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換一杯咖啡過來
早晨九點整,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陸默看著錶盤,露出一抹笑,斜著眼角瞟了一眼窗外陽光。
此刻陽光正好,並非最毒烈,也並非清晨的迷濛。
放下了手裡的畫筆。
那是一張足夠讓國際黑暗世界所有人都為之而瘋狂的武器設計圖,密密麻麻的線條組成了一個美妙無比的圖形,那種凌冽的烽火味道躍然紙上。
這是陸默連續七個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的成果。
手邊的那杯清茶不知道換了多少杯,她也始終沒有伸手去拿,嘴巴發乾了都不自知。
這是每一個設計師最嚮往的狀態。
無停頓無枯竭的靈感迸發。
其實,這也不是陸默想要一時間把稿子趕出來的原因。
作為一個常年使用武器和武器打交道的人,每一個零件在她的心裡都是熟悉無比,不管是功能還是使用的位置都是牢記於心的,只要有需要就可以拿出來的。
可以這麼說,她最不缺少的就是靈感的迸發,以及迸發的時機。
所以,這種連續高強度工作和那種斷斷續續的過程,於她而言,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之所以這麼趕,一半是現實所迫,一半是心之所向。
這並非是她本來打算拿去和笛安家族交易的那一張,也不是她專門帶上打算用來引誘大魚上鉤的那一張。
改變主意的代價很大,尤其是在設計的行業。
不管是房屋建築的設計,服裝時裝的設計,亦或者是橋樑工程之流的,設計圖最忌諱的就是改變主意。
因為設計的創作過程都是連續不間斷的,每一步都是在上一步的基礎上建立的,就像砌磚一樣,如果擺歪了,整面牆都會轟然倒塌,不管你已經壘砌了三塊還是三百塊,就算只是最後一塊改變了位置,都是一樣的後果。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的近義詞。
所以,她只有一個選擇,重新畫一張。
在宴會就在今日傍晚的時候,重頭來過。
這需要魄力,更需要自信。
之前遇見季名打亂了她的計劃,這繪圖紙的工作也就一直拖延押后,直到了現在火燒眉毛。
前一天,天還想著要不要直接空手套白狼。
但是昨天那一發作,就直接的,也徹底的,改變了她的想法和打算。
常言道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人生如果有什麼感興趣的想做的,就不該有拖延,拖延到了後面就只有無窮無盡的遺憾,甚至是悔恨。
而設計這一項工作是她的人生裡面除了揮灑汗水乃至血液於槍林彈雨里以外那本就不多的興趣之一。
也更加的是她出生前八年那渾渾噩噩的日子裡面的唯一生活。
天賦雖然是基因攜帶的,但更多是因為興趣就攜帶在了基因裡面。
有了興趣,濃厚的興趣,努力就很輕鬆,因為你會下意識了解並且記住有關你那個興趣的所有,自然而然的,這項興趣就稱為了天賦,與生俱來,得天獨厚。
設計於她就是如此吧!
