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百年遺事3

3、

呵呵，託付於我？是我所託非人吧？

唐愚這一句話，讓大家都懵了。

庄清誠懇地說：「敢問閣下此言何意？」

唐愚仰天長嘆：「罷了罷了，我就跟你們聊聊過去的事吧。我久不與人交談，說話可不利索，你們只管聽，不許打岔啊。」

唐愚給自己倒了碗水，先喝一口，輕輕地說了起來。

我是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人。你們別笑，你們世人也真是奇怪，平時能，相信有仙人，可以活萬年。然而真的見到活了幾百年的人，又以為是騙子。

一百多年前，一百二十多年吧，我就在這醒來。這麼說不大確切，我醒來之前，應該是被淺淺地埋入一個坑裡，我醒來之後，把周圍的樹木，以及身上的土，都炸飛了。

對，就是你們現在見到的這個地方。我在這裡醒過來。

但我醒來之前的事，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你們肯定不信，我既然不記得了，又怎麼斷定之前我就存在呢？這要說起來又是一大段，所以，我就懶得說了。你們愛信不信，我不想跟你們證明什麼。

唉，我醒了之後，做了什麼，怎麼樣了，我就不說了吧。反正過了一段混亂的日子。

本來說好不準打岔的，但蘇棄年輕，還是忍不住打岔了：「這也不說，那也不說，是故事還沒編好嗎？」

被蘇棄這麼一打岔，唐愚頓時噎住了，半天不知道怎麼開口，倒了三碗水，水壺都空了。

他苦笑著說：「小子，我很久沒跟正常人說過話了，話有些不大利索，早都告訴你了的。再加上很多我私人的秘密，到處都是秘密，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還得殺人滅口，太麻煩了。」

蘇棄憤憤地站起來：「那抱歉，我不想聽，免得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還要髒了你的手。」

說完就轉身往屋外走去，人已站到屋外，嘴裡還罵：「這就是個瘋子，裝神弄鬼的瘋子。」

唐愚嘆一口氣，誰也沒瞧見他怎麼動的，只覺耳邊生風，唐愚忽然不在其座位上。然後「咚」的一聲，唐愚又出現在座位上，蘇棄躺在自己原本的位子上痛苦地哼唧。

他被唐愚抓了進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切，不知道該用「電光石火」還是「眨眼間」來形容比較好，不知這兩詞哪個更快。

唐愚靜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四人完全沒反應過來，等明白這事，是蘇棄爬起來，揉自己屁股的時候。

大家這才明白此人多可怕，無不屏住呼吸，怕自己吐的氣冒犯了他。

他要不是鬼，就肯定是神仙了。這下大家終於相信庄清說的，這人快到連莊清都比不上。

沒人說話，沒人敢說話。五個人驚恐地看著唐愚，連挪動一下都不敢。

終於，還是唐愚自己覺得尷尬，給自己打圓場：「這位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蘇棄，洛陽蘇氏。」蘇棄老老實實畢恭畢敬地回答。

「我久不動手，出手有點不知輕重，你千萬莫怪。」

唐愚忽然這麼謙遜，讓大家更加惶然。蘇棄心裡說，你不殺我，就算是恩同再造了。

「不過你說得對，這前言不搭后語，讓人摸不著頭腦，聽著也累。但如果你們想知道更多秘密，那可要付出代價。」

朱英小聲說：「我覺得你剛才說得挺好的，不需要節外生枝，你這幾百年的故事，跟我們沒關係。我們跟著庄大夫來，就是奉周王之命，來找你，至於找你做什麼，咱們也是一概不知。」

庄清說：「你就撿我們該知道的事說，要付什麼代價的，我們也付不起。」

「你也不先問問什麼代價。」

「不必了，你就明示吧。」

唐愚有點憂傷地說：「你們真不信剛才說的，我也很無奈，好不容易這麼多年來了幾個外面的正常人，還都是跟元晶有關的，我想跟你們多聊聊。這一百多年來，沒幾個人跟我說過話的。」

庄梅說：「外面那平庄的人，雖說人少，也可以聊天啊，你不是住平庄嗎？」

「那些人，都很麻木，對我既愛又恨，問三句不答一句，只是聽命於我的土偶罷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唐愚正要開口答，忽然住嘴，愣了會兒，說：「我還是先把我跟姬延的事說一下吧。」

大家只好安靜地等他講故事。

我確實是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一個……怪人，我本可以說自己是仙人的，不管你們信不信，這確實是事實。

