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家長會
時間很快到了五月底,柏可也真的是說到做到,一個多星期都是按時出現在路斯久家的小區門口等著,兩個人一起買相同的早飯,喝相同的咖啡,邁一樣的步伐,走一樣的路,就連扔咖啡的姿勢都變得一樣了。
學校里也沒了幾人情感糾紛的八卦,有的只是「今天又有人和路斯久告白了」、「路斯久和柏可天天一起進校門」、「誰和路斯久最配」以及「月考考試範圍」和「下個月初要開家長會了」這些八卦。
令柏可很頭痛的一點,是這些人好像從來不寫情書從來不送禮物,都是非常剛地直接告白。她每天都在愁,懷海難道一個內斂羞澀的女孩子都沒有了嗎?她的競爭對手都是這麼厲害直接的人嗎?畢竟到現在,知道自己喜歡路斯久的只有他們三個。
是的,除了李塬和思思,陸恆也知道了。全靠我們可姐日常點滴的表露,陸恆終於看出來柏可喜歡路斯久了。
他私聊了李塬和思思,他們給了相同的答案,於是他自閉了,自閉了好幾天。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細心呵護滿心珍藏了幾年的小火焰,在還沒有拿出去給人看想點燃些什麼的時候,就來了一場持續暴雨,一下子,全滅了。
「啊!」李塬頭疼地趴在桌子上哀嚎,「為什麼這次要開家長會?這次月考我覺得沒有上次發揮得好。」
「其實我覺得你上次發揮的也沒有很好。」柏可喝了口水,實話實說。
李塬抬起頭,痛心地譴責她:「殺人不過頭點地!」
思思忍不住笑出來:「叔叔阿姨也不是第一次來參加家長會了,心裡應該有準備。」
「他們有沒有準備不關我的事,是我自己對於未來幾天的日子還沒準備好。」李塬泄氣地又垂下了頭。
「早知道這樣,為什麼不好好複習,還拉我打遊戲?」陸恆又是一箭。
「其實我爸媽來參加家長會也沒事,我的那個分數也沒事,主要是。」李塬一言難盡地沖著前面兩位大神笑著,「主要是您二位的分數實在和我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爸媽看了會以為自己生了塊叉燒。」
這次,這二位大佬又是年級第一第二,是那種少考一門,分數都比李塬高的那種。
「說的好像你後面的你旁邊的人分數都和你差不多似的。」柏可完全沒留面子,「我要是你媽,會覺得你連叉燒都不如。」
「殺了人你又何必再誅心!」李塬繼續譴責。
路斯久看他們戲精很是有趣,好心寬慰:「我的家長會沒人參加,成績單我會自己帶回去,你爸媽應該看不見。」
柏可看了眼路斯久,沒好氣地接著:「我的也會找老黃自己帶走。雖然你爸媽看到全班成績單的時候會覺得生你像生塊叉燒,但是起碼不會知道你前面坐了年級前二你還考成這樣,從而覺得你還不如叉燒。這是我們兩個為你家庭和諧做出的最大努力了,不用謝。」
柏可十分恨鐵不成鋼,她覺得李塬這個分數上一本有點難,她希望身邊的人都可以順利地通過高考,進入新的人生。
「為什麼你們爸媽都不來啊?考得這麼好,要是我考你們的分數,我爸媽估計希望每天都是家長會。」
柏可立馬回:「你管呢,先想想自己日子怎麼過吧。」
她說完下意識又去看路斯久,發現他神色如常,沒什麼其他變化,才安了心。
「語文、物理、數學和這幾門剛過及格線的科目我就不說你了,畢竟就算我絕望了也不能讓你對自己感到絕望。你的英語選擇題我也不說了,一句話,就算要猜,能不能遵循一下平均分佈?小雞啄米都比你准。還有你的英語作文再給我寫亂七八糟語病百出的長句,我就把它們複印出來拿給每個班當晨讀資料,算給英語老師減負,給同學們解壓。能把那麼多典型錯誤融在一個句子里,你也是辛苦了。再說化學,你看看你的化學方程式配平了嗎?沒配平你寫到答題紙上幹嘛?你是在把分數當狗在老師面前溜嗎?按照你的方程式和實驗步驟做實驗,我們學校有幾棟實驗樓都不夠你炸的!簡簡單單幾個離子顏色記得亂七八糟,告訴我溶液顏色是彩色,我真是被逗樂了。請問你是彩虹糖吃多了爬到智慧樹上吸二氧化碳去了嗎?還有生物的碳循環,一定會考就是不背。有些分數你要不起也就算了,送分題的分兒你都推辭也真是夠客氣的了,故意把分兒攢著送老師一個不及格大禮包是嗎?」
