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03 冬去春來

第十七章03 冬去春來

街對面的武運昌家,確是張燈結綵,大紅燈籠高高掛,對聯都是雙的,街門口兩側頂檐巨幅大對,燙金字體,陽光下熠熠發光;門框上貼著小對;兩扇街門中間大福字方對,故意把福貼倒。大年初一的鞭炮燃放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據說是十萬頭的帶雷鞭。

武運昌一家,沒有理由不高興,這一年中萬事順利,一切都是在武運昌的導演中,開幕閉幕:從權利過渡給兒子,大擺壽宴,收農業稅,規劃宅基,缺心眼的孫子娶了媳婦。還有沒讓武運昌想到的是,吳家寨被縣裡樹立了模範村;剛上任一年的兒子武敬恩被縣裡樹為村支書典型。是的,雖然錢是花了一些,財富取之於民,用之於官,自己才能順利;胃口太大獨吞往往被噎死。

大年初一,來給武運昌拜年的更是絡繹不絕,武家寨村民已經習慣了武氏權力。這個年讓武運昌過得紅光滿面,似乎又年輕了十歲。

這個年不能快樂過的,還有武靜如。

在武靜如一再要求下,父母只有滿眼抹淚。過了臘月26,武敬國套著騾子車,拉著火爐,蜂窩煤,柴米油鹽鍋碗盆;半袋子饅頭菜包棗包,一張單人床,被褥行李包裹;武靜如跟在後面,推著車子守著生怕掉下來東西;她爹坐在車前轅,兒子武一坐在姥爺的懷裡,雙手裡捧著趕騾子鞭,非常興奮,還學著姥爺的樣子,揮鞭,嘴裡嚷著:「駕!駕!」

那隻公狗不從路上跑,而是順著地邊,時而拉后,鼻子在地上嗅嗅;時而跑過騾子車,左右張望,狗鼻息冒著白霧。

武敬國面無表情,他也許覺得自己這個爹當得很失敗很窩囊;武靜如雖然不高興,但也並不顯得沮喪,有間棲身小屋,身體自由了心也自由。

前面騾子車咣當咣當,軲轆在土道上蹦跳著,後面靜如帶著圍巾,厚厚的手套推著自行車。懷著不同心境的父女倆,一前一後,離武家寨越來越遠,路上沒有行人。雖然北風有些虎嘯,由於騾子車快,靜如推著車慢,騎上車又太快,她只有加快腳步,緊趕慢趕,一上冥河小橋,她渾身發汗,倒是熱了;手套里汗濕,靜如褪下手套,把圍巾抹到脖子,冷風一吹,頓覺神清氣爽;而坐在車轅的爹,抱著武一,雙手互相插在袖筒里,蜷縮著脖子,樣子有些猥瑣。這一樣的寒風,卻兩種境界。

黃狗用鐵鏈子牢牢地栓在門框上。

一切安排停當。武敬國語氣渾濁地道:「小如,晚上記著把爐子掂到屋外,別中了煤氣!」

「爹!俺知道了。你回吧!」由於生火,靜如頭上蒙了一層灰燼。

「嗨!讓孩子也跟著遭罪!」武敬國長嘆一聲。

「遭啥罪?地里空氣倒好呢?你快回吧!爹,一會兒搭黑了。武一,給老爺再見!」空廓的曠野,沒有一絲一縷的綠色,可能是孩子現在才感到荒涼,看著姥爺坐在車轅,手拿起了鞭子發獃。靜如彎腰抓起孩子的右手,在空中向爹揮動。

第二天,吳茂林聽妹妹林英說,靜如為了迴避這年,住到冥河灘的農場小屋了,他一陣心絞,真想扇自己耳光。

吃過午飯,吳茂林騎車領著小黑狗,來到農場小屋,靜如剛掛在車后架兩隻塑料水壺,正要推車去磚廠馱水。他見這農場小屋雖然簡陋凄涼,但是被靜如拾掇得乾乾淨淨,有條不紊。靜如平靜地說:「你咋來了?」

「俺把這小黑狗送來,給你做伴,這小黑比人還激靈呢?」武茂林把小黑拴在這邊的門框上,同一個村裡的狗跑在街上經常玩耍,所以它們並不打架,而互相逗玩,這下可高興了武一。

栓好小黑,武茂林摸摸武一頭頂,推起掛著水壺的車子,翹腿跨上車,朝磚廠走了。

望著吳茂林踏實的背影,一股暖流湧上靜如的心態,淚珠在她眼眶滾動,她忽然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欲-望,就這樣時光定格多好!

