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成全

A城

下班前接了個電話的秋繁，大驚失色顧不得換下白大褂，從辦公室朝樓下一路飛奔，衝進急診室時視線越過兩名交警鎖定坐在椅子上的林優旋。

神情寫滿了擔心，在見到她安定的那一刻到定了定，反應的第一句是「什麼情況？」

「秋先生」交警小揚以前是渠成的手下，他主動解釋「您妻子，林小姐駕駛著瑪莎拉蒂在四環與人飆車。」

「四環？」秋繁無語「四環天天堵，能飆車？」

邊說邊走上前，接過護士手裡的棉簽。

「可，您的妻子就是跟人堵氣飆車了。並且，撞壞了公共設施。」

秋繁熟練的處理林優旋額頭的皮外傷，仔細看了看，確定只是刮破了皮並無淤腫現像，又見她抿著嘴心裡還在賭氣。

心一軟，故作生氣，擰著眉幫作嚴厲哄道「說吧！坦白從寬！」

噗呲，後面的小警察沒忍住笑場。

「你們在這兒跟我幹什麼呀！」林優旋頭一抻，眼一瞪，怒道「我好好走我的直線，那混蛋玩意又是別道，又是沖我吹口哨，比手勢的。」

秋繁看了眼小揚，伸的示意他解釋。

小揚撓頭「但您也犯不著為了罵他一通跟那混蛋拼了一路呀。」

「本姑娘今天就是心情不好！」林優旋一巴掌拍在秋繁腿上，痛得他條件反射蹭得一站起。

一旁配藥的小護士偷笑不已。

他摸著自己的大腿，指了指小揚「這事是那混蛋挑起的，你們怎麼不找他呢？」

小揚攥了攥手裡的口供記錄本，一本正經彙報「那混蛋在牙科，估計得做門牙。」

「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要我賠錢」

秋繁點頭，明白了，敢情為這事憋氣呢，果然她憤懣道「你們不是能查監控嗎？明明是對方挑釁在先，我飆車也是為民除害。」

「是，是」小揚點頭「但他的行為的確構不成犯罪，而您將他逼得撞了綠化帶，又造成身體傷害，這...」

「什麼叫構不成犯罪」林優旋捂著額頭，氣沖沖嗶哩啪啦朝小揚吼「在車道上無理由頻繁別車，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屬於危險駕駛罪。」

小揚咽了下唾沫，硬著頭皮道「所以，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得處拘役，和處罰金。」

「所以你是要拘留我！」林優旋揚聲。

「我」小揚抹汗，但還是挺著腰，正義道「林小我們的同事正在查路段監控，處罰結果會視具體情況而定。」

從派出所出來已是晚上九點，林優旋又累又餓，額頭還貼著創可貼。

回到車內癱在副駕駛上，秋繁心疼的揉了揉她頭髮，控身體貼的給她繫上安全帶，安慰道「旋寶，老公帶你去吃海底撈吧！」

林優旋身體沒動，但眼神亮了一上，直言「這個可以有」

「嗯」秋繁發動車，坐儲物格里拿了條白巧克力遞過去，共情道「先墊一下」

窗外滑過一排排路燈，城市的夜總是這樣，又美又孤單。

林優旋有氣無力的撕開包裝，慢慢品嘗巧克力絲滑醇香的口感。

車內一陣寂靜，吃了半塊后，她像終於想起了什麼似的，坐起身問「欸，你怎麼不教訓我呢？」

等車穩穩停在斑馬線前，他才開口，側上目明，眼裡的深情款款將林優旋望醉。

她拿著巧克力的手忘了往嘴裡送，聽到對方一如既往磁性的嗓性「旋寶，工作幾年來，很少有事情能讓我失控，但先前我在接到電話后聽了兩句。整個大腦短暫空白了一下，我知道你這段時間情緒上有些壓抑，也知道你一直在調整。」

聽到這裡，林優旋淚濕眼眸。

「以往我總是會以我的行為準責去約束你的思想，但我希望你明白，那是不自私。」

「我知道」林優旋垂下淚水汪汪的眼帘「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秋繁揉了揉她的長發，沖她寵溺一笑「重要的是，你沒事，這比什麼都好。」