每次柏可看到李塬的試卷就是一頓罵,看著他的答案真是能氣笑。
思思他們每次聽柏可變著法兒地diss李塬的試卷,實在是又心疼李塬又覺得他的答案著實搞笑,還得忍住。
「下個月是期末考,你跟著思思好好讀書複習,不會就問。你前後左右都是年級前20,我尋思著整個年級也沒有比你教育資源更豐富的座位了,是塊叉燒我都覺得它能自己做方程式了,怎麼你還是用這些分數和麵粉糰子呢?」
「誒呀,別再說叉燒了,再說下去我真覺得自己是塊叉燒了。」李塬向柏可求饒。
一到他的學習問題,柏可的嘴就像是上了炮彈,完全不留情,以毫秒為單位的頻率輸出,快准狠。他的小心臟實在受不了。
「遊戲估計不用你自己禁,你爸媽就會動手禁。作業什麼的下個月我跟你一起做,敢抄你看我揍不揍你。」陸恆也加入「督促李塬學習小組」。
「我會根據考試範圍給你列好提綱,筆記也借你抄,錯題集你準備好,我會在周末和你過一下。」
思思彷彿已經制定好了學習計劃。
李塬本已被現實打擊得體無完膚,現在又被下個月的生活安排驚得外焦里嫩。
「期末考如果沒進班級前30,暑假我會向阿姨建議一下補課、扣零花錢還有不能旅遊之類的措施,我說到做到。」
好了,李塬徹底死了,透透的那種。
六月初,令李塬頭疼的家長會還是到來了,柏可和路斯久早早地就和班主任請了假,今天不去學校。畢竟你讓柏可一個父母在和不在一樣的,還有路斯久父母已經不在的這樣兩個人,看人家其樂融融三口之家,實在有點殘忍。
柏可一個人在家心情極差,在床上煩躁了一會兒后,立馬換了衣服背上包出門去找路斯久。
路斯久聽到聽到門鈴時以為聽錯了,直到又聽見幾聲,才出了房間。
透過貓眼,是柏可。
他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但還是立馬開了門。
「路斯久,下午好啊!」
「嗯,進來吧。」路斯久把拖鞋給她拿出來。
柏可將手上的購物袋交給他,俯身換鞋。
路斯久看了一下裡面的東西,都是罐裝啤酒,皺了皺眉:「怎麼買這麼多酒?」
柏可起身,剛想說話,就好像在他身上聞到了什麼味道。
她又湊近聞聞,以確認自己的猜想。
路斯久往後躲了躲:「你幹嘛?」
「你,抽煙了?」柏可恢復站姿,幾乎是確定了問他。
路斯久有些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嗯。」
然後自己去了客廳,把啤酒放在桌上,又去餐廳倒水。
他剛剛確實是在房間抽煙想事兒,但沒抽幾口,柏可就來了。他沒想到自己身上煙味那麼明顯,一下子就被聞了出來。
「你,心情不好啊?」柏可跟過去,一臉擔心。
路斯久拿著兩個杯子,遞給她一個,反問:「你心情很好?」
柏可無聲地搖搖頭,喝了口水,去沙發那兒坐下,拿出兩罐啤酒,打開。
「如果心情好,就不會來找你喝酒了。」
剛拿起來要喝,就被路斯久抓住了手腕,下一刻啤酒也被拿走了:「不準喝。」
「為什麼?你都可以抽煙,我為什麼不能喝酒?別跟我說你是男生我是女生啊。」
「你待會喝醉了怎麼辦,我沒法送你回去。」
柏可伸手想搶:「我酒量很好,不會醉的。」
路斯久將酒舉得很高很遠,柏可根本搶不到。
「你以後不準隨便在男孩子家喝酒,酒精飲料都不行。」
這姑娘對他的信任都到了他覺得危險的地步,萬一他是個壞人呢?
