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春花秋月何時了(一)

番外5:春花秋月何時了(一)

當她輕輕打開房門的時候,只看見屋內漆黑一片。她疑惑地朝裏間張望了一下,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發光體映入眼帘。

那是手機屏幕的亮光,映射出拿着它的那個人的側臉輪廓。

她心中愈發覺得古怪。這個時常把「不要關着燈看手機,對眼睛不好」掛在嘴邊的人,今日怎會「明知故犯」?他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這樣想着,她「啪」的一聲打開了客廳的大燈。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坐在裏間椅子上的人身軀輕微震了一下,彷彿是從自我的世界中清醒過來似的,他下意識地轉過頭望向客廳,然後看見了站在門邊的人:「小湘?你回來了?」

宋逸湘點點頭,把手中的購物袋放在門邊的斗柜上,一邊換鞋一邊問:「你怎麼了?也不開個燈?」

她抬起頭不遠不近地看過去,詫異地發現他那反射著光線的眼中,好像有一絲晶瑩?

蔣譙忽然反應過來,迅速別過頭去,手指輕輕劃過眼角。

宋逸湘想了想,柔聲問道:「我買了些咖喱和土豆,冰箱裏還有些雞肉,晚上吃咖喱飯好嗎?」

「你吃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沉默了一瞬之後,蔣譙溫聲回答。

「你怎麼了?」宋逸湘站在他卧室門邊扶著門框,並不邁步走進去。

「沒事,只是今天在實驗室里犯了個錯誤,被教授罵了一頓。」蔣譙溫和地笑笑,起身走向床邊。

宋逸湘知道,這是蔣譙在委婉地告訴她:暫時別來打擾我。

她低下頭,心裏忽然有些難過。

蔣譙這樣一個謙和溫潤的人,怎會為那樣的事心情不好?他從不會為課業上的事不開心。她知道,每次他情緒低落,都是因為他心底里那個無論她多麼努力,好像都沒辦法徹底抹去的女子。

那個名字裏和她同樣有個「逸」字的女子。在這些年漫長的陪伴中她再清楚不過,只要某個場景、某件事讓他想到了那個女子,他就總會溫和地對她笑:「小湘,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但她還是默默為他關上了房間的門,悄然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撲倒在自己的床上,側過臉透過玻璃窗凝視着日落後漸暗的天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強烈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他們這樣的關係算什麼?男女朋友?還是僅僅只是合租同一個公寓的同學夥伴?

為了心中的他,她跟着他一起來國外留學。他待她總是謙和有禮,也會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雖然他從沒有明確地說成為男女朋友的話,但她憧憬著和他朝夕相處,期待着有朝一日兩人的關係能更進一步,確定戀人的關係。然而他委婉表示可以合租,但得一人一個卧室。她雖然有些沮喪,卻也覺得來日方長,她一定可以讓他忘記那個女子,對自己動心的。

是自己太自信了嗎?還是那個女子的影響力如此之深?哪怕他們多年不見,哪怕他們相隔那麼遠,卻還是牢牢佔據着他的心?

她想起那年在大學里和他的初次見面。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把一眾學生困在了學生食堂,因為是中午用餐時間,其他學生可以悠閑地吃着飯等著雨勢變小,但她着急去院辦開學生會的例會,站在食堂的門廊下着急地來回走着。

「小湘?怎麼辦?開會時間快到了。」和她一起的同學看着眼前細密的雨簾,有些着急。

正在她們一籌莫展時,有人遞過來一把雨傘:「如果有急事就先拿去用吧。」

她的視線順着眼前的雨傘往上,就這麼撞進了那雙溫柔的眼眸里,那男生臉上柔和的笑容在這一瞬間輕輕撥動了她的心弦。她接過雨傘,笑着說:「江湖救急,謝了!同學叫什麼名字?我好把傘還給你。」

「不用了,一把傘而已。」他輕輕轉過頭去。

她咬了咬牙,向來直爽的性子讓她決定不要放棄這個有好感的男生,於是她上前一步:「這怎麼好,我叫宋逸湘,大宋王朝的宋,安逸快樂的逸,湖南省簡稱那個湘。」

「你說,你的名字,什麼逸?」男生眼神閃了閃。

「安逸快樂的逸啊。」她笑着回答,心中還覺得奇怪,第一次有人對她名字中間那個字感興趣。

「你好,我叫蔣譙。」他禮貌地笑了。

這就是他們的初相識。不久之後她知道了,他之所以突然改變態度,是因為那個「逸」字,和他心中那個女孩兒名字中一模一樣的「逸」字。

她苦澀地笑了,這是緣的起始?還是傷的源頭?

後來的後來,她成了他的朋友,也只是朋友。她知道了他有女朋友,也知道他每次給他女朋友打電話時都會特別的溫柔。

她偶爾狀似路過他身邊,聽着他溫柔的話語,心中就會無法剋制「真希望他這樣的溫柔是對我」的念頭。直到那天,因為和他寢室的室友熟識了,一起去王府井和西單逛逛,他卻突然對她親昵了起來,他笑着對她說話,還從她手中的袋裏拿東西吃。

她的心有點亂,這是,對她有意的意思嗎?前不久聽他室友說他和他女朋友出了點問題,他們分手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突然的親昵,他卻在回程的路上對她道了歉。

原來,他只是在西單看到了以前的同學,那個同學還是他女朋友的閨蜜。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那個同學一定會告訴他女朋友。

「如果她還在乎我,她一定會給我電話。」蔣譙說,「如果她打電話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她的心有點疼,可是她還是笑着答應了他的請求。如果能幫他追回他心愛的人,也算是自己為他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吧。

可是,電話打來了,她也按照他的設計說了該說的台詞。但事情並沒有朝他希望的方向發展。那個晚上,她第一次看見平日裏那麼波瀾不興的他如此失控。

他一定,很愛那個女孩兒吧?

「我就知道,我他媽的就不該離開,我們不該是這樣!不該……」她第一次聽到他罵髒話,只是聲音中竟有着絲絲更咽。

後來的日子,他正常學習、吃飯、睡覺,也不排斥她時常圍在他身邊。她以為,失戀嘛,兩人隔那麼遠,時間會治癒一切的,她,會有機會的。

她選擇性忽略他每到假期不是留在北京打工就是去阿木家的客棧幫忙是為了避免和那個女孩兒在家鄉碰面,她也可以不介意她開玩笑說那個月牙吊墜不見了時他那驚痛的眼神。她可以等,是的,她可以等。他執著,她也可以很執著。

直到他決定去國外留學,直到他沒有反對她跟着去,直到他把月牙掛墜留在了阿木家的小酒館。

她覺得,過了這麼些年,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可是今天,她才不得不正視一個她其實早就知道的事實,他不是放下,只是把那個女子更深地埋進了心底里。

她在他去洗澡時,忍不住看了他的手機,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他手機的解鎖密碼,是那個女子的生日。原來,他今天那滿臉的不可置信、哀傷、心痛,全是因為他在同學的朋友圈裏,知道那個女子受了嚴重的傷,現在生命垂危。

他會怎麼做呢?他會不顧一切奔向那個生死一線的女子嗎?

她覺得臉上涼涼的,用手一抹,原來,流了這麼多的眼淚嗎?

為什麼,愛你這麼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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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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