可是，儘管我知道自己活了很多年，但並不知道遙遠的時代的事情了，我覺得，自己的記憶可能出了問題，忘掉了很多事情。

唐愚說完這句話，在場的人，無不一震，失去記憶？怎麼那麼熟悉的詞？

但唐愚沒讓他們細想，繼續說下去。

過去的事情太過遙遠，說也說不清。我只記得，應該是三百多年前，我跟好幾個人大打出手，我現在迷迷糊糊記得，他們似乎是想搶我手裡的一根木棍。現在當然知道那不是木棍，那就是你們想問的神兵。

這神兵為什麼在我手裡，我不知道，它後來去哪了，我也不清楚，只記得他們把我打敗了。是哪些人跟我打，也不記得了。

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打架的地方不在這裡。

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是大約一百二三十年前，這具體哪天哪年日子我不大記得清了。也就是說，我在平庄這邙山腳下的樹林里，被人埋了大概二百年了。

我醒過來以後，四處活動，逐漸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我不能離開這方圓二十里的地方，那個平庄，就是我能去的最遠的村子。

你們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那三二十年我是怎麼過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明白為什麼一離開這裡就會那麼痛苦，沒人告訴我任何事情。而附近的人，都是些連遠門都沒出過的，問啥啥不懂。

我由此性情比較怪，容易暴怒，為害大概幾十年，把闖進來的人都給殺死，漸漸地，這附近的人都被我殺得太多了，引起洛陽的注意，查了很久，終於查到我，就派兵來圍剿我。

但那個時候，我漸漸地想起了很多事，看到那些來圍剿我的兵士，我明白了，其實沒必要一個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悶氣，我可以藉助他人的力量。

我把圍剿兵士都抓了過來，一個沒殺，問他們，誰派他們來的。通過交談，我才知道，如今的洛邑，歸周公管而不是周王管。我把他們放回去，讓他們告訴洛陽的執政者，來跟我談。

周公不敢來，倒是來了個很老的周王，叫姬扁。就是死後謚號為顯的，周顯王，也就是姬延的爺爺。

你們知道我跟姬扁這老頭說什麼嗎？當時，我已經想起來，我是來守護洛陽的神兵的。神兵就藏在洛陽的地下，那個地道，時常在我夢裡出現。

但是，我並不知道那地道的入口在哪。想不到，就是歷代太子的外宅。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

我知道怎麼進那個石門，也知道密道里放了什麼。但這些，我不會告訴他。他們周王室內，流傳著不少關於上古神兵的故事，但他並不知道神兵在哪，我也就沒必要告訴他了。

我跟他約定，以後他們周室，要幫我守護神兵，一是，不得往平庄這邊修渠修路，讓它就這麼荒廢著。二是，他後世子孫繼位后必須來我這裡，延續這個約定。

到姬延的時候，他繼位的時候來見過我一次。然而，他們周室太破落了，姬延原本是被鞏周供養的，後來，鞏周，哦，你們叫他小周國，也叫東周國，無所謂了，叫什麼不吃飯？跟東周國鬧了點彆扭，東周國不理他了，窮得都快吃不上飯了。

這時，他又跑來找我。

他那個時候，已經垂垂老矣，我看他也快死了，就告訴他，不如叫他的太子來。

姬延這老小子，居然敢指責我，說他們大周王室，替我保守秘密那麼多年，如今東奔西走，跟個要飯的似的，而我對他們毫無幫助。這周王要是就這麼死了，不一定能有下一任天子了。

他這麼說，也對。他這周王當得可憐，自己離開洛陽王城多年，天子威儀早就沒了。連小小的東周國都不待見他，他要是死了，這周王怕是就沒人再當了。

難道他兒子能在野地里宣布自己是下一任周王？

於是，我就施展大能，幫助他延年益壽。他現在都超過一百了吧？你們想想，古往今來，除了傳說中的仙人，誰真正能活個上百歲？

但這是我犯的一個錯誤，因為幫他延壽，耗費我很多力量，後來，我發現，我或許不能再打開地道了。

那個地道是個機關，並非人類建造。

如果姬延早十年派人來，或許還可救，現在，我已經沒能力去打開地道了。

唐愚說到這，搖頭嘆息，表情十分難過。

大家靜靜地聽這天方夜譚，心裡一萬個疑問跑過，無法形容此刻心情。

「大致的事情就是這樣，聽了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