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5 不是人也不是鬼

雙方對峙半晌，對方毫無動靜，胖子壓低聲音問道：「老胡，我看對面那傢伙不是善茬兒，這裡不宜久留，咱撤吧。」

老胡也低聲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別輕舉妄動，先弄清楚他是人是鬼再說。」隨即看著樂丹問道：「老樂，什麼情況這是？」

樂丹看著老胡說道：「普通情況，勿怕。」

他娘的都見鬼了還勿怕，以前怎麼沒發現老樂這麼坑。老胡無法分辨對面那張臉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冥殿中沒有棺槨，自然也不會有粽子，有可能對方是趁剛才大家在前殿的時候，從盜洞里鑽進來的，這盜洞不是誰都敢鑽的，說不定對方也是個摸金校尉。想到摸金校尉，老胡立時便想到那位修魚骨廟的前輩，難道……他還沒有死？又或者始終找不到路出去，困死在這附近，現在所見到的是他的亡靈？

要是鬼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老胡和胖子還有大金牙都有金佛玉觀音護身，還有樂丹這個超人類在，而且倘若對方真是摸金校尉，跟老胡也算有幾分香火之情，說不定能指點老胡出去。

不管對方是人是鬼，總得先打破這種僵局，就像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對老胡沒有任何好處。想到這裡，老胡便用套口對東南角的那人大聲說道：「黑折探龍抬寶蓋，搬山啟丘有洞天，星羅忽然開，北斗聚南光。」老胡這幾句話說得極客氣，大概意思是說都是在摸金這口鍋里混飯吃的，既然撞到一起，必有個先來後到，老胡是後來的，不敢掠人之美，行個方便，這就走路。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三百六十行，就是指的世上的各種營生，人生在世，須有一技傍身，才能立足於社會，憑本事掙口飯吃，不用擔心餓死凍死在街頭。這三百六十行之外，還另有外八行，屬於另類，就是不在正經營生之列，不屬工農兵學商之屬，這外八行其中就有摸金倒斗一行。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就連要飯花子都有個丐幫的幫主管轄著，倒斗這種機密又神秘的行當規矩更多，比如一個墓，拆開丘門之後，進去摸金，然後再出來，最多只准進去一次，出來一次，絕不允許一個摸金校尉在一個盜洞中來來回回地往返數次。畢竟人家那是安息之所，不是自家後院。諸如此類的種種規矩講究，不勝枚舉。

其中有一條，就是同行與同行之間，兩路人看上了一道丘門，都想來搬山甲，那麼誰先到了算誰的，後面來的也可以進去，但是有什麼東西，都應該由先進去的人挑選。因為摸金校尉戒規森嚴，不同於普通的盜墓賊，一座古墓只取一兩件東西便住手，而且貴族古墓中的陪葬品都十分豐富，所以互相之間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一座墓僅取一兩件東西，這規矩的由來，一是避免做得活太大，命里容不下這種大樁富貴，免得引火燒身；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天下古墓再多，也有掘完的時候，做事不能做絕，自己發了財，也得給同行留條生路。

這就是專業摸金校尉同盜墓賊最大的不同，盜墓賊們往往因為一兩件明器大打出手，骨肉手足相殘的比比皆是，因為他們極少能找到大墓，也不懂其中的利害，不曉得明器便是禍頭，拿多了必遭報應。

摸金一門中並非是有師傅傳授便算弟子，它特有一整套專門的標識、切口、技術，只要懂得行規術語，皆是同門。像這種從虛位切進冥殿的盜洞，便只有摸金校尉中的高手才做得到。這些事老胡以前從老胡祖父那裡了解了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在沙漠回來的路上，從Shirley楊口中得知。

所以老胡覺得既然是同門同道，便沒什麼不好商量的，當然這是在對方還是活人的前提下，倘若是鬼魂幽靈，也多半不會翻臉，大不了老胡把他的屍體鄭重地安葬掩埋也就是了。

老胡說完之後，便等對方回應，一般這種情況下，如果那人也是倒斗的行家，老胡給足了對方面子，想必他也不會跟老胡們過不去，就算是幾十年前進來的那位摸金校尉亡靈，應該也不會為難老胡們。

然而等了半天，對方沒有半點回應，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多半，在冥殿東南方角落中的那個人仍然和先前一樣漠然，好似泥雕石刻一般紋絲不動。

老胡心想別不是行里的人，聽不懂老胡的唇典，當下又用白話大聲重說了一遍，結果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動靜。這下老胡可都有點發毛了，最怕的就是這種無聲的沉默，不知道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如果想從冥殿中離開，就必須走到冥殿中間的盜洞入口，但是燈影后的人臉直勾勾地瞧著老胡，不知道想要做什麼，老胡也吃不準對方的意圖，不敢貿然過去。