他眼裡有疲倦，林優旋精準的捕捉到了。她將眼淚憋了回去，抬頭給他一個明媚的笑臉「我們回家吧！」

「你不吃火鍋了？」

「嗯，回家，我們吃麵條。」

「可是阿姨已經下班了」

「我來煮，上回在家像我媽媽請教了一會，剛好可以露一手看看。」

歸宿，是種感覺。

在手牽手回家的電梯上，林優旋將頭靠在秋繁胸膛。將一路百轉千回的心情轉換為一句話「老公，謝謝你！」

她懂得，往後她要做任何情，都會先想到這個男人。

秋繁緊緊握著手心裡的溫柔，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個愛憐的吻。

*

「做為設計總監，對於我手裡出去的產品符合什麼樣氣質的人，我有足夠的發言權。」激烈的言詞伴隨著「啪」的一聲音，Jade將手裡的文件夾扔回到會議桌上。

十分鐘前最後一批開會的員工已下班，對會議內容有分歧的Jade和安禾還僵持在此。

其他部門的燈已經熄了，只留這方明亮，更顯出夜的深沉。

「那好！」安禾稍稍調整坐姿，語氣平緩「從你推薦的人當中，我們逐個分析。」他翻了翻手裡的資料，抬眼道「苗宇，新晉愛豆，氣質陽光硬朗，推薦為春季領航男裝品牌代言，這沒問題。這個」他將資料推過去「言一新，做為上一季少年品牌代言人，被媒體暴光在公共場合吸咽，手滑點贊辱國言論，線下約女粉絲等各種不良行為。」

Jade不為所動，淡淡瞄了一眼資料上帥氣的男生，等他繼續。

「男團PZNO」安禾的指食在資料上撮了撮，將她稍漫的目光引了過來「他們是養成系團體，口碑和形象自然沒有問題，但營銷不達標。」

Jade收了身前的資料，一套剪裁得體的酒紅色小西裝將她的幹練不落俗套的氣質襯得完好。雖然兩人是夫妻，但在公事上從來都是按公辦的原則，儘管品牌創始人是安禾，但圈內人都知道他們是強強聯手的組合。她將身體向前傾，支起下巴，露出少見的疲憊感，與幾分鐘前的犀利很是不同，有點懶懶道「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推許願為「國畫山水」系列服裝代言人的事。」

安禾起身過去，探了探他額頭。眼神又自責又心疼。「抱歉，我忘記你在生病的事了。」

「沒什麼」Jade打開挎包，從里現面拿出藥片，安禾立刻去倒水。

等她把葯吃下去后，他雙手溫和的撫上她肩膀，低頭輕聲道「咱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明天早上再開會決定。」

Jade沒有動，原地坐著。

眼神盯著某處放空，靜靜思考著什麼。半晌，她將自己從個人情緒中抽離出，又看了看手上許願代言的其它硬照。

「抱歉！」她抬頭看向靜候一旁的男人，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我不該帶著偏見處理工作，這件事不能再託了，部份夏裝已經在打版了。明天我休息，這件事就按會議結果進行吧！」

直到車輛匯入街頭時，Jade還在反思，自己這次為什麼會如此偏執。

「別想太多！」安禾輕鬆撐控方向盤，一邊安慰她「各部門也是跟根市場反響和調查來覺得代言人的事情」

「嗯！」她垂眸靠在副駕駛上，路燈的光零散的掠過，印出她輪廓清瘦的側臉。

將安禾的心一點點越壓越沉，車上高架橋後路況良好，經過深思后他提出「Jade，你休息一個星期吧！正好可以多點時間陪安安，設計部珊妮和凡雅會盯著。」

「好！」

輕輕的一句，似嘆息。在安禾心裡放大，他跟著暗暗嘆息，視前方全是紅色的車尾燈，載著不同使命的人。默然就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深夜，她給自己的留言，其實，無論現在，還是未來。某些時候，我們只能孤軍奮戰。

