聲音壓得更低。

十月初一,宋庠當眾勸趙楨理應遵守章獻遺詔,讓楊太后共參軍國事一舉仍歷歷在目,此舉對台諫來說——他們多數都曾在章獻臨朝時請她還政——尤為失當。那日趙楨不得不人前答應,人後拖延,如今回憶起,儘管大家都曉得趙楨的處理實屬不得已,卻也顯得相當粗糙,難免惹人非議。

他們相信,正是這事讓趙楨對諫院頗有微詞,所以每次私下請對,趙楨的語氣才會格外嚴厲。

趕上最近朝中多方人士在抉剔皇后品行,連日指責顥蓁失德,數量之多,用語之烈,簡直是在霸佔他們規諫君過的權職;除此之外,他們捎帶手還會撿范仲淹等人的刺,寫得彷彿諫院也不大幹凈,更令他們在規勸帝行之時,立場有點站不住腳。

「他是先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做出這樣的事,於他倒也未可厚非。」劉渙斜眼看着宋庠,天聖中,劉渙曾因要求章獻還政給趙楨,惹得章獻大怒,差點被黥面發配,「眼瞅九月初入閤,幾個與娘娘有關的重臣接連遭貶,擺明是陛下殺雞儆猴,無論是選擇退避一隅暫讓陛下忘記他,抑或公然冒進請陛下遵循遺詔,都不過是為求保身的猢猻伎倆罷了。」

范仲淹道:「若他真如公所言這般在乎職權,那他此刻更該糾舉朝中胡亂彈劾的歪風。」

孫祖德搖搖頭:「可聖人與現今的太後娘娘之間有些...分歧,我看他未必會在這事上使力。」說着,他看向不參與討論的孔道輔,直截了當地問:「孔公,朝臣現在總盯着皇后與諫院,反倒把正經事忘乾淨了,諫院的態度想必孔公清楚得很,只不知御史台有何意見?」

孔道輔是孔子四十五代孫,素性端重敢為,趙楨初掌朝政,便命他身兼右諫議大夫與御史中丞二職,可謂是直管諫院與御史台的上司。孔道輔並不信孫祖德之詞,分明與自己同官銜的那位范諷就是帶頭褒貶顥蓁的人,孫祖德所謂「諫院的態度」又是甚麼呢?

所以他想要的,不過是御史台的承諾。畢竟諫院負責諫諍皇帝,御史台才是真的監察百官,若只得幾個諫院的人去爭論,其實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定然敵不過那些聲望頗重的老臣,須得整個台諫合起伙來,才能成個氣候。

孔道輔身後,還有蔣堂(監察御史)、段少連(殿中侍御史)、郭勸(殿中侍御史)、楊偕(侍御史)、馬絳(侍御史)等人,他們此前絕非沒奇怪過近來朝廷的動靜,只不過火沒衍燒到自己頭上,就不大上心而已。孔道輔知道他們不上心,不便替他們做主,便向孫祖德推說許多事「或有變數」,不如「靜待早朝風向」。

孫祖德不肯放棄,追問道:「孔公,風向不變則如何?」

「那也需看怎麼個不變。」孔道輔說,「若所遞章奏有所依憑,難道硬塞住他們的嘴么?」他頓了頓,到底還是狠狠壓着嗓子道:「若無憑據,那即是群蟻潰堤。陛下初掌朝政,正是穩固江山之時,最易被有心之人嗾使,御史台自然不能由着他們一人一口把皇后咬死。」

孫祖德暗吁一口氣,有這一句,御史台總算給了個交代。

范仲淹也再一次向孔道輔保證:「無論如何,台、諫是公論之所系,我等勢必秉持忠義。」

孔道輔暗忖這儘是些對外的光正說辭,何人不曉他范仲淹也是被大臣針對的一個呢。因此,他覺得雙方始終隔着一層,遂點點頭,指向待漏院外:「差不多該準備進殿了,咱們先出去吧。」

慈壽殿。

因為祖筠出宮了,便由錦瑟服侍楊太後起床,才剛打理好,就聽沈氏又來請安。楊太后囑咐了錦瑟一句,隨另一名女史到外頭見她。說過兩句話,錦瑟帶人端上兩盞湯水,擺在二人面前。

沈氏因道:「這類藥茶,腹中空空地飲用怕是傷身。」

「你那盞用藥或許重了些,我這倒還無妨。」楊太后似笑非笑的說,「你究竟比我年輕,只偶爾用一次沒什麼大礙,倘或是常來,則要常飲了。」

錦瑟答:「太後娘娘用的叫『檀香白梅』,太妃娘娘這盞是『枇杷甘露』。」

沈氏向楊太后笑道:「何苦大清早的還為我另添一碗湯?」

楊太后喝了一口,說:「原是我這幾日不知為何,總感覺五心煩燥,乾渴欲嘔,就問太醫拿的方子。趕上你來了,我才曉得那方子治表而已,沒得用處。因又讓她們做了枇杷甘露,專治你的牙宣口氣,唇舌生瘡,好歹讓你嘴裏乾淨點,我這病根才算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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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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