那八年裡,她每天沉浸於悔恨與悲傷,恐懼著夢境的到來與離開,就這樣,萬分艱難的活著。
只有在寫寫畫畫里,把自己的記憶,自己的所見都記錄下來,她才有片刻的放空與喘息。
這是一種把每一天都過成最後一天的日子。
現在回想起來,煎熬是真的,但是充實也是真的。
那時候的煩心事,在她如今的離亂裡面就已經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啊,鬼都不知道明天會變成個怎麼樣子,能有多麼的糟糕。
於是,她就開始想,她現在要是連自己喜歡的事業都得為了什麼別的事情而讓路,那麼這人生過得也就忒沒滋味了,要是她真的哪天就支撐不住了,把雙眼一閉,豈不是十世輪迴,十碗孟婆湯都救不了她的後悔。
想著想著,陸默的唇角不由得牽動了一下,輕輕的,弧度很小,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然後,她又忽然的想到了什麼,手抬起,肘關節擱上桌面的同時下意識就是一個響指打出來。
打響指是她的習慣性動作,很多年了,無意之間養成的,已經記不得開始,只記得她改不掉了。
不過,也不影響什麼,甚至讓她覺得挺好的。
這個動作在醫學上面是損傷心脈的,學過醫學基礎的都清楚。
但她著實很喜歡,也覺得很實用,不管是在生活中單純的交流過程中還是在某一個合作案的談判現場上,於她而言作用都是很大的。
比如說,就是這麼一個響指,聲音甚至沒有一桿筆掉落地面的響亮,但就是可以在談判的時候給那本就緊張萬分充滿火藥味的氣氛更增加一點引信或者凝滯的冰點。
進而就可以給談判的另一方造成心理上的壓力,尤其越是安靜越是僵持的環境下就越是作用明顯。
在這種時候,人的精神本來就處於高度的緊繃狀態。
如果那時候處於緊張狀態就會變得更加的緊張,如果並不算太過的緊張也會禁不住的想多,因為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而浮想聯翩的那種。
而通俗易懂一點來說,一個人想多了就是指他在言談舉止上面開始變得過度謹慎且敏感。
在這種心理的作用下面,大多人都是會高估對手,然後相應的就會對自己產生一定的懷疑,失去自信。
沒有了自信,就算是有理有據也會變成沒理也沒據。
這是談判場最忌諱的一項心理活動,也是決定一場談判的勝負的致命關鍵點。
當然,如果是在日常的生活里,打響這麼一個響指就可以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加的靈活,更容易出現靈感,誘發起各方面的聯想。
就比如說現在。
她這個響指就讓她的記憶自主的進入了回溯,瞬間就鎖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記憶點。
以往那些一想而過不甚在意的事情,或者只是腦海里瞬間閃過沒能被抓住的念頭,經過一個響指的心理暗示引導就都會冒出來,一個接一個的。
畢竟,當時那些沒有抓住的,也是存在過的,有跡可循的,經過回溯的放慢放大自然就出來了。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存在過,就有痕迹,不管是人還是事物,更甚至於想法。
她只需要這個響指,就可以一瞬間記起來。
當然,只是對於她,其他人也不是那麼的適用。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記憶體系,也就有獨一無二的記憶喚醒模式。
這些都是儲藏在基因裡面等待自己去解鎖的內容。
一旦解鎖了這份基因密碼,那就是武俠小說裡面的打通了任督二脈,醍醐灌頂一般,瞬間就蛻變,朝夕間足矣見證一場滄海桑田。
其實簡單點說,也就不過是在得天獨厚的賦能上面從郭靖變成了張無忌的那一種。
陸默閉上了眼睛,保持著打完一個響指的手勢,指腹間相互的摩挲。
這個天賦,作為秦然,作為浮光,作為剎影都是從沒有顯露出來過的。
就連葉清知道這一件事情都是一個意外。
而她八歲之前的經歷,那就是一張白紙。
過得與世隔絕。
唯一接觸到的就是爸爸和媽媽。
就連那些護士也只知道她先天性的自閉症,因而上帝關了她一扇門,給她又開了另一扇窗,她在繪畫方面天賦非常。
但其實這當然不可能。
那時候有點自閉是真的。
但她對於繪畫可真的稱不上天賦非常,就連略擅長這種自謙的詞語來形容她都得臉紅三天不想見人。
說實在,她很手殘。
畫直線還可以,但是那些圓圈圈就真的是形態各異的土豆了。
她設計方面的天賦是表現在,她天生對於各種拼接和組裝是敏感。
她可以只用一雙手就將縫合嚴密的衣服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布料,可以不藉助任何工具的將呼叫器改裝。
就像一本小說裡面叫做鏡瞳的言靈效果,天生的精密分析天賦。
畫畫的功夫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練就的。
慢慢的,抱著鐵杵磨成針的堅定決心磨練出來的。
畫那些就像是線條圓圈之類的簡單圖案畫到手抖的經歷,現在想起來都還是蠻佩服自己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只是一點回憶和感慨。
陸默心理冒出來的念頭是:
——QR這個武器設計師的身份。
在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項天賦的時候,主上卻告知她,沉舟一直有這個天賦,甚至經歷過較為專業的培訓。
哪怕沒有記憶,只要接觸了,身體的記憶還在。
這一點,讓她不得不的在意。
心思微動,總覺得記憶里還有自己沒有想起來的部分,或者說忘記太久的事情。
輕輕的呼出來一口氣,將心思就此打住,眼角微翹起。
好在,她暫時對此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否則,她的日子可難過了。
由此可見,這個生活嘛,做人嘛,都還是要適當的佛系一點比較好。
太過於的計較,真的是除了自己干著急,一點作用都沒有,生活該怎樣還不是就怎樣過下去,連改變都沒有的。
拿起那一張成品,對著陽光,紙張微微的有些透明。
每一根線條都彷彿活了過來一般,在陽光下,清風裡,流動著,鑽進了她的心口。
無聲的勾起了嘴角,果然,每每完成了一幅作品之後,內心的那種滿足感是難以言喻的啊!
