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查無此人（十）
第四十五章查無此人（十）
屋子外飄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寒氣襲人，屋子裡熱熱鬧鬧的，一夥離鄉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過著同樣熱熱鬧鬧的團圓節。
少男少女圍著主人家生好的炭火有說有笑，炭火里烤著地瓜，旁邊的八仙桌上盛滿了一大盆主人家親手做的湯圓糰子。
面色和藹的女主人在帕子上擦凈了手，笑眯眯地招呼客人們吃湯圓。少男少女們一哄而上，活像沒有吃過早飯的餓死鬼似的，把老人家逗得呵呵直笑。。
這是楊子家在農村的老房子，雖然一家人早就在好幾年前搬離了這裡，到了城裡的新屋居住，可逢年過節的，總要一大家子人都往回剛，和老屋子裡的一雙老人做做伴。只不過這一次，應了自家閨女的央求，一伙人得以在這充滿了兒時趣味的地方，過上一次熱熱鬧鬧的團圓節！
齊熊把一份盛得滿滿當當的湯圓端到正元旁邊的矮凳子上，又風風火火地衝進人堆里搶了自己的一份，捏著耳朵直跺腳。
「啊啊啊啊！好燙好燙！元元快吃吧，這可是你最喜歡的芝麻餡兒的。」
正元道了聲謝，拆開筷子就去夾，聞著芝麻餡兒湯圓暖烘烘的味道，幸福得眼角都眯成了一條縫。
「好好吃喔~楊子你媽媽手藝可真太好了！」
楊子叼著筷子看著一臉傻笑的正元，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這有什麼的！你們家這位手藝可比我那老娘好多了，想當初我家老娘那手藝可還把我爸的臉都吃變色了呢！哎我這可還惦記著他上次送來的滷肉飯呢！那味道！嘖嘖嘖！絕！真是絕吶！」
突然一鏟子落到了頭上，楊子哎呦一聲抱著頭就躲，都顧不得是不是撞到了人。邊躲便喊著「母上大人饒命！饒命！再也不敢說您壞話了！」
「就你這兒瞎說的功夫，怎麼不進來幫老娘我多端幾盤菜？！你說說你這孩子，這麼大了毛都沒給老娘領回來一根，看看你這同學，男朋友都會端湯圓了。哎呦你這以後還嫁不嫁得出去了啊？！出息！」楊母揪著自家不肖子的耳朵，一路拎回了廚房。
周圍一通打趣兒聲，同學們似乎高興於終於揪著了自家班長大人隱藏的小尾巴，一個勁兒打趣。
正元把通紅的臉藏在了湯圓碗縈繞的熱氣之內，心裡頭那是翻江倒海！
就楊毛子這一嘴皮的功夫，又把她好不容易積攢的苦心都給白費了！
該！
面對同學們的打趣，正元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只好滿面愁容地驅趕著這群越湊越近，越來越得寸進尺的蒼蠅。
可往日在正元淫威下成長起來的同學們也不是吃素的，鬧了一陣突然就有人拍著手巴掌大喊：「親一個！親一個！」喊聲接二連三，漸漸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趨勢，正元把包一收，乾脆拔腿就跑！
卻不想腦袋撞在一堵硬邦邦的肉牆上，正元抬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傻樣呆站著的學長。
「學長，跑啊！」
在正元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怒喊下，獃頭鵝突然拉起正元的手就要跑，卻不想被身後的少年不懷好意地一推，嘴唇沾著少女的側臉頰堪堪而過。
「學長啊，這麼大老遠地跟過來，不找咱們班長討要點福利怎麼行呢！」
「是嘛是嘛！學長加油喔！」
齊熊從又香又軟的一片軟肉中回過神來，有點失落地盯著正元哆嗦著的一片紅唇。
人群中爆發出更大的喊叫：「哇哇哇！！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沒看清！沒看清！」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在一陣高過一陣的熱浪中，正元拔腿就跑，少女就像一股小旋風，轉眼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回過神來的齊熊忙丟下手中的東西也追了出去。
在嘻嘻哈哈的眾人身後，時心端著手裡的湯圓，緊緊地咬著精心塗著口紅的嘴角。她似乎感受不到湯圓碗里持續傳來的熱意，曲起的十根指頭小幅度顫抖著，顯然已經被燙得發紅了。
………………….
快入夜的時候，眾人才見著失蹤了快兩個小時的班長被學長拉著手臂，一臉不情願地踏進了院子。
眾人看著班長一張臭臉，也不敢再造次，吃飽喝足了就各自找了地方睡下。也不敢再去打趣氣氛詭異的二人組。好在村裡院子夠大，房間也夠大，主人家在廳堂里鋪上幾個大通鋪安置了幾個少年，再自家敞屋裡再安置了幾個女孩子，一場熱熱鬧鬧的元宵節就此落下了帷幕。
因為地方不夠，正元就和師姐，楊子三人在楊母臨時搭建的屋棚里湊合了，棚頂上是熟透了的變季甜瓜，搭在棚子上還露出了半邊青脆色的尾巴，著實誘人得很。沒吃晚飯的正元咂了咂舌，眼饞地望著屋棚上的甜瓜。她就這麼虎視眈眈地盯著甜瓜，漸漸沉入了夢鄉。
半夜，睡夢中的正元感覺到臉上一涼，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不過這鵝毛被蓋著舒服，她歪了歪頭躲開了臉上的冰涼，片刻又沉入了香甜的夢鄉之中。
黑夜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靜悄悄地望著身邊的動靜，直到少年從少女恬靜的睡臉邊揚起了頭，才悄悄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少年遠去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甚至少年白色的衣角都隱沒在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眼睛的主人才嘆了口氣收回了洞穿一切的眼睛。
在她閉上的眼睛里，一滴晶瑩的淚花閃現，轉眼便隱沒在少女熱氣騰騰的脖頸里。
正元被這冰涼的淚水凍得一愣，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嗯，師姐，是下雨了么？」
時心笑著颳了刮正元挺翹的鼻頭：「小傻瓜，這裡怎麼可能會下雨，是你睡糊塗了吧。」
正元軟軟地哼唧了幾聲，把自己藏在暖洋洋的鵝毛被子里，眨眼間便又睡去了。
時心望著纏繞的藤蔓間透出的紛揚大雪，苦澀地笑了一聲：「傻瓜，這場雨，是下在我自己的心裡啊。又怎麼會淋濕了你呢？」
時心如今才算是知道，這場下在她心裡的滂潑大雨，她從一開始，就等不到雨過天晴的那一天了。
她從來都是個不愛哭的孩子，有什麼想要的都會拼勁全力去得到，從來不屑於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哭哭啼啼，覺得矯情。可現在，時心咬著被角，哭得像個傷心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