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長短

我是一個自私的人，無禮、任性並且無知。我確不知道她將我打聽打探得體無完膚。只是對無所謂的人表現得無所畏懼。

「我只是喜歡宋明，他因為喜歡所以更加歡喜。他是你的宋明，也是我的。我喜愛宋明所以給他身體，愛他所以歡喜，愛他所以願意傷害。他是因為愛我才更喜歡，因為愛情甘願為之承受傷害。我的母親也愛女兒，像你愛宋明。宋明的心很疼痛，這我知道，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很疼痛。」

因為在我沒來得及學會怎樣跟別人母親相處的時候，我的媽媽就撒手人寰。所以我討好不了白桂花，也討好不了馬玉蘭。宋明的母親在我面前，突然間從座位上站起，一巴掌砸在我的臉上，她大概是想給我些厲害嘗嘗，在她還沒有成為婆婆的時候。

我的臉頰火辣，從她與我肌膚接觸的任何一處傳來。我還沒有因為**跟兒子的母親索要賠償，她卻給我一個耳光。我矯情的青春、胎死腹中的愛情，以及這不公的命運，它們洶湧著全部涌成了淚水，疼痛的眼淚打我的眼眶裡奔瀉而。我覺得自己那樣委屈。宋明，那個手捧鮮花滿含深情的男人，如果也坐在對面，或者他母親的對面，也在這間茶室，會發生些什麼呢？

「你不必說什麼話，答與不答也不重要，我告訴你，爛泥巴永遠是爛泥巴，爛泥巴永遠扶不上牆，更別說高樓大廈，你在瑤寨的生活，你是田家的媳婦，這我都知道。我去到過瑤寨，見過你的婆婆，你辦過婚酒，領過證書。跟一個傻子，所以你把我們宋明當做傻子。宋明是我的孩子，孩子成為傻子做母親的絕不會袖手旁觀。姜心，我是有女兒有孩子的人。女兒應該花一樣的嬌貴，所以，身為母親我沒有跟你一般計較，你就不用害怕，我既沒有跟你婆婆講明情況，也沒有去到學校把你的醜聞布公天下。所以，出了這扇門，牢牢記住我說的話，離開宋明，遠遠地。」

然後，她從口袋裡掏出信封，她白皙的手腕套著閃爍優雅色澤的玉制手鐲。

「這是一千塊錢，如果沒有意外懷孕的話，就買女孩子想要的東西，只是希望穿著漂亮衣服絕不是再為勾引別人家的孩子。你知道，不是所有人家的母親都會像今天這樣寬厚待你。」

她還沒有等我答應，就轉身離開。

我覺得她是那樣冷艷。她是受過高等教育，夫榮妻貴並且修養良好的女人。

而宋明呢？宋明說他喜歡姜心，願意喜歡一生一世，願意為她奮鬥為她衝刺高考。所以願意在剩餘的兩個月全力以赴備戰考試，也不去打擾她。等到暑假，等到暑假時候愛情開花。所有等待，辛苦和他的淚水都成了愛情綻放的養料。他把這些話全部說給母親聽。所以明智的母親怕做些什麼會攪亂兒子心情，不是等高考結束嗎，兒子要去瑤寨表明真心，就去吧。不阻攔，鼓勵他去，鼓勵他把愛情的花蕾親手碾碎，在初戀的背景牆上親手塗抹一朵叫絕望的小花。

我傻傻著呆在空洞樣的茶室。茶壺裡的茶水退卻溫度，成了涼茶。我臉蛋來自伊人巴掌的燥熱還在，我的心情一團燥熱，一團燥熱的我挪著空虛的身體，行進在鳳城某截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路兩邊沒有風景陪襯，也沒有盡頭。

這件事，宋明絕不知曉。她的母親愛他，我本沒有理由愛他。但凡跟愛沾邊的女人都不願她們的他遭受痛哭。於是宋明在家休息一周，年輕的身子，終究經得起折騰。一周后重返學校的宋明，只是面容憔悴一些。

我和宋明長成兩座孤島，然後我看見對面孤島上的心情，住進一些疼痛的種子。所以心裡住進疼痛的宋明一夜間長大，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熱切迎前我的出現。愛情的樣子卻在宋明對面漸漸模糊凌成女人糾結不清的頭髮。

有些葉子，在春天的時候，就枯黃失水。

過去的那些模糊的印象，不如忘記。姜心什麼也做不了，連看一眼他都不應該，於是，像陌路人一般。我再也不望他一眼，好似從都不認識，完全記不起他。愛情沒有來過這裡，生不自保的人，奢望愛情不是罪惡。可矯情的，噁心的，做作的，都是罪惡。

況且，家裡的傻蛋男人等我回去睡覺呢。

人生的路還長的很，苦痛也是。張愛玲說的，短的是人生，長的是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