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五章 一念唯識

五三五章 一念唯識

喀喇!

在眾人焦灼的目光中,玉像頸處驀地裂開,幾乎讓玉像頭顱就此斷去,其中一縷如沙如煙之物飄飛了出來。此煙轉瞬形成一個惡魔之首的形象,大笑著圍繞玉像轉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了雲,當年多少道尊大聖想置我於死地都沒能得手,憑你一個不入流的小丑,又豈能困得住我?你以這點微末修為能以身化道,也算得上智勇。現在嘛,不要再白廢力氣了。」

「尊上不必心急,老衲不過是尊上的棺,真正蓋棺定論者,是那兩位。」

「這兩個小兒?初窺道徑,有個屁用!」

這縷魔煙突然一分為二,如光如電瞬間沖入鬼哥與葉唯與額頭。鬼哥只覺心中驀生無窮恐怖,猶如身墜於萬惡地獄之中,數之不盡的酷惡刑罰,已來未來似悉數加身,讓他的神意幾乎就此崩潰。就連突然湧來的鬼道道力,都被這股魔煙一掃而退。然而就在此時,一聲猛虎的咆哮由鬼哥魂里傳出,讓這縷魔煙稍微停止下來。

「咦?西極煞天真君!你居然會在這裡,有意思。若你真身至此,我或許讓你三分,不過憑你一道煞根,嘿嘿!」

魔煙怪笑之中一涌而過,直接將嘯虎之音碾過,徑直衝入鬼哥元神。鬼哥此時的元神雖極其虛弱,但狀態卻又是極其玄異的。他不僅半真半虛,而且蘊藏著極強的魔性,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這間能點燃這火藥桶的東西不多,可恰巧這縷魔煙可以。

所以當這縷魔煙剛一入侵鬼哥元神,鬼哥自身蘊藏的魔性立時轟然爆發,竟是將這縷魔煙猛的卷將出來。他一身氣血如同燃起赤色的火焰,竟然還自行直向魔煙追了過去。

魔煙散出幾重黑漣,將赤焰抑止回來,就在虛空中呆了半晌,然後才冷笑一聲道:「你使得好手段啊,我的好徒兒!」

鬼哥只覺氣旌血盪,若非此時三真合一,他懷疑自己的肉身此時已經炸成滿地血沫。然而經這縷魔煙一引,他腦海中亦忽然浮現出虛境中被種入魔性的一幕幕。此刻爆發的不過冰山一角,更多更深的還隱伏於真魂深處。魔性一時引發,這勢頭豈是可以輕易停下的。他立即發現元神胸口虛門處又開始強烈的動蕩,鎮在其中的逍遙珠已經在劇烈動搖。

鬼哥應對的極其慌張,卻也遠遠好過葉唯喻。葉唯喻雖在酒神的支撐之中,但在這魔煙侵神中幾乎完全沒有抵抗之力。若不是了雲的玉像雙目釋放出兩道奇光助她驅離魔煙,她很有可能會就此潰神而死。

兩縷魔煙重歸於一,就在虛空遊走飄蕩,彷彿一隻伺機襲人的惡狼。只不過此時鬼哥有些燙嘴下不去口,葉唯喻又被了雲親自護住,他暫時找不到機會。但他還是盯緊了葉唯喻,因為了雲同樣虛弱,很難分神太久。

「祭帝器,護住她!」一道聲音傳入鬼哥的耳朵。

鬼哥知道這聲音來自了雲,但他不知道用哪件好。此時他手中的大千鍾、七劫缽、甚至那柄七缺殘杖都能算是帝器。要論伏魔之力,自然是鎮魔大千鍾威能最強。可先前牧蘭衣就是傷在鐘下而最終不治的,他不敢再輕易動用,需先詢問了雲。

「此鍾可使得?」鬼哥擎出大千鍾,那凌厲的宏光便照四方如白晝,就連自身鬼道之力在此光下都有所退縮。

「無礙,正合其用!」了雲重重應道,聲音中卻也帶了些許顫抖。

鬼哥依言將大千鍾擲了過去,酒神卻不能讓此鐘太過靠近,只打出一道神力,將其橫置於半空之處。然而那鍾溜溜亂轉,縷縷金光掃映全場,照得諸人都一陣心驚,就連那縷魔煙都四處閃躲不已。

事實上此光卻並沒有對酒神與葉唯喻產生半點危害,大正之道剛直如光,可以說舉世光明都諳合此道。這宏光固然霸道,於當世仍承襲大正道蘊的最後數人身上卻也無所沖損。

「了雲,你敢用九邪的這套邪法,也配承襲大正之道,也配說是釋門弟子!你簡直無恥,無恥之尤!你……」魔煙氣得破口大罵。

然而鬼哥此時又已將七劫缽祭了出來,此缽雖不如大千鍾那般無量光耀,此時卻也白光灼灼,氣息對於魔性壓制極大。他琢磨著被魔煙侵神的滋味著實恐怖,自己雖然一時無恙,卻也不想再來一次。可魔煙轉頭望見,登時再也罵不下去。烈火書吧www.liehuoshuba.com

