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飛劍凌空

第3章 飛劍凌空

靈狐沿着去潼關的官道,一路向東。

玉兒已經掌握「身隨心動」的訣竅,飛得越來越輕鬆,速度也越來越快。靈狐已經很少等她了,但她看出靈狐沒有使出全力。它好像在表演,換了千百種落地的姿勢,無一不魅惑無比,優美得令人心痛。

接近潼關,靈狐跳入了一家驛館。

玉兒沿着院牆走了半圈,找到了院門。院子裏有兩棵樹,一棵在院中,一棵在院角,看不出是什麼樹,歪歪斜斜,像站不直的醉漢。院子一邊是馬廄,一邊是豬欄,動物的體臭與糞便的臭味羼雜在一起,令人嘔吐。

玉兒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握著腰間的寶劍,走了進去。

驛館的主體建築倒還是比較齊整,可以看出當年的氣派堂皇。門縫裏漏出光亮,卻沒有喧鬧。難道驛館里坐着一群酒鬼,個個爛醉如泥,歪七豎八,瞪着死魚眼睛,完全不像個人樣?

玉兒輕推門扉,門果然沒有上拴,「呀」地開了。

燈光搖曳,大堂還有點寬敞,樑柱也比別的建築要多,玉兒第一眼沒有看到人影,再看,左側一張几案前圍着一圈人,看不清臉相,但可以感覺出他們的醜陋。都穿着紫色的長衫,挎著劍,死氣沉沉,如殭屍般。這些人不是善茬,她微微有些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單獨臨陣殺敵,小激動是題內之議,不奇怪。

很快便看到了另一個人,看樣子是那一圈人的對頭,心情倒有些高興,自己大可取漁翁之利。另一個人是個女子,一身白衣裙,外面還罩着一層刺繡著鳳凰與花草、雲紋的薄紗,一瞧便是質地優良、手工精湛、價格不菲的非俗之物。這女子臉上還戴着面紗,一樣是白色刺繡的輕紗,坐姿有點高冷,以手支頤,像在閉目養神,也像在冷眼旁觀,散發出的凜凜氣場正威懾著那一圈人。看來,雙方達成了一種平衡,暫時相安無事。

玉兒不理會他們,既不理會那一圈人,也不理會另一個人,大咧咧邁腿跨過門檻,進入室內,理直氣壯脫掉靴子,就像回到自己家裏。正中的几案空着,似乎是特意給她留着,知道她乃大周堂堂郡主,身份尊貴。她老實不客氣,徑直走過去,在案幾后坐了下來,伸出左手伸了一個懶腰、伸出右手伸了一個懶腰,覺得委實有點疲勞,同時有滿滿的成就感。

「酒保,酒保……」玉兒大聲呼喊,除了迴音,沒有別的聲音。看來酒保為招呼這群大爺已經累得不要不要的,不管不顧在後院自打鼾做夢。做夢倒是一件安撫自己脆弱心靈的靈丹妙藥,俗話說夢中自有黃金屋,夢中自有顏如玉!玉兒不明白的是,難道次次做的都會是雞湯般的美夢?

既然酒保不聽招呼,玉兒開始自己動手,因為案几上正好擺着一盤羊肉,一壺濁酒。心中的饞蟲已經在起勁地叫喚,少說它們也有10天半個月沒有鬧騰,今日得了機會,鬧騰得比她離家出走那會兒還要囂張。為了安撫它們,絕對不為了滿足自己,她伸出兩個指頭探向完整如初的那堆羊肉。肉早已經涼了,不過味道委實還不太差,甚至有點鮮美,當然配不上「無比」這個詞語。吃了肉,便要喝酒。酒是濁酒,依然是酒!舉起壺子才往嘴裏滴了幾滴,便嗆得難受,忍不住咳嗽起來。趕緊掩住嘴,不能忘了堂堂郡主的斯文。

低頭間,「噗嗤」一聲,大堂里唯一手臂粗細的油燭竟然滅了,無征無兆,無緣無故。

「有危險!」玉兒心念甫動,人已經上了屋粱,正合了「身隨心動」這句無上口訣。

也沒多大動靜,只見一道白光飛過,聽見「噼啪」、「叮噹」幾聲,接着「呼」的一聲,油燭又燃了。

左角那個白衣女子依舊以手支頤,好像從未動過,細看也還是動過:面紗的一角掀到了耳邊,露出削尖的下頜,可以猜度面紗之後藏着一張經典的瓜子美臉;支頤的手指只有4根,原來明明是5根,這少了的一根是小指,現折放在下頜之後;左手按在劍上,似乎剛把劍插回劍鞘……凜凜氣場不減分毫,玉兒窩在房梁之上竟然也觸摸到了她的霸氣!