胖子看著樂丹小聲的說道：「老樂，你能對付這隻鬼么？」

「鬼？」樂丹說道：「它不是鬼。」

「不是！」胖子驚訝的看著樂丹，「總不可能是人吧？」

樂丹搖頭說道：「也不是人。」

「不是人，也不是鬼...」大金牙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

老胡沖著冥殿東南角喊道：「喂……對面的那位，你究竟何方神聖，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見有個盜洞，便鑽進來參觀參觀，並無非分之想。」

胖子見對方仍然沒有動靜，也焦躁起來，喊道：「我們這就要從哪來回哪去了，你再不說話，我們就當你默許了，到時候別後悔啊……」

大金牙在後邊悄聲對老胡和胖子說道：「我說胡爺胖爺，樂爺不是說了，那不是人，也不是鬼，那邊的莫不是牆上壁畫上畫的人物，咱們沒瞧清楚？這蠟燭光線影影綽綽的，我看倒真容易看花了眼睛。」

他這麼一說，老胡和胖子倆心裡更沒底了，一時對自己的記憶力產生了懷疑。他娘的，要果真如此，那老胡這面子可栽大了，這幾分鐘差點讓自己給嚇死，可是確實不像是畫。

這冥殿包括整個古墓，都邪得厲害，老胡剛進冥殿確實是什麼都沒發現，但是進那盜洞之時，半路上不是也沒巨石嗎？也難保這冥殿中不會憑空里就突然冒出點什麼東西，到底是人，是鬼，是妖，還是如大金牙猜測的，就是墓壁上的繪畫？

眼看著地上的蠟燭就要燃到頭了，這時老胡再也耗不下去了，老胡暗中拔了傘兵刀在手。這種刀是外國流進來的，專門用來切割繩索，比如空降兵跳傘后，降落傘掛在樹上，人懸在半空，就可以用這種特製的刀子割斷傘繩。這刀很短小精悍，刀柄長刀刃短，非常鋒利，帶在身上十分方便。這次來陝西沒敢帶匕首，所以老胡隨身帶了幾柄短小的傘兵刀防身。

老胡看著樂丹說道：「老樂，你上？」

樂丹笑著說道：「這小東西交給你們就行，友情提示，是個動物。」

「動物！」什麼動物身上會長一張人臉？三人疑惑不已，不過樂丹說是動物，反倒是讓他們心裡輕鬆了不少，至少不是鬼吧。

老胡對胖子和大金牙使了個眼色，一齊過去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胖子也拔出工兵鏟，把兩隻大白鵝交給大金牙牽著。

三人成倒三角隊形，老胡和胖子在前，大金牙牽著鵝，舉著手電筒在後，一步步緩緩走向東南角的蠟燭。

每走一步老胡握著傘兵刀的手中便多出一些冷汗，這時候老胡也說不出是害怕還是緊張。

就在對面那個人即將進入老胡狼眼手電筒的照明範圍之時，地上的蠟燭燃到了盡頭，噗的冒了一縷青煙，滅了。

隨著蠟燭的熄滅，燈影后的那張人臉，立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蠟燭一滅，出於本能，老胡的身上也感到一陣寒意，不過隨即提醒道：「這是正常物理現象，蠟燭燒到頭了，沒什麼可怕的，要是燒到頭了還亮著，那才是真有鬼呢。」

這時候只聽身後「咕咚」一聲，老胡和胖子以為後邊有情況，急忙拉開架式回頭看去，卻見大金牙望著熄滅的蠟燭癱坐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

這都要怪平時胖子跟他吹牛的時候，添油加醋把「鬼吹燈」描繪得如同噩夢一般，大金牙平素里只是個奸商，沒經歷過什麼考驗，此時，在這陰森森的地宮之中，猛然見到蠟燭熄滅，他如何不怕，只嚇得抖成一團。

老胡把手中的傘兵刀插在腰間，伸手把大金牙拉了起來，安慰他道：「你怎麼了金爺？沒事，這不是有我和胖子在嗎？再說了，樂爺也在後面看著呢，能有啥事，有我們在這，少不了你一根汗毛，別害怕。」

大金牙見前邊除了蠟燭燒到盡頭而熄滅之外，再沒什麼異常動靜，吁了口氣說道：「慚愧慚愧，我……我倒不是……害怕，我一想起……我那一家老小，還全指望我一個人養活，我就有點……那個……」

老胡沖大金牙擺了擺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在地上又重新點燃一支蠟燭，三人向前走了幾步，這回東南角那個「人」已經進入了狼眼手電筒的照明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