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春花秋月何時了(三)

番外7:春花秋月何時了(三)

當蔣譙站在病房的門外,他忽然覺得有些近情情怯。在國外的時候,他是那麼堅決地想要回來,想要見見她。她生命垂危的消息讓他慌亂,讓他摒棄了所有的顧慮和心防,抵抗多年後終究在她生死一線時承認自己其實從未改變過愛她。

在飛機上他也曾問過自己,縱然自己心意仍在,可她畢竟已有了新的生活,那麼自己走這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小湘說得雖直白,但卻是在理的。她已轉危為安,她有親人有戀人,自己算什麼?以什麼身份去見她呢?

可是心中想要去看看她的念頭那麼強烈,強烈到他沒辦法抗拒。於是,隱忍如他,溫吞如他,在內心一番激烈的博弈后還是決定隨性一回。

他回來了,他離她僅這一門之隔。但他卻像忽然失掉了所有的勇氣,竟沒有力氣伸手去推開這扇門。

正在他猶豫間,病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他和正從裏面走出來的尹影打了個照面。

「你……」尹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多年不見,蔣譙也不再是少年時的青澀模樣,但那樣溫潤的氣質卻是一如當年。

「我想看看她。」蔣譙看向尹影,開門見山。

尹影沉吟片刻,微微偏頭:「你刻意挑的時間吧?」

「是,好在這會兒只有你在。」蔣譙並不否認。

尹影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側過身:「你既然趕回來就說明你也知道她傷得很嚴重,她剛轉到普通病房沒幾天,現在休息呢,你……去看看她吧,我去樓下買點東西。」

「謝謝。」蔣譙感激地笑笑。

「進去吧。」

待到尹影拉上門,蔣譙才望向病床上的人影。這是一個單間病房,病床在略靠近窗戶的位置,床的對面是供人休息的沙發,一旁還有一個已經收起來的摺疊床。

越是走近她,他的心跳就愈發快起來。

有多久沒見她?她是否還是原來的模樣?有多想念她?這些年他壓抑著自己的思念,強行不去想不去關心她的消息,不過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因為刀傷在背部,她靜靜地趴在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還垂著留置針頭。蔣譙在床頭位置站定,再緩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深深的凝望着她趴在枕頭上的那白皙又清瘦的側臉。

哪怕只是一個側顏,他也能看出長大成人的她愈發清麗秀美,只是因為受傷讓她此時顯得有些蒼白和虛弱。

蔣譙面色沉靜,心湖卻早已掀起波瀾。

「辛逸……」剛一開口,他竟覺得眼睛已略有些濕潤。

病床上的女子沒有反應,只是均勻的呼吸帶着她的身體微微起伏着。蔣譙原本只是想把搭在她臉頰上的一縷髮絲別到她的耳後,卻在輕觸到她皮膚后再難離開,他情不自禁撫上她的眉眼、她的臉頰,最後他拉起她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溫熱的手掌中。他閉上眼睛,手輕顫著,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和她這麼靠近。

他深深呼吸著,控制着自己澎湃的情緒,再睜開眼睛深情繾綣地看着沉睡的她,輕聲開口:「我原本以為,如果我的存在只會讓你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只會讓你一直生活在負疚中,那麼你選擇離開,我也接受,只要你能過得好,我也以為你過得好……」

他頓了一下,把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感受着那微涼的溫度:「可是你怎麼會讓自己差點……你沒有照顧好自己,他也沒有保護好你。呵!」

蔣譙微微搖了搖頭,自嘲一笑:「這麼說會不會有點不公平?當初的我不也讓你受盡傷害嗎?我哪有什麼資格去批評他?我只是……其實我……我……」

「我刻意遠離你,刻意不去關注你的消息,我裝得若無其事,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實一直在後悔,後悔當初輕易放手,後悔沒有親口對你說,我愛你,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都愛你,我對你的心意不比他少,一點都不比他少。可我竟然沒有告訴過你,是我膽怯,害怕被你拒絕,我不止一次想,如果我當初……」

「你放開她。」

蔣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門口傳來的冰冷徹骨的聲音打斷。

他把她的手輕柔地擱在床榻上,再抬眸看向門口那個一臉憤怒的人,毫不示弱地挑了挑眉。對於這個讓她陷入危險的人,他內心的憤怒也絲毫不少。

「你出來。」邵霖冷聲說着。即便剛才那畫面深深刺痛他的心,但他仍能剋制自己壓低聲音,不願吵醒沉睡中的她。

兩人來到僻靜處,邵霖忍不住一拳打在蔣譙的臉上:「你不覺得對別人的女朋友做這樣的事很不道德嗎?」

「據我所知意外發生前你們分手了,所以,她現在單身。」蔣譙站直身體,擦掉嘴角的一絲血跡,眼神冰冷。

「我們只是鬧矛盾而已。」

「你一面之詞。」

「她是我的!」邵霖提起蔣譙的衣領,眼中燃燒着怒極的火焰。

「可你讓她差點死了!」蔣譙用力推開他,捏緊拳頭照着邵霖的側臉狠狠打了過去。

兩人各自的憤怒,讓他們扭打在一起,直到筋疲力盡,雙雙或躺或坐在地板上喘著粗氣。

「蔣譙,我承認,我沒有保護好她,這是我的錯,我會用我一輩子去彌補她。可是我告訴你,收起你的心思,有多遠滾多遠。辛逸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想說什麼如果?你當初放了手,我不會!」邵霖躺在地上望着鉛雲低垂的天空,情緒依然激動。蔣譙的深情告白無比刺耳,他說什麼?他說他依然愛她?他還想說如果?如果什麼?如果他重新追求辛逸是否會給他機會嗎?

不!不能有這樣的如果!

蔣譙站起身,淡淡瞥了邵霖一眼,眼神中夾雜着羨慕、嫉妒和失落,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身緩步離去,走過邵霖身邊時,他沉聲說道:「如果?如果你不能護她周全給她幸福,我隨時願意取你而代之。」

邵霖怎麼會知道,自己也曾經是她的戀人,即便過了那麼多年,他還是了解她的。她是真睡還是裝睡,他如何看不出來?

他不願戳穿她,是因為他知道她不願面對他,這已經是最委婉的拒絕了。對她來說,他已經是過去式,再也沒有任何可能,她現在的心裏,只有邵霖。

他只是知道她能聽見他的話,才會把過去沒能說出口的愛,講給她聽。她不願睜眼,已是回應。

他也就沒有遺憾了。

大雨傾盆而下,路上的行人匆匆而過,絲毫不願理會這個漫無目的遊走在雨中的男子。

他在巷口一個無人的階梯處坐下來,拿出那枚月牙掛墜輕輕摩挲著。

忽然,他覺得眼前一暗,頭頂似乎沒有了雨滴。他茫然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宋逸湘撐著雨傘站在他面前:「死心了嗎?」

「好像還沒那麼快。」蔣譙笑笑。

「我也是。」宋逸湘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她撩了撩自己的髮絲,朝蔣譙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先生,我叫宋逸湘,大宋王朝的宋,安逸快樂的逸,湖南省的簡稱那個湘,很高興認識你。」

蔣譙看着眼前那隻白皙的手,抬頭看向手的主人:「我可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忘了她,具體要多長,我沒法給你明確的時間。」

「交個朋友而已,我管你忘不忘了誰。」宋逸湘揚了揚下巴。

蔣譙愣了愣,最後伸出手:「你好,我是蔣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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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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