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章 【斷腸苦,最後贏家】

076章 【斷腸苦,最後贏家】

站在王義身邊的張達直接閃出身子,保護好王義,卻不料另一人早已站了出來,當王祖成衝過來的時候,他掄起單臂,非常乾脆的扇在對方臉頰之上。頓時,王祖成眼前金星四冒,直接被對方打翻在地。他抬起頭,捂著臉,死死盯着那人,狠聲說道:「爹,你這是為了那個狗奴才第二次打我……為什麼?」

王林正站在眾人最前面,眼神迷離,樣子十分頹廢,最為明顯的就是他的頭髮,只見之前還黑白參半的頭髮,一下子全變成了白色。原來昨夜朝陽堡發生的變故,對他打擊太大,一直跪在王家宗祠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懺悔,從而導致他一夜白頭。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居然又發生如此變故,王林正指著趴在地上的王祖成,顫聲說道:「你……你這個逆子,事到如今,你居然還不知悔改,還口出狂言埋怨他人……你……你……」

說着說着,王林正氣的全身發抖,險些暈了過去。林千戶急忙上前扶住王林正,說道:「賢弟,不要太動氣,以免傷了身子!」他又對身後那些兵士,說道:「來人啊!把王祖成和梁天昊都給我拿下!」

「是!」

從桃河堡來的兵士一擁而上,將站在後面的梁天昊捆綁起來,押到王祖成旁邊。但出乎王義意料之外的是,梁天昊面帶笑容,不卑不亢,哪還是一直以來忍心吞聲、膽小如鼠的梁天昊,不僅如此……彷彿他對今日變故反而很高興似地。

那些兵士正要去拿王祖成,王林正一下子彷彿清醒了很多,急忙站在林千戶對面,皺眉說道:「林大人,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什麼人,今日家門不幸,出了這逆子,老夫自知管教無方,才鬧到如今田地……老夫今日請求林大人高抬貴手,放過他,不要將他帶走,從今往後,老夫定會悉心管教,不讓他再出去惹是生非,還請大人開恩啊!」

說着,王林正就要給那林千戶下跪,林千戶急忙扶住對方,皺眉說道:「賢弟,你這是幹什麼?你我實屬同僚,何必如此……哎!只是令郎所犯罪行,太過惡劣,綁架王義和方青瑤在先,挖白嵩墳冢嫁禍給李氏和李光頭在後。賢弟也是替朝廷效命,理應知道這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的道理……事到如今,你讓我怎麼放過他!」他知道王林正膝下只有王祖成這麼一個兒子,而且昨日剛剛失去了王令儀這個女兒,自古以來便官官相護,他看着對方老來橫禍,實在忍心不過,接着說道:「就算我肯,人家王義和白秋塵也不肯啊!」

王林正一聽林千戶鬆了口,急忙走到王義身前,低着頭說道:「王義,老夫……老夫求你放過成兒,從今往後,老夫絕對不會再讓他找你與你娘的麻煩,行嗎?」

王義抬頭看着一夜之間老了很多的王林正,說實話,他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但想起李氏和李光頭所受的苦處,他心中的那僅有的一絲憐憫,也變成了憤怒,他說道:「老爺,不是我不放過他,只是今日我放了他,誰又會保證今後他不會變本加厲來繼續害我和我的家人?這次老天保佑,我娘和李光頭僥倖逃過此劫,那下次呢?是不是真的會被他陷害的成為邊遠一卒……而且,此次之後,他萬一懷恨在心,不止心存陷害,發狠之下,難免還會起了殺意!我怕這次我放過他的話,日後他不僅不會放過我們,還會殺了我們,以除後患。到那時,我死了不要緊,我娘和我兄弟跟着遭殃,我豈不成了他的幫凶,成了一個不孝不義之人?」

「王兄弟說的好!」白秋塵站在第二排,這時也不禁喊出聲來,說起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之前被王祖成和梁天昊當做工具來毀王義名聲,不但沒有得逞,而且被雷彪打了一頓,反而惹了一身騷。沒想到對方不僅不感謝自己,而且還故技重施,又把白秋塵當工具使,當炮灰放,最重要的是,王祖成和梁天昊觸動了人家的短處,你們幹什麼不好,卻去挖了人家老爹的墳冢。他本是一個孝敬之人,面對這些,他怎能放過王祖成和梁天昊。

白秋塵指著王祖成,怒道:「像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人神共憤,豈能這麼便宜便放過他……哼!王大人,我看你也不必為他求情了!」

