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關老爺顯靈
2016年,10月9日,重陽。
重陽日「九九歸真,一元肇始」是大荒元帝得道的日子。民間傳說,若這一天恰逢「天狗食日,五穀不出」,便會有應運之人降世臨凡。也許魔王混世,天翻地覆,也許至聖仙師,澄清玉宇,為萬世開太平!
不過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在高樓林立的現代社會又有幾人會信呢?
……
這一天的淄城,籠罩在厚厚的霧霾中。沒人留意傍晚的落日正被初生的新月一點點蠶食。
西郊的河邊,有一處坍塌的舊景點,名叫「忠義廟」。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下海潮」中,這裏曾是盛極一時的求財寶剎。沒想到二十年河東,寶剎也沒逃過棚改的命運。
華燈初上,破廟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
一個渾身油污,穿着牛仔工作服的年輕人忽然睜開了眼。看他一臉憔悴,滿頭亂髮,像個乞丐!
在2016年這樣的現代社會,年輕人有手有腳,怎麼會落魄到這個地步?
……
「我在哪裏?」
張雲海強忍着渾身酸痛,從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來。
「這麼涼?」
他驚恐的向下身摸去,腎在,炮也在,他長輸了一口氣……
「咕咕……」他最後將手放到肚子上。
餓,很餓!他感覺自己三口能吃掉一頭豬。
包,背包!他從旁邊的地上撿起一隻像是八十年代穿越過來的土布背包,從裏面拿出半塊梆硬的饅頭塞到嘴裏,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這是他大學養成的習慣,包里放隔夜饅頭,餓了就拿出來,沾上泡麵調料包,能吃出燒烤的味道。
……
填飽肚子,他向昏暗的四周看去。
「該不會穿越了吧?那我要當皇帝!厄……好像太累了……」
「王爺也行,要炮火連天那種,嘿嘿!」
他這一看不要緊,竟然嚇得連滾帶爬退了好幾米,直到一頭撞在門檻上,差一點又暈過去。
原來正堂上,正蹲坐着一尊紅綢戎裝長須鳳眼的關二爺泥像。赤面紅袍,高大魁梧,儘管朱漆有些褪色,卻依舊遮蓋不住那一臉的肅殺。
「呼……嚇死寶寶了……原來是塑像……」
「話說……這是個破廟吧!我靠!老子該不會穿越成朱元璋了吧!果然每一個『煙酒僧』,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座廟,老子要發達了!」
「叮,您有新短消息請注意查收……」
他從褲兜里掏出一隻爺爺輩的翻蓋手機,盤的圓潤鋥亮。
【今天是您的信用卡還款日,您本期的還款金額是……】
「納尼?明朝怎麼會有信用卡!」
他趕忙扭頭看去,在大殿的牆壁上,寫着一個大大的「拆!」
耳邊,一陣「噠噠噠」的挖掘機破碎聲從遠處傳來。
果然帥不過三秒。
張雲海像只泄了氣的皮球。
「老天爺啊,你只說了一聲操,可知道我就在心裏鋪好了床……敢不敢臨幸我一次!」
他緩緩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抬頭看去,泥胎正上方的屋頂漏了個大窟窿,關帝爺的肩頭落滿了塵土,這尊武聖爺左手捧著本書,右手黏着長長的鬍鬚,神態栩栩如生。
朦朧的月光從房梁的窟窿鑽進來,灑在泥塑上,泛著幽幽的青光,宛若天神下凡!
張雲海也算膽大,原本這樣的場面不會讓他失態,但詭異的是那關帝爺的目光不是看向手裏的書,而是腦袋微扭,斜斜的看向大堂里的青年。
不管他怎樣後退,張雲海始終感覺那微微眯著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看毛啊看!財神了不起?有本事用錢砸我啊!」
小張同學嘆了口氣,嘟囔道,「關二爺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能管我……」
「唰!」
在低頭的一瞬間,一道灼眼的紅光突然從關二爺泥塑的雙眼射出,直照在他的額頭上,瞬間消失不見!
「什麼情況!剛才發生什麼了?」
張雲海抬起頭,沒發現異樣。
「叮,您有新短消息請注意查收……」
張雲海又疑惑的翻開手機。【您尾號XXX的儲蓄卡於2016年8月17日收入工資3000元。】
心頭一陣狂喜。
「幻覺,一定是幻覺」。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仔細揉了揉眼。
「真的是銀行短訊!可是……老子都辭職了!」
他努力回憶起了昨天的事。
今天之前,他還是淄城金牌機械廠的一名職工。這份工作原本是大學死黨劉志的父親給介紹的,上崗還沒滿月。
也是昨天這個時候,張雲海最後一個離開車間。
當他正要穿過行政樓回宿舍,忽然聽到二樓一間屋裏傳來一陣陣的呼救。熱心腸的小張不假思索就沖了上去。
哪知一腳踹開辦公室門,就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一對男女正趴在辦公桌上赤膊大戰。
鋼鐵直男熱血上頭,飛起就是一計無影腳。
……
一邊是鋼盔、手套、工裝鞋,整套三級裝的24歲青年,另一邊是只裸D,戰況可想而知。
FirstBlood!