柏可氣笑了,她也收手不搶了,只是依舊離他有些近地問道:「路斯久,請問你是會在我喝醉以後做什麼嗎?」
「當然不是。」
你別靠這麼近行不行?再沖我眨眼?還笑?
「那不就行了嗎?你放心吧,就算我喝醉了也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柏可寬慰地拍拍他的肩,好像自己才是個大老爺們兒,路斯久反而像個害怕被吃豆腐的小女生一樣。
路斯久將酒遞給她,語氣有些沖:「只能喝這一聽。」
柏可接過,沒回,自顧自喝了一口,開心!好久沒喝酒了。
路斯久防止她待會耍賴,將其他啤酒拎進了冰箱,自己也只留了一聽。
見他這副防備自己的樣子,柏可兀自笑了出來。
「路斯久,我發現你管我管得真多。」
路斯久剛想反駁,就聽她又說了一句:「他們都沒你管得多。」
又喝了一口酒。
「喝慢點兒,你只有這一聽的量。」
知道她說這句話就是心情非常不好,所以也沒阻止她喝,但是深怕她喝得太快會醉,畢竟自己也不知道她酒量如何,真的醉了就有些麻煩了。
「說實話,不是他們沒空來家長會,是我從沒和他們說過。他們倆這樣,我都不好意思讓他們來,太丟臉了。」
「嗯。」
柏可不滿意道:「不是說好了不只說嗯的嗎?你答應過的。你爸媽以前會去參加你的家長會嗎?」
路斯久頓了頓,而後還是回道:「會。只要他們那天有空,就會一起去。」
說著也喝了一口酒,
「他們是不是很自豪啊?你成績那麼好,人緣肯定也很好,老師一定會當著他們的面表揚你。」
「應該吧。」
他們對自己,應該是引以為傲的吧。
柏可把頭靠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袋后:「你爸媽他們感情是不是很好?」
「嗯,很好。他們兩個是一個隊的,自由戀愛。我沒有見過他們吵架,如果我媽生氣了,我爸總是會小聲地哄我媽。如果我爸生氣了……好像他沒生過氣。」路斯久說著說著也把頭靠在沙發上,手裡轉著啤酒罐,回憶著很久以前的事,歷歷在目。
「他們總是一起出現,然後……一起離開。」就連死亡這件事,都是一起的。
這些話像是回答給柏可聽的,又像是路斯久在自言自語。
很久沒有人問他關於父母的事情了,知道內情的人不敢問,就連他自己都不敢回憶。沒想到,其實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沒有想象中沉重,簡單到柏可一問他就能順利回答。不知道是因為柏可,還是因為這件事本身。
柏可無聲笑了笑,閉著眼睛:「真好啊……從來沒有吵過架……你家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爺爺奶奶之類的?」
「嗯,爺爺奶奶還有小叔,都還在那裡。」
他們的人生里不止有路斯久的父母,而路斯久迄今為止的人生里有的只是父母。所以,他們可以繼續待下去,繼續生活,但是路斯久卻做不到。
「那你還一個人到這兒來上學,有人陪著不好嗎?」柏可睜眼,轉頭看著他。
路斯久咽了口酒,眼睛無神地盯著前方某處,喃喃道:「那邊待不下去的。」
興許是自己太脆弱,那個時候不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腦子總是會想到和父母關聯的東西。面對所有人的安慰以及鋪天蓋地的採訪宣傳他完全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告訴他自己的父母是英雄,所以他要堅強,讓他振作,可是他卻只想安靜會兒,一個人待會兒,或者哭或者笑或者沒有表情都行,他只是需要一個地方好好懷念下他的父母。
他們還說爸爸媽媽是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但是他只想要爸媽回來,不想要那個被爺爺奶奶小心翼翼放在書房裡整天擦拭的一等功勳章。
路斯久眨了眨眼睛回神,后又隨意扯了下嘴角,像是沒什麼所謂地繼續說著:「那時候想找個清凈點的地方待著,他們拗不過我,就讓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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