但是當吳茂林連續兩趟,馱來四壺水,坐在屋裡逗武一時,靜如卻說:「茂林你回吧!后你別來了,怕蘇婷猜疑!」

儘管靜如這樣說,但是在她躲年的時日里,吳茂林伺候睡病爹,都要跑步抄近道,到農場靜如住的小屋周圍,像哨兵一樣巡視一圈,他憑軍人的職業判斷著靜如的安穩。吳茂林站在冥河堤上,遠遠地觀察著孤獨的小屋,星光,銀河,獵獵的風,他深深地相信,有他在,靜如的夢才會甜美……

正月十五雪打燈,這是天合人意的景象,這些美麗景色只有文人墨客才無病呻吟。

吳茂林一點沒感到這樣的景色有啥特別。元宵節的雪往往是隨下隨消,雪消融,地里的麥苗開始返青,吳茂林門面房裡備足了化肥,這些化肥是老戰友艾格運來的,吳茂林不用投資。他每天晚上要住在門面看門防盜,蘇婷暫時有妹妹林英做伴。

妹妹林英被茂林強制送到通往省城的車上,再艱難哥哥也要讓她上完大學。

天一日日暖和了起來,轉眼柳枝泛綠,杏花花蕾飽滿得再也經不起春風撩撥,地里麥苗一夜間像展開的軍用毛毯,看不見地皮了。

冀南大平原又一個春天開始了,人們的希望也春暖花開。

吳茂林的店忙活了起來,他一個人自顧不暇,妻妹蘇紅來做幫手,這樣,吃飯時候茂林才能騰出時間照看病爹。吳茂林說蘇紅:「你是要工資還是入股份?」

蘇紅嗔怒說:「姐夫,俺看你也光認錢了」

「啊!」吳茂林一愣,苦笑道,「這又不是一天!」

「那又咋了,俺願意,俺願意看著姐夫趕快成了大款。」蘇紅的口氣不容置疑。

「你這門面能不能賺錢還沒一定!」蘇婷不無譏諷地插嘴道,「就先讓俺妹妹義務吧!等你發財了還會虧待她!」

「姐,你咋光說敗興話,俺看能賺錢,誰願意一袋子肥料那麼沉,捨近求遠,到鎮上買?」

「姐看著你姐夫發財呢?」蘇婷一如既往地朝學校去。

僅僅麥子澆這一次返青水,賣出去追肥就幾千袋,吳茂林本著微利廣銷,一代不同的化肥只加價一到二元,一個月下來,他給蘇紅粗略地盤點了一下,竟然賺了5000多塊。

蘇婷知道這個消息,她看了一遍賬本,確實是這樣,她立馬喜形於色,放學後主動來門面幫忙,給茂林騰空,讓他有更多的時間聯繫貨源。蘇婷回家主動給公爹喂飯,以來騰出茂林的時間。

冀南平原氣候特徵,春秋苦短,夏冬漫長。吳茂林忙得腳手不挨地,猛抬頭,誘人的桃花已落英紛飛,大自然綠得一片生機盎然,中午有人穿上襯衣了。

吳茂林回頭見身邊的蘇紅已經穿上了裙子,一派青春朝氣,真像一棵春天剛覺醒的小白楊,挺拔美麗,無欲無求的神情,清純的眸子里汪著一窪明凈的水,一種無名的愛憐充滿吳茂林的心房,他不免有些出神迷離。