再看白衣人不遠處的那一圈紫衣人,依舊圍着案幾一圈兒坐着,還是那般殭屍寡淡,臉上絕無半絲表情;細看,每個人的手裏握著一把蛇形劍,藏在案幾之下,似露未露;再細看,分明少了一人。

玉兒以為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瞧了又瞧,確實空了一個人的位置,原來可是全滿的!心中問,那個少了的人呢?難道憑空消失了?「咦,原來如此!」玉兒在心底驚嘆了一聲。大廳中央地上橫卧著一個人,不是缺的那個紫衫客還能是誰?他兩眼無光,空洞地全無內容地瞅著屋頂;臉如死灰,扭曲的五官猙獰可怕!沒有傷口,沒有血跡,但他分明已經死了。

「啊,原來美姬也在呀,還有蕭彌大叔!」玉兒再一次驚嘆,同時痛恨自己全無經驗,光顧著左邊,卻忽視了右邊。廳堂右側角落的兩根房柱分別上綁着人,一個是比自己年輕2歲的姑娘,一個是滿臉滄桑的中年男子,正是蕭彌、美姬父女!

美姬可是自己的親親妹妹呀,沒有任何人能超越她與她的感情。

玉兒激動得要大聲呼喊美姬,可是,她瞅到了美姬輕輕搖動的手指。

原來美姬早就發現了她,為了保命,美姬選擇了沉默。

她也只能選擇沉默。

房梁十分寬大,玉兒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我悄無聲息地躲在高處,既可以看清全場,關鍵時刻還能搶佔先機。」她暗忖。

玉兒已經認定那個白衣女子便是白狐。

好一個白狐,竟然有如此妖法,不動聲色便幹掉了一個凶神惡煞、不懷好意、殺人如麻的活死人紫衫客。看起來,紫衫客也是妖怪,或者是樹妖,或者是狼妖,也或者是人妖!白衣女子是比較好的妖,紫衫客是窮凶極惡的妖,妖與妖相鬥,好一場大戲。

玉兒恍惚間看到白衣女子帶着白色的面具、紫衫客戴着紫色的面具輪番上場,「昂鏘鏘,昂鏘鏘」鑼鼓、鐃鈸震天,白衣女子與紫衫客你一槍我一劍,打得不可開交。

待他們兩敗俱傷,自己便去救了美姬與蕭彌逃命,玉兒打定了主意。

屋外傳來腳步聲,聽聲音是一大隊人。進院子的卻只有3個兵,其餘的人繼續朝前走了。

小丸子打着哈欠道:「張哥,倒是什麼人要來呀,你說呀!這半夜三更的,睡得正香,卻被拎起來了。」是個年輕人。

「小丸子,你倒是好奇,連薛將軍都知道,張哥能知道嗎?」李鬼瓦聲瓦氣道。

「李鬼,難道你知道?」小丸子又打了一個哈欠。

「李鬼、小丸子,休得啰唣!今日非比平常,爾等打起精神來!薛將軍說了,誰不聽軍令,一律『咔嚓咔嚓』的。」張哥厲聲道,雙手比劃着砍頭的姿勢。

「張哥,你就甭嚇唬俺了!出來時,俺還看見張將軍和幾個裨將在喝酒吶!」李鬼沒好氣地道。

「將軍喝酒關你屁事?軍令就是軍令,軍令能違背嗎?你想『咔嚓咔嚓』的?今次是接到夏官大司馬府一等緊急軍報,我當關丁這麼多年,只有齊國打到了桃林那一次才接到一等緊急軍報,你以為是好耍的。不過這次的軍報很是奇怪,說是清查一切可疑人等,堅壁清野,於某時某刻大開關門,任來人打馬通過,不得阻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軍報!」張哥擺出伍長的架子。

