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相依為命

第二天清晨，在太陽還沒升起的時候，石凡蘇醒過來，生物鐘很精準。

現在已經近秋，晶瑩晨露點綴花草之上，空氣帶著水分，很清爽，還帶有涼意，將躺在地上的睡覺的石凡的黑色髮絲都打濕了。

他睜開眼睛，漆黑如墨，卻有點點神氣，面貌很精神。

在院子里睡了一夜，並沒有因此而生病，也無任何不適的情況。

相反，石凡一覺醒來就覺得生龍活虎，雖然睡得晚，但是如今精氣神完全恢復，體力充沛，渾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

他一直很慶幸自己這一世有這樣的肉體，肌體強健，氣血旺盛，遠超常人，且不懼酷暑，幾乎從沒怎麼生過病。

連自己都覺得他是個怪胎！

而後，石凡進入房間，發現囡囡還在熟睡，她將瘦弱如草的身子蜷縮在一起，把棉被拱成了一個「小山丘」，且眉頭始終沒有鬆開，似乎很沒安全感，石凡沒有打擾他，悄悄退出。

接下來，石凡出門，去村子外採摘一些天然的新鮮調料，要給大補的鹿骨湯增味，不然濃白的湯裡面會有很大的腥味，難以入口。

不久后，當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屋裡面傳來嗚嗚的哭聲。

囡囡在哭泣？

石凡一驚，他迅速沖入房間，才發現囡囡已經醒了過來，她已經離開了床鋪，半坐在地上，用小手抹眼淚，很悲傷難過。

她見到了石凡，顯得非常激動，腳步蹣跚，嗚咽一聲撲進石凡的懷抱。

她拉著石凡的手，抱住石凡大腿，即將要落淚，哽咽說：「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囡囡起來，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院落中也沒有發現石凡，讓她很恐懼，還以為石凡不要自己了。

「沒事，我只是出去摘一些東西。」石凡輕聲安慰，撫摸囡囡的小腦袋。

「況且，我已經將你認為妹妹了，怎麼會拋下你不管。」石凡蹲下來，認真對囡囡說道，再次強調，讓她不用擔心。

「嗯。」囡囡低著頭，輕嗯了一聲，她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大起大落後，又恢復以前怯怯的狀態。

這次卻怎麼也不肯放開拉住石凡的手。怕自己再次回到無人依靠的處境。

同時，她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昨天一天沒吃東西，今天肚子才叫，不得不說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很抗餓。

「來，我們吃飯。」石凡帶著囡囡取出兩隻土碗，牽著她的小手，來到院落。

在一口大鍋中，濃白色的骨湯沸騰了一晚，此刻散發出純香的氣味，上面煙霧蒸騰，讓人很有食慾，大補的鹿骨湯已經徹底熬好了。

石凡將植物調料放在大鍋里，而後等了一會，入味之後，先是給囡囡盛了小半碗，並提醒囡囡小心燙嘴。

但是，小囡囡明顯餓壞了，一直眼巴巴的看著大鍋，她接到碗之後，用小手捧著，小嘴吸溜著喝湯，根本不怕燙不燙。

她剛喝了一兩口，就見到石凡用柔和的目光看著自己，心裡頓時一個咯噔，將碗放在了石凡面前，小聲說道：「哥哥，你喝吧，囡囡不餓。」

她喝到了骨湯，肚子因而並沒有停息，反而咕咕叫的更響了。

可囡囡卻咬著下嘴唇，努力將碗抬起，放在了石凡面前。

石凡微微一愣，雖然很不解，但還是問道：「你自己喝吧，記得多喝一些，哥哥不餓。」

但是小囡囡聽到這句話卻瞬間紅了眼眶，她泫然欲泣，像是想到了什麼難過的場景。

「哥哥，你喝吧，你還要照顧囡囡。囡囡吃的真的不多，還可以堅持幾天。」囡囡再次語氣哽咽著，且眼中還出現一層水霧。

她抿著嘴，執著而堅定的說道。

她是真心的！

石凡發現了這一點，頓時怔住了。

她的話中很真誠，並不是什麼客套或者違心的話，況且這個年齡的小女孩，還不知道客套是什麼東西，除非和自己一樣是穿越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石凡一開始很不理解，但是隨即思前想後，最終聯想到了囡囡的身世，有些若有所思。

或許這一幕曾經在她的身上發生過，但是讓她吃食物的人卻因此再也見不到了。

所以，囡囡會對這種情況變得很敏感。

「這裡這麼多的食物，我們根本吃不完，你放心吃吧。」石凡指著那些肉和骨湯，對她溫聲說道，保證自己不會餓著肚子的。

在石凡的勸說下，囡囡才放下心，喝著散發香氣骨湯。

囡囡連牙都沒長齊，一些肉乾不好咽下，石凡將一些肉條撕碎成絲，她的父親死後就很少吃肉，主食是野菜。

她像是一根豆芽菜在這個蒼莽世界上艱難生長，體質孱弱，在寒風中顫巍搖曳，看起來才三四歲的身子，可是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已經四五歲了。

