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新兵-復命
臨源看著自己眼前阻斷平原的高聳峭壁,心裡不知不覺升起一股濃郁的擔憂,擔憂自己那前途未卜的命運。
他剛剛跨越了身後那片白色平原,現在只要越過這片峭壁,就回到了龍族駐紮地。
問題在於,他之前被派遣出來的原因是因為要把唐翊抓回去,可現在,他帶回去的卻是另一條龍。
那條自稱離蘅的魚化龍。
臨源至今都有些難以置信,那天他和木緣逃脫失敗,重新被離蘅所俘獲,他還以為這次對方絕不會輕饒了他們,可意外的是,離蘅卻什麼也沒有對他們做,反而饒有興緻地提出了一個令他們無法拒絕的交易。
用他們自己性命,換他能夠回到龍淵。
臨源記得那時離蘅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們:他無意傷及他們的性命,甚至他們只要把他帶回到龍族的駐地,他就自然會放了他們。
臨源和木緣當然不會信他,而離蘅也無奈地表示了遺憾之情,準備將他們重新綁起來。
於是他們就同意了。
就好像他們還有別的選擇一樣。
臨源感覺到身邊的水流微微地拍打著他,打斷了他源源不斷的擔憂。
只見白龍無聲無息地湊到了他身旁來,以傳音術同他說道:
【那邊又開始了。】
臨源和木緣同時看向一旁半龍半人的男子。
只見對方正一臉凜然,面對空無一人的海水自言自語著什麼,時不時還加上些肢體動作,以示自己情緒激憤。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在離蘅安頓好其他那些魚化龍后,他們就離開了海底火山群,一路北行,而離蘅則時而清醒時而瘋癲,不光是同不存在的對象交流,而且越往北走,離蘅這種情況似乎就越嚴重。
從他們剛離開海底火山時差不多幾天才會病發一次,到現在基本上離蘅已經是一天有好幾次。
病發的時候往往毫無徵兆,就好像離蘅只是突然喪失清醒,陷入了某種幻覺之中一樣。
遺憾的是,哪怕對方病發,臨源和木緣也依舊難逃魔爪。
對方雖然神志不太正常,但法力卻遠高出他們,使用的那些法術連從小在戰場長大的木緣都沒怎麼見過,在離蘅手下,他們就像是兩隻鵪鶉一樣軟弱無力。
木緣對此一直難以接受,但臨源倒沒什麼感覺,他又不像木緣那樣從小在戰場長大,進了龍淵後幾乎是條龍都比他強,他對此早已習慣了。
過了一會兒,離蘅方才如夢初醒。
只見他朦朦朧朧地掃視了一圈四周,隨即目光便聚焦到了眼前的峭壁之上。
然後臨源就看見他走上前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眼前的峭壁,也不顧雙手沾滿了塵土,就這樣一寸寸地沿著峭壁向上浮去。
臨源和木緣對視一眼,彼此對這種情況都心知肚明。
他們該面對現實了。
離蘅一馬當先,游在最前面,木緣和臨源跟在他底下,各懷心思。
一條龍從峭壁上的洞窟里遊了出來,疑惑地瞥了他們這奇異的組合一眼。
木緣有些驚慌地避開臉去,生怕讓人看出她是誰,但臨源倒是坦蕩蕩的,他現在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應對南海親王上面了,根本就不在乎某個新兵會如何看他,或是自己在軍營中的聲望這種事。
臨源清晰地記得當初親王澤厲派遣他去搜尋唐翊的蹤跡時所散發出的駭人氣息,那股氣息所表達的意味再清楚不過,如果自己沒有帶著唐翊回來複命,那麼他自己的生命就會被毫不留情地終止。
臨源在內心裡打著腹稿,思考著待會兒該用什麼樣的說辭來解釋如今的情況。
他想出了一種方案,又馬上將其推翻。
畢竟這件事從頭到尾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控制,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離蘅能引起澤厲的興趣,又或者離蘅能當著澤厲的面再發一發神經,轉移一下注意力。
憂心忡忡的臨源最終還是抵達了龍族駐地。
眼前的駐地和他離開前似乎沒有什麼區別:高聳的鐵塔,符籙在塔身上若隱若現,龍族們在鐵塔的叢林之間來來往往,神色匆忙。
奇怪的是,似乎很多龍族身上都披掛了武器。
出什麼事情了嗎?