「姐夫!你看啥?」蘇紅自顧一下,以為是裙子穿反了,吳茂林沒有反應,她推了一下茂林,道,「姐夫,俺不是問你嗎?你看啥?」

「啊!看你,不!不是看你!」吳茂林恍惚中尷尬。

「咯咯咯,姐夫,你明明是看俺嘛!」蘇紅笑著,像跳芭蕾一樣,揚起手臂,舞動一圈,道,「看吧!俺比俺姐俊不?」

「嘿嘿!」這個話題吳茂林無法實話實說,他只有搪塞道,「都俊都俊!」

「這還差不多!」蘇紅一臉淘氣。

吃了晚飯,茂林要朝門面去,蘇婷這一段心情舒暢,她霍然看見茂林比年前黑瘦了許多,尤其眉峰突兀,下巴少尖。她心裡酸苦了一下,拉著茂林的胳膊,匍匐在茂林的胸前。溫存了一會兒,茂林拍了拍蘇婷後背,悄聲道:「俺要去替蘇紅回來吃飯呢?」

「讓她先餓會兒吧!」蘇婷目光巴望著茂林,拉著茂林的胳膊到床邊,伸手解茂林衣扣。

這夫妻生活斷了多日,吳茂林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便擁抱著蘇婷,但是沒有半點男人的感覺,他有捧起蘇婷的臉面,下巴,嘴唇,鼻翼,一直吻到眼睛,額頭;再向下吻,兩隻柔軟的舌頭纏在了一起,下身就像冬天的土地,死氣沉沉,沒有絲毫的復甦現象。蘇婷的呼吸已經迫不急待,他忽然覺得對不起蘇婷,一把推開她,沉悶地道:「蘇婷,俺是不是病了?」

「是累的吧!要不到城裡檢查一下。」蘇婷無力地鬆手。

出門的時候,小黑要尾隨吳茂林,他沒好氣地瞪了小黑一眼,小黑乖乖地卧到了車棚里。

「姐夫!俺餓死了,你咋才來?」蘇紅一蹦三跳朝大街里跑去。

吳茂林望著蘇紅春風一起起跳的背影,忽然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男人了,他暗恨自己,這樣的想法可不能有吳茂林正要關門休息,靜如來了。茂林把她讓進屋裡,問:「你包的十畝地正好了?」

「就剩下播種了,啥花種好?」靜如看著茂林,忽然轉變語氣,柔聲道,「小林,你比先黑瘦了!」

武靜如聽娘說了不止一次,蘇婷給吳茂林總鬧著彆扭,但是自己除了這一聲問候,能替他做啥呢?

「忙的唄!」茂林嘆息一聲,「小如,俺到是看你臉色比去年好些?」

「俺啥也不想了,自己種自己收,好好把孩子養大。」靜如又深情地瞅了一眼茂林道,「俺知足了,俺比你有福氣?」

「啥?」吳茂林瞪大了疑惑的眼睛。

「俺知道,俺在農場小屋,躲年半月里,你天天晚上在河堤上看看!」靜如說著眼裡長滿淚水「茂林哥,俺一直等你下了河堤,俺才回屋睡,有好幾次,俺順著河堤向你跟前走,但走了一段又拐回小屋,見面說啥呢?」

吳茂林原以為靜如不知道自己的行動,看來兩個人都是怯懦之人,相愛?為啥就不敢轟轟烈烈一場呢!

沉思中的吳茂林忽然抬起頭來,一種**鼓舞著他要去擁抱住靜如,當他站起來看到靜如淚眼汪洋,他忽然又怕了,他怕伸出手去,自己就要燃燒起來。他的強烈**忽然變成咬牙喉結蠕動,他咽下一口無名火,眼睛從靜如眼睛上滑到櫃檯的棉花種上,梗咽了一下道:「靜如,這是今年的新種子,就種這個吧!這是地膜下面的除草劑,10畝地5瓶就夠使了,地膜三捆差不多了。」

吳茂林一口氣不停,把靜如需要的種子和農藥,裝在一個箱子里,和地膜一起綁在靜如的車后衣架上,這樣麻利的動作讓他**歸於平靜。

吳茂林做了一夜的夢,夢的都是啥,一覺醒來,啥情景也沒有想起,只是感覺到褲衩上粘糊糊的,他夢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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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西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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