這是後天發育不良，補充不到足夠的食物，像是纖細柔弱的小草紮根在山林，隨便一場風霜雨雪都可以將其淹沒在茫茫林海中。

不過她碰到了石凡，不然很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慘事。

囡囡喝著骨湯，略燙的湯水順著喉嚨而下，流入胃裡，讓她冰涼的身體也慢慢暖化，感受到一種溫暖。

但那宛如黑珍珠一般的純黑眼眸中，卻漸滲出了淚水，連成淚珠，滴落而下。

她的母親在她出世的時候就死去了，父親也在半年前的一場變故中慘死在山裡，只有年邁的爺爺辛苦拉扯她長大，這還是囡囡這段時間首次吃到這類食物……

石凡無聲的幫她拭去淚水，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這一世，他也親身體會過失去至親的悲痛，深知單純的勸慰很難讓其緩解過來，只能用時間來抹平一切。

時間才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癒一切的傷痕，沒有什麼是歲月長河不能消磨掉的東西……

石凡一直認為，銘記已故親人的音容笑貌，努力的、更好的生活下去，這是對他們最高的尊敬。

囡囡吃了很多東西，還打算繼續吃下去，但石凡卻在中途阻止她繼續吃下去。

因為一下子吃這麼多，雖然一時之間很滿足，但是會吃壞肚子。

只有循序漸進才能養好身體。

她聽言，沒有多問什麼，而是猶豫了一下，放下了碗，有很高的自制力，很乖巧聽話。

兩個人都失去了父母，彼此相依為命。

石凡認囡囡做妹妹，長兄如父，他是真的將自己代入了這個身份。

甚至石凡今天都不去山裡打獵了。

而是要教導囡囡很多東西，有些是為人處世，還有些是生活常識。

囡囡渾身髒兮兮的，衣衫襤褸，垢面蓬頭，看上去和小乞丐沒區別。她的爺爺將她照顧半年已經跟不易了，沒多少精力去給囡囡清理身體。

不止是囡囡，很多孩童在村子里都是這樣的。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山村，生活艱辛，過的非常清苦，生存下來就已經很困難了，很少有人會在意其他的東西。

石凡和其他人卻不同。他燒開了大鍋，又兌上冷水，給囡囡洗了一個熱水澡，現在這個季節不適合用涼水洗澡，很容易感染風寒。

結果卻搓了一層泥土下來，小囡囡被搓的渾身通紅，這半年來都沒洗過澡，在木盆里，像是一個小泥猴子般，頭髮被打濕，貼在額前，散亂且稀薄。

石凡揉搓的很用力，囡囡的肌膚已經感到疼痛感。不過她咬緊牙關，整個洗澡的過程中一聲不吭，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這個小女孩的性格很堅韌，多舛命運使她早熟的很快。

當她洗完澡之後，肌膚通紅，又矮又瘦，渾身沒有看不出有二兩肉，像個硬邦邦乾柴，頭髮枯黃，和健康的常人不同，她自小營養不良。

而容貌也終於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外，並沒有多可愛，小臉暗淡蠟黃，且沒有多少光彩，被石凡這樣盯著，囡囡坐立不安，裸露在外的小腳丫不自覺點啊點。

不過，石凡臉色一直很平靜。他在家裡尋找到一件衣物，卻將囡囡整個身子都套了進去，這件衣服都可以讓囡囡當成一個被子使用了。

不過也沒辦法，囡囡先前的衣服太破了，材質很陳舊，也不知道在哪裡撿到別人丟棄的，補丁很多，幾乎看不出衣服本來的樣式。

村子裡衣物並不多，因為和外界的溝通太困難。

始終保持著一種原始而古老的生活方式，每日打獵，幾乎與世隔絕。

石凡想到了院落正在晾曬的鹿皮，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野鹿毛很粗糙，很容易給囡囡的肌膚造成傷害，不適合製成獸衣。

不過在此過程中，囡囡的髮型已經散亂了，他要給囡囡梳了一個羊角辮。

不過，由於石凡對梳頭髮這種行為很陌生，沒有經驗，他自己的也只是用藤條捆綁在一起。所以到頭來囡囡和自己的髮型差不多，只是用細繩給她束在一起，姑且算是一個辮子。

梳頭髮失敗了，石凡有些糾結。

但囡囡看上去很開心，一直暗淡無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儘管臉色依舊很差，但是那一抹笑容如同久經陰雲后的陽光一般。

石凡只能希望，以後梳頭髮的手藝磨練出來，再給囡囡梳頭吧。

畢竟好不容易有個妹妹。

石凡感嘆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