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故夢
第六十九章故夢
陽光慢慢朝著這邊移動來了，樹下的陰涼越來越少了。
正元抬高了一隻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終於睡著了一樣，並沒有回答秦冉的任何詢問。
落日餘暉慢慢地挪動，終於，帶著獨屬於自己的暗黃顏色籠罩在了這個少女的身旁。以至於她白嫩的手臂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就連那些細小軟萌的絨毛都在空氣中招搖著。
整個兒嬌小玲瓏的身軀都透著一股子軟萌的味道。
但秦冉是很清楚的，身邊的少女並沒有睡著。
他看著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正元，看著她似乎終於忍不住手臂的酸軟，趁著他偏頭的功夫悄悄動了動身子，又在他湊進去的時候，規規矩矩地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秦冉絲毫不慌，索性自己也一手撐著后脖子肉躺了下去。
草地不如眼看著的舒服，相反的反而還有點刺人。
但是秦冉突然笑了。
「你看，我也可以學著去適應你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他伸出自己的一隻手臂，往右一點點，堅定而有力的，把少女擋住眼睛的一雙手握進了自己的手裡。
大手拉小手，就這麼放在二人中間的草皮上。
「好了，太陽她回家了。」
「元元，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秦冉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身邊的女孩，握著手裡的正元的手，感慨它竟然也生的和主人一模一樣，又小又軟。
手下卻忍不住一個使勁兒，捏了捏正元手心兒里的軟肉。
手的主人動了動，卻沒有如願抽回自己的手。
秦冉低低地笑了幾聲，胸膛震動著，連帶著被牽著的正元的小手也在這股子莫名的震動之下，莫名的焦躁。
正元現在很不舒服。
她的一張臉幾乎就這麼毫無遮擋的，暴露在秦冉的視線之下。
這讓她很恐慌。
她不自在地側了側頭，在一片黑暗中逃開了那道讓她不安的，堪比毒藥的視線，好讓自己不那麼難受。
可是那人偏偏不肯放過她。
在眼瞼里一道陰影越靠越近時，正元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堪堪避開了秦冉湊過來的腦袋。
耳朵邊有軟軟的熱熱的東西擦著過去了，留下一片濕熱的呼吸聲。
正元「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正巧看見了秦冉臉上快速隱去的一抹遺憾。
「你……你不要這樣！」正元惱羞成怒。在她印象中，秦冉一直是一個很守規矩的翩翩君子，他懂禮節，有風度，從來不會做她不喜歡的事，甚至是她不經允許的事。
可現在…………
正元伸出手按住了秦冉又要湊過來的俊臉，睫毛以一種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速度快速扇動著。她甚至都無法直視眼前這個男人。
「秦大哥，您再這樣我要生氣了！」手心兒里傳來持續不斷的熱意，並且在男人低沉的笑聲中越攀越高，正元像是被燙著了一樣「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拿起身邊的書包就像跑路。
「啊！！！做什麼？！」然而就在下一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的正元已經仰躺著倒在了秦冉的懷裡。
正元不知所措地大喊出聲，卻被眼前面色詭異的男人一口堵住了嘴：「秦大哥，嗚嗚嗚………」
…………………….
是夜。
繁星點點懸挂在幕布似的夜空上。給這靜謐的夜色更添了幾許浪漫色彩。
本該是和佳人有約的美好夜晚，想他堂堂一個公司特助，英俊多金，氣度瀟洒惹人愛，身邊從來都是美女無數的，也從來不會嫌棄自己的夜晚無聊。
可現在…….