反而是了雲暢笑道:「這兩件都是釋祖帝器,尊上想必盡皆識得。它們豈有被邪物染污之理,這明光皆是帝器自生,焉可說是邪法。」

魔煙卻不理了雲,反而盯著七劫缽喃喃道:「第七重,他已經在劫境走了這麼遠……已經這麼遠了啊,怎麼才能趕得上……」

可是魔煙這麼一發愣,鬼哥已又擎出青陽環,直向著了雲玉像祭了出去。這枚青陽環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就是大日如來圈,可以說是帝釋存世寶器中法度保存最為完整的一個。它雖然沒有在虛境滅世宏光中重鑄過,但那股帝器威能還是相當強勁。雖然往日不彰,在遇到天性緣克的存在時不免會自行釋出威能來。

魔煙失神之下,竟然被大日如來圈一下子壓回了玉像之中,讓場面一下子恢復了平靜。

諸人都心下暗出了一口長氣。但突然之間,那道魔煙瞬間又突然從玉像頸上裂口處湧出,化為一支黑色的拳頭,猛的擊在青陽圈上,一下子將其打得翻飛出去。

「這麼一個破爛圈子,也敢拿出來欺我!等我脫此牢籠,要你們一個個都死!」

魔煙的咆哮聲如狂雷入耳,震得四人都是耳中溢血,但畢竟又縮回了玉像之內,沒有再一次沖將出來。可單這一句話,便如同利刃般刺進諸人心頭,讓所有人都一時說不出話來,陷入死亡的陰霾里。

鬼哥畢竟不同於常人,迅即便擺脫了這種影響。可也對這魔煙心有餘悸,他能察覺此煙並無實質,甚至不是魔息魔氣,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卻能在一瞬間侵他神意,可以說是輕而易舉。若說被侵神的那種感覺,倒像極了往昔心魔發作。

鬼哥自當初磨滅心魔化其魔血之後,已然多年不曾發作過了。心魔不發,即使入魔也可不失本心。但剛剛魔煙侵神,他又找到了這種感覺。現在是兩道匯衡,身上那淵海一般的魔性又被引發,

倘若這個時候心魔突發,那可是真正要命。

了雲適時道:「不必慌張。這位天魔羅已被泯滅形體,只剩下了這道摩那識。現既有帝器震懾,此識已不可再來攪擾。我會將它纏藏入我神識之海,讓它找不到出來的道路。」

「請問前輩,摩那識可是神識?」鬼哥忽然問,因為他覺得這與他干係不小。

了雲略微猶豫,還是答道:「摩那識便是釋祖所釋眾生第七重識,解為我識。此中法度,非三言兩語可盡,也非尋常神識可比。」

釋家法門,鬼哥雖一向是自行自修,但畢竟已進至大德金身。他的修持先後與大梵天、不動明王、虛天藏等釋門三大聖宗皆有緣法,算得上是釋門弟子。但他這一身野路子,跟正統釋家門徒並不一樣。對於真正的釋家經論法解,他所知詳者少之又少。諸識解法詳述於小唯識論,是由不動明王親著的經典,他居然沒有讀過。

我識亦是我執,我自不休,誰能休我,這便是摩那識應於天魔羅的真面目。修行者自一念起,經神念、神意、神識諸般變化,其實最終皆要著落於我識。然神念不可久存,神意不可無憑依,神識雖大而得法,卻過著於形跡從而可以被攻伐。但覺醒后的我識,無需無憑,即唯我如意,永難磨滅。

鬼哥沒有被魔煙控魂,是因為他存有另一道摩那識種下的魔性。儘管他還不懂得七識真諦,但這不礙於他體會魔性的根源。此時此刻,全真逍遙珠封閉的虛門已然又被推開,他陷於虛境中的那部分虛魂亦在隨著滾滾魔息順流而還。

他突然感悟到,這些魔息並不是由虛境憑空溢出的。虛境里的一切都有別於真世,那位魔羅怎麼可能會憑由轄屬氣息外泄。這些魔息更像是一種割捨或者說饋贈,當它們與魔性重新統一的時候,自己將因此獲得難以測度的巨大力量。

鬼哥不由自主的回想,將往昔的一幕幕與今日之果串聯起來。從那瓶無方神釀的回味,到神庭虛空中端坐的那尊骷形,從修羅之地天魔井中的亂念,到幻滅仙台的忘魂雙花。從梵天鬼語圖上那道魔影,到虛境中從自己元神中脫離存在。

「十二逆魔法印前九道中,就有一念唯識印啊……」鬼哥喃喃自語,目光略微閃動:「不會錯了,你就是虛天藏。」

虛天藏三字一經出口,立刻使得這片異世虛空劇烈動搖,彷彿這片空間根本盛納不了此名,開始從本不該有的邊緣塌裂。而鬼哥元神胸口的虛門亦是驀然魔息狂涌,他缺失的一切都在這股狂潮中飛速回歸。

了雲不知出了什麼變故,他困藏魔識還未竟全功。但眼前這樣的危況已不允許他再從容等候,只得當機立斷,向諸人喝道:「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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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鬼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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