「少主。」房光重新倒了一杯清茶過來。
陸默看了一眼,茶色微褐,和之前餘光里的每一杯顏色都一致,沒有變淡的趨勢。
那眼神瞬間就是一深,意有所指一般開了口,「我喝茶只是解渴,不是品嘗,不用太較真,太較真了著實有點浪費……」
房光聞言,啞然失笑,這是心疼起來茶葉了?
「少主,你不是說過?生活就是要精緻一點,喝茶的口感很重要。」
陸默一噎,有點小尷尬,長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彷彿在說:「真的嗎?我真的這麼說過?我怎麼就記不得了?」
房光默默的低下了腦袋,比較方便憋笑。
真的,他這個少主真的有毒,逗比的隱藏屬性隨時隨地都可以爆發出來。
對於憋笑這種事情他是真的不怎麼擅長,小肚子都要忍得抽筋了。
遙想當初,在沉舟出現之前,他的面癱臉可是遠近聞名的,眼神可殺人,渾身自帶製冷器。
然後,在跟了沉舟之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潛移默化裡面,他也活潑開朗了起來。
「換一杯咖啡過來,本少現在不太想喝茶。」就是辣么的任性,陸默伸出去準備接過杯子的手,在觸碰到杯壁的前一秒鐘停住,說不定那汗毛都已經親密接觸到了。
房光當即就愣住了,手上一抖,差點把杯子給摔了,但是茶水還是不可避免的晃出來了幾滴。
正中陸默那一張新鮮出爐的圖紙。
陸默眨眨眼睛,看著房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里滿滿的危險氣息,彷彿來自野獸。
房光訕訕而笑,趕忙把茶杯放到一邊,立正稍息向前看,昂首挺胸,雙腳分開六十度,目視前方。
陸默驀地一笑,「好了,少耍寶,本少沒說要跟你計較這等子事情,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正的好東西還在本少的腦子裡面,沒有被污染的可能,去換一杯咖啡過來。」
房光摸摸後腦勺,還是有點心虛,乾咳了兩聲,抬起頭來,目光疑惑不已。
「那個,我記得少主您最不喜歡的就是咖啡了。」
這還是經過了組織的語言,要是他脫口而出,多半是「少主您最討厭的就是咖啡了。」
陸默不喜歡苦的東西,雖然她從未明說過,但作為相處最「親密」的貼身護衛,他在清楚不過。
陸默喝茶絕對不喝頭三道,喝咖啡都會偷偷放幾大包的奶精和白糖進去。
吃菜多半會避開苦瓜,偶爾象徵性的幾塊都是和著大口的白米飯。
對於一種味道深惡痛絕到了這連掩蓋都做不到的地步也是很難得的了。
可現在居然主動要求換咖啡,實在難以理解。
而且在喝茶還是喝咖啡的選擇裡面,沉舟向來非茶不可,寧願白開水也不要咖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