「俺總有種不祥之感,張哥,俺就不進去了,一個破驛館,也沒住幾個人。」李鬼後退了幾步,躲到張哥與小丸子身後。

「李鬼,你心中有鬼呀!」張哥一把將李鬼拉了回來,威脅道:「一開始是你說這個破驛館古怪,來了群不三不四的人,現在,你又說沒幾個人,不進去了。依我說,乾脆安排你去城北的亂墳崗巡查得了。」

「張哥,可不要安排俺去,俺想跟着你,俺向來聽你的話。」小丸子緊緊挨着張哥。

「他一個人去!誰跟他誰倒霉!名叫李鬼吶,哪能沒鬼!去去去,離我遠點!」張哥一把推開李鬼。

「張哥,你又拉我又推我,到底是啥子意思嗎?俺的名字是俺爹娘起的吧,哪能怨我?俺已經多次解釋過,俺家窮,住在亂墳崗邊,為了讓我不被嚇著,俺爹娘聽信了一個牛鼻子道士的胡言,替俺起了個『李鬼』的名字,你以為俺願意呀!俺叫李鬼不假,既不是鬼也不招鬼,俺幾時招過鬼來?」李鬼乘機又躲到了張哥與小丸子身後。

「阿信說,跟你值崗就見到了鬼!一個女鬼!你還跟女鬼打情罵俏。阿信可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尿了褲襠,三九寒冬的,多難受呀!自那以後,阿信的小弟弟就再也不聽使喚!」張哥連連搖頭:「可憐的阿信,如果是我,便閹割了自己去宮中當太監好了,據說每個太監都有一個相好的宮女,有時還可以沾貴妃娘娘的便宜……多好!」一臉的嚮往,前凸的嘴巴凸得更厲害了。

「當太監有那麼好……」小丸子的大嘴也拚命地往前努,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滴。

「造謠傳謠……造謠傳謠……」李鬼道,一腳踩進水窪:「個鳥,個鳥……」罵個不停。

3人穿過院子,站在驛館門前。

「李鬼,先進去!」張哥命令道,口氣不容置疑。

「張哥,這不是欺負俺嗎?為什麼叫俺先進去呢?好歹俺也跟你好幾個月了。我不去,我不去……」李鬼往後退縮。

「此乃軍令!」張哥手中的刀尖頂住了李鬼的屁股。

李鬼推開張哥的刀:「先進去就先進去。俺沒帶刀,小丸子,把你的刀借給俺用一用。」

「好,你拿去用吧。俺不喜歡用刀,俺就張弓搭箭,站在這兒,正好替你放風。」小丸子將刀解下來遞給李鬼。

「說得也對。小丸子,你就在門外警戒,我跟李鬼進去,一有不對你就放箭!前幾日還來喝過酒吶。這驛館老闆瘦得像個鬼,老闆娘長得像個鬼。這個死李鬼,招鬼!」張哥打自己的嘴,沒少用力氣:「叫你說鬼,叫你說鬼!李鬼,你說這裏有古怪,到底是么子古怪?」吸著冷氣。

這時,院子中央那棵樹上一隻鳥呼啦啦飛起,樹影搖動,門前3個兵嚇得魂不守舍,小丸子差點癱倒在地,待看清楚是一隻鳥,嘴裏不乾不淨地一齊罵道:「直娘賊!鳥也來嚇人!」

待心情平靜下來,又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並無異常。李鬼躡手躡腳去推門,手剛挨上去,門無聲地開了。風湧進了廳堂,燭火搖搖晃晃,滿屋的樑柱跟着搖晃起來。李鬼手握環首刀,揮舞了幾下,壯了壯膽,方跨過門檻。

張哥待李鬼走了兩三步,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邊走邊喊:「老闆娘,老闆娘,在家嗎?你張哥哥來了,快端好酒好菜出來,有肉饅頭也來兩屜!直娘賊,好久沒沾肉味了!媽呀,李鬼,有鬼。」猛地跳起3尺高,原來他正踩在死去的紫衫客身上。「媽呀,上面也有鬼!」一抬頭,正好瞥見玉兒。