可惜,小張同志打完才知道,自己揍了公司的一把手李總,而女人是公司的財務主管崔姐!
更倒霉的是……兩人都是單身,而且人家你情我願……
小張同志雖然點背,卻一點都不蠢。
為了不給臨退休的劉志父親找麻煩,他連鋪蓋都沒收拾,就逃離了現場。那逃命的速度像個逮蝦戶。
……
「什麼情況?」張雲海抬頭看向威嚴肅穆的雕像。
「真的是二爺您開恩了?」
一個瀟灑的滑跪,他準確的拜倒在黃布蒲團上。
「叩、叩、叩。」
「二爺在上,請受小子一拜!」
「咦,這個蒲團掉色嗎?怎麼上面紅紅的?難道……有小尼姑來過這裏打坐?」
張雲海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什麼東西黏黏的?
他鬼使神差的將手伸到自己的鼻尖聞了聞。
「什麼味道~!」一股腥臭味從鼻尖傳入大腦皮層。
「血!是血!」他又看看蒲團上的血紅位置,「是我頭上的血!」
「媽媽咪啊!這麼多血,我受傷了?」他沿着血跡向腦後抹去,他在自己的耳後摸到了三道短短的傷口。
「但是……好像已經結痂了。」
……
他再次抬頭,向那關帝爺的神像看去。
笑!神像居然在笑!
盯着那雙微微眯著的丹鳳眼,張雲海的心跳瞬間飆升到160,呼吸變得粗重,全身的汗毛不自主豎立起來,該不會……關二爺顯靈了吧!
神像沒動,可他卻終於受不了這種壓力,轉移了視線……
當他把焦點落到了神像的後面,在月光的背陰處,原來另有兩尊泥相。
右邊一人捧著一方大印,英姿勃發想來應該是關平將軍,左邊一人濃眉環眼,撐腰而立,應該是被後世封為「威靈惠勇公」的周倉大將軍。
只是……他手裏不是應該拄著聞名遐邇的青龍偃月刀嗎?
把目光移動到周倉的手上,神像的泥手已經齊腕斷開。
「刀呢!」張雲海大吃一驚,向面前的地上看去。
光線昏暗,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那柄粗長的關刀就斜斜的倒在地上,周倉那另一半斷手還掛在青龍偃月刀柄上。
在刀刃處,一隻大黑貓被鐵鑄的關刀斬為了兩半。
刀勢兇猛甚至在地板上砸開一道口子,再看那黑貓,早已經死的透透了。
張雲海咽了口唾沫,「這地方……太邪門了!我要回火星……」
他提起背包就要往外跑,可是剛到門口,
「嘭!」
一聲巨響,一股重力砸到他的後腦勺上。緊跟着一股野蠻的能量從他耳後的三道疤痕灌入,他再次昏迷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咳……」
一陣不自主的咳嗽,張雲海幽幽醒了過來。
猛地坐起身,他摸了摸後腦勺,沒有受傷啊?
他再次看向四周。「我怎麼還在這破廟裏!」
「餓,好餓!」
我這次昏迷了多久?為什麼又餓了!
他下意識的摸向身邊的背包,還是在那個位置,硬硬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他顫顫巍巍的打開了背包。
一顆硬邦邦的饅頭!
「我……明明吃掉的!」
他抬頭看去,那威武的關公像正眯着眼睛看着他……再低頭,那把關刀就在自己的腳邊。
「難道剛才是在做夢?」
那麼接下來……
【叮,今天是您的信用卡還款日,您本期的還款金額是……】
「靠!這廟有毒!」他爬起來,撒丫子向外跑去。
「嘭!」
一聲巨響,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一股重力砸到他的後腦勺上。
……
「咳……咳咳……」
當張雲海第N醒來,他沒有急着爬起來,而是躺在地上。
腦子裏一片空白,「我是張雲海,現在慌得一逼……」
他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沒錯,還是19:38分,每次都在這個時間醒來,19:41分會收到還款短訊,19:43會收到工資提醒短訊……」
腦門上冒出一股冷汗,他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自己被困在了這個時間段里、這間破廟裏。
起點是19:38分,只要自己想邁出大門,便會莫名其妙的被撞,然後暈倒,開始下一個循環。
如果在屋子裏獃著,終點是19:45,依然是後腦勺被撞,然後暈倒,再來一次。
他抬頭看向關二爺的神像。
「人生已經如此艱辛,二哥,不,二爺!您就不要再為難我一個窮D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