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弒師

除了痛哭，還是只能痛哭。這會兒不僅眼花，頭也開始疼，雖一句話也沒說，嗓子卻幹得冒煙。

頭頂的聲響愈發洪亮，每一聲都撞在我胸口，我卻無心理會。

師父歇夠了，緩緩睜開眼，朝我一笑。那笑雖沒了光芒，卻一如往昔那般溫暖。

他伸出手，褪下食指上那枚白玉指環，捧在手心裡瞧了一會兒，「這是逍遙的......掌門指環。為師......傳給你了。」說罷，顫巍巍將指環塞進我手心，握住我的手替我緊了緊。

「本要......傳給你師兄，可是他不如......不如你心狠。他也探明了許多事，卻不忍......拆穿，甚至還......替我頂嘴。天詞那孩子，看上去是個冷心冷肺的，不苟......言笑，其實很善良，心軟。日後你要多關心他。」

沒有日後，我要以死謝罪的。

「還有那三個娃娃，也不讓......我......省心。」這時，他嘴唇也顫了起來，說話愈發含糊，「你也多費心。師姐......如長姐。從前，我也是長兄一般......愛護阿依仙和，因尋子。」

我沒有機會費這些心了，他們自會有他們自己的造化。您別再說話了，歇息一會兒，那聲音近了，我們也許就要出去了。我要殺您，便定要與您一起死。您既以自己鮮血喂我不讓我死，那我也不讓您死。

「你不要死在這裡......逍遙......逍遙的神話，的......傳奇，你要守下去。」

「好了，」他眉頭微鎖，合上了眼皮，「為師累了。睡一會兒。」

我睜大了眼，淚水從眼眶四周奔涌而出，再也不會枯竭。

當頭頂巨石碎裂，一塊尖利的碎石劃過我額角，鮮血順勢而下，模糊了視線，與淚混合成一注，無聲無息地匯聚成一片血色汪洋。我卻連痛也感受不到。

身後一隻有力的臂彎擁我入懷，在我背心輕推幾下，那一瞬渾身的酸痛滾滾襲來，我一張口，還未來得及哭出聲，先「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這血，是我的，還是師父的？

那雙臂膀將我環得更緊，我吐乾淨血，喉嚨通暢了，終於哭了出來，掙扎著從那臂膀中跳出來，踉踉蹌蹌跑到師父身旁，推推他，「師父，師父？」

他一動不動。

我心頭大亂，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他軟綿綿地攤到在我肩上，仍是不醒。

我猜他是餓了，餓得醒不過來，急忙學他的樣子咬破自己手腕，喂至他唇邊。

他還沒張口，我便被身後那人一把挾走。我急得四肢在空中亂踢亂踹，不住地哭喊道：「我求求你放開我，我要救我師父......」

回首間，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那雙畫卷繾綣的眼，「是你，原來是你。你來了，太好了。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說著說著，聲音也顫抖起來，「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我師父他怎麼了，你幫我想想辦法，成么？」

「好。」古墨垂下頭，額角輕輕在我臉頰上靠了靠。

他抱著我走回師父身旁，輕輕將我放下，伸手在師父鼻息下一探。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僵，緩緩收回來，又抱起我，「你師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