玉兒忍不住想笑:「把我當做鬼,好沒眼力!那些個紫衫客才是鬼吶。」換了一個新的舒適姿勢,自己表揚自己見識高明,不僅避開了戰事,而且還能嚇唬覬覦大位之人。正臭美着,遠遠一條黃蛇直撲過來,張著嘴,吐著信子,一股腥臭味道。玉兒大驚,揚起手中的工布寶劍朝黃蛇劈去,還未劈到,「噗嗤」,燭火又滅了。

「媽呀!鬼,鬼,鬼,真的有鬼!」聽到幾聲呼喊。

幾道白光出現了,快如閃電穿插著,氣勢如虹,令人心驚膽戰。

「噼啪」、「叮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

燭火重新燃起。

玉兒瞧了瞧工布寶劍,寒光凌冽,並無殘留的血跡,房梁正下方一條黃蛇已經斷成了兩截。地上除了她斬的那條蛇,還有上百條蛇,從廳中至廳左,死蛇從疏至密,擺了一地。最密的在白衣女子左近,層層疊疊,沒有空隙。除了蛇的屍體,還有3具人的屍體。屍體橫七豎八擺在地上,兩具穿着紫衫,一具穿着鎧甲。

白衣女子依舊坐着,面紗遮臉,以手支頤。一圈兒6個紫衫鬼現在只剩下3個,依舊面無表情,卻大張著嘴,似乎在嘆息,也似乎在驚呼。他們的眼睛變得空洞,本來就沒有多少內容,現在完全沒有內容。

「他們已經死了!」玉兒再一次在心中驚嘆!

加上原來死的那一個,6個紫衣鬼已經死了6個!只剩下一堆屍骨,人的屍骨和蛇的屍骨。

死在廳中的還有那個叫張哥的關丁。他說得沒錯,誰跟着李鬼誰就倒霉!遺憾的是,他知道這點,卻依舊跟着李鬼走向了死亡!李鬼很鬼,雖然走在前面,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張哥卻慢了一步,橫屍當地。

多麼可怖的一幕!

玉兒弄不明白那個白衣女子怎麼就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了那麼多人和蛇!匪夷所思。蛇是用兵刃殺的,那人呢?殺紫衫鬼沒什麼問題,卻為什麼連關丁也殺了?如果我不是躲在樑上,估計也得殺我!這就是濫殺!她不知道白衣女子到底是不是狐!難道可愛魅惑的狐竟然變成了兇殘狠毒的惡魔?

玉兒正想着,更令人驚詫的一幕發生了,那些橫卧在地的屍首開始冒煙,發出「滋滋」的聲響,凸起的部分癟下去,很快只剩下衣物,接着,衣物也開始消融。一刻之後,廳堂上的屍體全部化作一灘灘屍水,散發出陣陣屍臭。

「好歹毒的妖怪!」玉兒在心中喊,真想躍過去,殺了她,為民除害!今日妖可以殺惡人,明日也可以殺好人。妖關心的不是惡人和好人,而是殺人。

「你……你也太歹毒了吧!」玉兒終於決定不當縮頭烏龜,指著白衣女子道:「妖,你是妖!」

剛喊完,一道白光飛了過來,卻不是蛇,是一柄飛劍,五寸長短,泛著寒光,停在玉兒一尺遠的地方,正對着她的咽喉。

玉兒左躲飛劍往左,右避飛劍往右。躲避不過,便用手中的工布寶劍去撥弄。撥弄了幾次,沒有一次挨到飛劍的半絲。

玉兒知道自己鬥不過飛劍,乾脆將工布寶劍插回劍鞘,飛劍卻快如鬼魅般移到了她的後背。

「難道這就是殺死紫衫客的絕密武器?」玉兒心中一股寒泉不斷冒泡,寒意很快擴散到了全身……

「哼!還賴在樑上,難道要我拿你下來嗎?」聽到白衣女子比寒泉更為寒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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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公主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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