「小玉」他喚她乳名。

她半睜開眼，嗯了一聲作答。

「現在，你是不是感覺很孤獨。」問這話時，他的目光如常的盯著前方車輛，看不出與還常有什麼不同，只是聲色幽幽。

車內空寂，閃過的霓虹無端令人動容。

她一向是個冷靜的人，此刻卻動了情，或許是這樣的場景，身邊這樣一個男人，不經意觸動了心裡那根傷感的玄。

Jade壓下喉頭湧起的辛酸，黯啞道「有點，心裡的獨角獸在作崇。」

車轉了個彎，將繁華拋於身後，進入A市一級湖野別墅區的輔道，這裡樹影綽綽，路燈延綿，多了幾分清凈，適合談心。

安禾放慢車速，將話說得柔情「我知道女人成為母親后對人和事會產生與以前不同的觀點，特別是忙於事業又心裡記掛孩子的職場女性。小玉，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考慮年後半休的事情。對我而言，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我能處理，我處理不了的會交給專業人士打理。」

Jade靜默良久，一直到將要進庭院時才回說「我會考慮的，我放不下的，不只是職業和職位帶來的成就與光榮。」她輕輕將手撐覆在他手背，由心道「還有你，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與你共肩作戰的場景。後來終於實現，而這種感覺，我永遠都享受不夠。」

車停了，侯在門口的管家見車沒熄火，也沒有貿然靠近。

安禾鬆開左手，安撫的拍拍她手背。眼裡的光明滅閃動幾下，似乎壓抑著什麼，連帶著聲音有些沙啞「小玉，你所想，所感，我皆感同身受。但我免不了貪心，我還需要一個溫馨的家，一個健康美麗的妻子。你懷安安一直都沒有休息，生她也吃了不少苦。老婆，半休只是將出差的工作交給其他人代撈。國內的市場也有待開發，你不必擔心脫離這個行業，也不會耽誤學習和進修。」

此時他像個一心想哄好女朋友的青年，甚至有點詞不達意。與處理公事的決絕果斷很不同，大概我們在重要的人面前總是會不由自主轉換角色吧。

「我知道！」Jade何償不懂呢，她也是一向未雨綢繆的人，只是這個圈子瞬息萬變。

她抬頭望他這雙穿過黑暗依然真誠的眼，遠隔千里的那些年，她是怎樣在無數個午夜夢回中渴望這雙眼的目光。

此刻，過往彙集成無比感動和萬般慶幸。

這個男人，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在自己身邊。

熟悉的手掌帶著熟悉的溫度，輕輕的撫去她眼角情不自禁的淚花。呼吸的全部氣息，都來自他。

「小玉」安禾也十分動情，黑暗中，他壓下眼裡的淚光，細細告白「你知道，我的命運，一直掌握在你手裡。」

她用設計過無數時裝，同樣也認真描繪她們生活藍圖的雙手握住他的替自己撫淚的大手。

她真的很久沒有流過淚了，這個男人，他曾經那樣羈愛自由，夢想環遊世界，徒步過沙漠，便裝穿巴西熱帶雨林，去非洲原始森林，哪裡邊緣化，哪裡可以冒險他就去哪裡。曾經身上每個細胞都呼喚自由，鍾愛探險的男人。

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他成全了她。

他們分開，複合，再分開。她冷他，他越發前所未有的熱情，她趕他走，他有各種辦法買通她室友，他的熱情像火，她敬而遠之。

直到他冷了心思，沉了念想。

直到他為她付出了實際行動。

如果彷徨使你恐懼，那麼你別太理性，過度理通常使人病態化。

這句話，他說的。

「好」Jade點頭「我休完這個禮拜的假，再整理一下各項進度然後開會綜合一下。」

「嗯」

「我會先適應一段時間，工作強度慢慢調整。」

「好」

「其實，我選許願...」

「其實你選他沒有錯」Jade微笑「他很適合國風主題，但，他只適合，秋思，那一章。現在的他不論怎麼看，都像帶傷的少年。越是微笑，眼裡越是憂傷，他還沒能走出對薇薇的痴情中。又背負家族命運的變遷，在男孩與男人之間。」

安禾點頭，露出讚許的笑，裝在眼裡，暖在心頭。

「謝謝！」

「應該要謝謝薇薇」Jade解開安全帶，兩人挽手踏進客廳。

這裡，溫馨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