冷青透過自己的酒杯，看著酒櫃對面只顧著沉默地給自己倒酒的男人，有點氣不平。
但是更難受的是他也不敢表露自己的為難呀！那不是純粹找死嘛！
哎！算了算了！就當加班得了！誰讓他天生就是個替人解決疑難雜症的命呢？沒辦法啦~
他單手抬著酒杯晃了幾圈，對著自家boss開始點評他剛才所求助的問題。
「其實啊，我覺得這次純粹是BOSS您自己的問題了。」冷青輕啄了一口上好的拉菲，算了，雖然比不得美人在懷，但這酒還能勉勉強強彌補彌補他大半夜被叫過來的受傷的心靈了。
秦冉抬頭：「嗯？怎麼說。」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願意聽實話的樣子嘛！
冷青一手捂唇咳了幾聲，大著膽子繼續說道：「這樣說吧！Boss您的問題可大了去了！」
秦冉挑眉。
冷青討好地笑了幾聲，伸出一隻手掐著指節了比劃了一個長度：「大概，是這麼一點點問題。呵呵…….」冷青抖著自己的小心肝，喝了口酒繼續說道：「您看，咱們是生意人，生意場上勇猛點是沒什麼錯的，可是這情場上嘛……」冷青嘖嘖了幾聲，方才繼續說道：「不宜太過冒進，不宜太過冒進！您知道的，咱們這身份地位帶給人家小姑娘的首先就不是什麼見鬼的安全感嘛，所以……」
秦冉：「所以？」
所以？！
冷青抹了一把臉，繼續耐心解釋：「所以我強烈建議boss您以後，再沒有確定正式的關係之前不要這麼做了！真的，這會嚇到人家小孩子的！」
秦冉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面上是疑惑不解的柔軟神色：「可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秦冉頓了頓，方才悠悠說到：「我在她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已經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她如今已經長到二十二歲了，也是已經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年紀了，不應該再逃避的。」他好像還沉浸在不久前少女淚雨朦朧的一幕中，內心彷彿在絞痛一般難受，明明說過的………自己以後都會保護好她，可下一刻，自己就親手把她弄哭了。
真是該死……..
什麼叫你這麼大的時候？
什麼叫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饒是脾氣再好，冷青此刻也忍不住在自己心裡爆了一句粗口，面上卻還是耐著性子：「boss，您不能這樣想的，如果你都這樣想了，那以後……」
「又會有誰來保護這個孩子？」冷青耐著性子看著沉默飲酒的男人，繼續說道：「在我看來，她就是一個孩子。一個被您這麼些年護著才能長這麼大的孩子。她…….」
秦冉打斷了冷青，黝黑如夜空的眸子透過紅酒杯看了冷青一樣，語氣凝重：「冷青，你醉了。」
冷青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堅持到：「不！boss，您讓我說完。」
秦冉這次沒有再繼續阻擾，他安靜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濃黑的夜色從頭頂的天窗外灑落到這個男人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像是被裹絞在這團濃重的黑色霧氣中一般無二。
冷青雙手交叉放在酒柜上，似乎是做了幾個深呼吸。方才看著面前深受情惱的男人低聲到：「我們暫且不去管您等了她有多久的事情，也不去管您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麼的不容易，而是只想想她。」說到這裡，冷青突然放低了聲音：「那個孩子，她現在還不知道真相，而這個問題，在我看來就是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所在！」
「boss，在我看來，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只有您讓真正的自己站在她眼前的那一天，她才能看到您的愛。」
「然後，她或許會再一次愛上您…….」
「boss?您有沒有想過，這麼些年一直在逃避的，或許只是您自己而已。」
秦冉沉默了許久。
「可是，我不能讓她知道當年的真相。」秦冉眉頭皺著，喃喃說到，樣子看起來苦惱極了。「我只能以現在的身份去愛她，不然，我們終將萬劫不復。」
秦冉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中一樣，面上的冷硬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種似乎能穿透人心的柔軟。只不過這抹柔軟，終究被他的不能，不可以，也不敢，弄成了如今這樣面目全非的樣子。
………………….
夜裡四點鐘，秦冉突然從自己的床上坐了起來。
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髮，過長的短髮從指尖穿過，讓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理髮了。
這是正元不接自己電話不會自己簡訊后的第四天。
可是他的一顆心已經安耐不住，像是整整過了四五年的時光似的抽痛了。
他想他再也等不及了。
秦冉這樣想著。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就這麼站在自己卧房的落地窗前陷入了沉思。
夢裡的她，還是個帶著奶香的幼齒兒童。
她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對自己有一種沒由來的喜歡。
並且她還不喜歡留長頭髮，整日裡帶著一頭亂七八糟的狗啃似的雞窩頭來敲自己的門。然後逼著自己練就了一身奇怪到不行的好手藝。
也會在飄雪的冬日裡，趁著家人不注意悄悄地鑽進自己的被窩裡，像是一團熱烘烘的小太陽。
秦冉那時候其實是討厭著那個天真得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的。
他每天看著那個女人一臉高興地抱著那個受盡了萬千榮寵的孩子，抱著那個被寵愛得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臉上都是無法控制的嫉妒和恨意。
少年的他已經在孤兒院學會了如何完美地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可是，每當看見這一幕時，他總是抑制不住地，在沒人的角落裡狠狠地露出自己猙獰的一面。
他曾經固執地認為那是源自於他對那個女人的恨意，可是隨著時光流轉，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嫉妒的，不是那份他早就已經得不到的奢侈的母愛，而是她倚在別人懷裡時，嘴角的那份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