臨源疑惑地環顧四周,突然,一條白色的龍尾捲住了他。
木緣伸出尾巴,攔住渾然無覺,還在繼續前進的臨源,向他使了個眼色。
這時候臨源才發現前面的離蘅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安靜地直視著他眼前的某個方向。
順著離蘅的目光看去,臨源也陷入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僵硬之中。
那是一條龐大而鋒利的白龍,修長巍峨的身軀安靜地懸浮在海水中,鋒利的爪趾散發寒光,龍身上密密麻麻的瘢痕無聲訴說著過往的風霜。
這是臨源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南海親王。
那種古怪的壓迫感又來了,就和上次他面對澤厲一樣,明明同為龍族,可對方卻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種壓迫感在澤厲的目光投射到他們身上時更是達到了頂峰。
澤厲冷冷地說道:
「回來了?」
話音未落,海流就開始將白龍的身軀向他們的方向推來。
臨源不得不低下頭避開對方的視線才能減緩那種壓迫感,同時,他的腦子也成了一團漿糊,想說什麼根本就說不出口,之前思考的種種說辭此刻全都支離破碎:
「屬下......屬下慚愧....未能....未能......」
就在臨源吞吞吐吐地試圖把話講清楚時,澤厲卻徑直經過了他和離蘅,就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倆的存在一樣,筆直前進,來到了木緣的身前。
木緣深深低垂著頭,試圖避開親王嚴厲的目光。
澤厲怒到極致,周圍一圈的海水隱約升溫,他的語氣也愈發冰冷:
「膽子大了啊,居然敢擅自離營?」
臨源聽見木緣的喉嚨深處若有若無地飄出一句話來:
「屬下......自會尋刑官,依軍法處置。」
澤厲冷笑一聲:
「不必去勞煩刑官了,從今日起,你被禁足了。」
木緣渾身一僵,卻也沒說什麼,就在這時,臨源才意識到,澤厲和木緣之間的關係似乎並非是將士之間的關係,這般交談的語氣,倒更像是親子。
然後木緣安靜地下落,身軀盤踞在一起,落在了岩石上。
澤厲猛地張嘴,一股鐵青色的濃稠熱泉自他口中噴吐而出,澆在了木緣身邊,圍成了一個三角形。
那熱泉接觸到海底岩石后迅速拔地而起,轉瞬間長成一座新的鋼鐵錐體,正好將木緣關在其中。
臨源不禁腹誹:
南海親王果真雷厲風行,直接就原地禁足了。
但隨後他就沒有腹誹的心情了,因為澤厲已經將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
看樣子,南海親王連他是誰都沒記住。
一時間,臨源不禁長鬆一口氣,但心中卻又隱現一股股的不平與憤怒。
然後,臨源愣住了。
因為澤厲的目光又一次繞過他,落在了一旁的離蘅身上。
「殿下!」
臨源突然高喝一聲,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
臨源的怒火隨著他進入到龍族駐地后就一直水漲船高,在剛剛幾次三番地無視之後終於到達頂峰,以至於這一聲高喝幾乎是從他嗓子里突破出來的。
隨著他話音落下,澤厲也終於將目光投向他,然後臨源看見對方認真地想了想,繼而恍然道:
「是你啊,怎麼你還在這兒呢?你不應該跟她一塊兒嗎?」
臨源的火氣還沒停歇就聽見澤厲的後半句話,一時間有些疑惑。
她?
澤厲揮揮手:
「速速退下。」
然後,臨源就感覺一股怪力鉗住了他的身體,帶著他筆直朝著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等....」
臨源話都沒來得及說,目光里的一切就開始飛速倒退,離蘅和澤厲也迅速縮小,最後被重重的鋼鐵營帳給遮蔽過去。
臨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任由這股無形之力帶著他一路遠去。
最後,他停在了一個營帳前。
這營帳看起來和別的營帳沒什麼不同,只是有一點,除了營帳頂部開口之外,在營帳的底部也有一個拱形出口,而且比起頂部的出口,底下的那個出口小了很多。
然後,臨源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營帳中出來。
他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哎呀,臨源,好久不見啊。」
唐翊看著臨源,微笑地打了打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