白秋塵嫉恨王義小小年紀醫術便勝過他,所以一直想藉助王祖成和梁天昊來把對方名聲弄臭,本是敵人,但面對王祖成的處置上面,此刻他卻彷彿大公無私起來,與王義站在同一陣線。

對於這些,王林正也能理解,如果是白秋塵挖了王家祖墳,他也絕對不會放過對方。但是,王祖成是王家最後香火,之前聽信余氏讒言放棄了王義和李氏,已經對祖宗大不孝。現在如果連王祖成都保不住的話,他死後怎有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他走到白秋塵身前,說道:「白神醫,希望你看在老夫薄面上,便繞了他這一次……老夫定會選一處風水寶地,把令尊風風光光重新大葬……哎!老夫就他這麼一個兒子,縱使他再不對,老夫也不能失去他,否則,你讓老夫如何去面對王家列祖列宗……所以,還請白神醫高抬貴手!」

白秋塵現在就像一頭餓狼,不把王祖成吃了,他是不會幹休的,敢挖我老爹墳墓?別說你只是一個千戶,就算是皇親國戚,我也放他不過。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低聲下氣的王林正,冷笑道:「王大人,實際你根本不用替這廝求情……因為,他本身就不是的兒子!」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驚詫不已。尤其是王林正,他一直低着頭,聽到這句話之後,全身開始打顫,低聲說道:「你說什麼?」

白秋塵毫無懼色,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我說……那王祖成根本就不是王大人您的兒子!」

昨夜剛剛失去一個女兒,被人證明自己的老婆與人私通,生下王令儀。今天又故戲重演,說王家獨苗兒王祖成不是自己的兒子,言外之意,不就是余氏也和別人私通,之後才生下的王祖成嗎?試問世界上有哪個男人能承受如此打擊?更別提一向就心比天高的朝陽堡千戶王林正。一時之間,屋內一片安靜,就連王林正都說不出一句話。

聽到這句話之後,王祖成腦袋發矇,他站起身子,走到余氏身前,佯裝笑道:「娘!白秋塵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他見余氏只是抽泣,也不承認,也不反駁,王祖成使勁兒抓着對方的雙臂,搖晃道:「你……你說啊!你告訴他們,那廝說的不是真的,你倒是說話啊!」

余氏慢慢抬起頭,哭的如同淚人兒,她看着嘶聲力竭的王祖成,說道:「成兒,原諒娘,是娘對不起你!」

王祖成一聽,萬念俱焚,三魂盡失,七魄像是丟了五魄,他慢慢後退,搖頭喊道:「不……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我是朝陽堡千戶的兒子,而且我以後也是千戶,我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兒子……」他猛的轉身,指著白秋塵說道:「你……是你,你說我不是我爹所生,好啊!好啊……你有什麼證據?空口白牙,隨便你怎麼說都好!」

其實不管是誰,從余氏的反應就能看的出來,白秋塵沒有說謊,但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余氏不反駁呢?她一向盛氣凌人,遇到今天這種事,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為自己澄清才對,為什麼她要選擇逃避呢?難道白秋塵說的是真的?難道余氏她自己都知道,白秋塵有證據,絕對使她無法抵賴的證據?

白秋塵面對王祖成,沒有原諒,沒有憐憫,只有憤怒和仇恨,他眯着眼睛,冷笑道:「哼!證據?老夫便是證據!你可知道,你出身之後第一眼見到的不是你的生父,也不是你的母親,而是我……是我白秋塵!」

王祖成感到嗓子乾裂無比,他指著白秋塵,繼續垂死掙扎,說道:「你……你胡說!」

「我胡說?哼!如果我胡說,你何不去問問你娘;如果我胡說,你覺得你娘會任由我在這裏大放厥詞、信口開河嗎?」

「你……你這是狗急跳牆,你知道是我派人挖了你爹墳冢,所以你故意編造這些謊話來害我……如果是真的,你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如果其中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可疑與敷衍,我現在便派人殺了你!」

白秋塵不去看王祖成,湊到王林正身前,欠了欠身子,說道:「王大人,你可記得十五年前的今天,你在什麼地方?」

此刻王林正喘著粗氣,彷彿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窒息似地,但他很安靜,沒有激動,沒有瘋鬧,而是一直默然無語的站在原地,也許此時此刻他內心想什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弄清楚現實,不想自以為是的活着。王林正抬起頭,環顧四周,回過身子,看了一眼余氏,又看了一眼王祖成,說道:「那天我在山西總兵陳琳陳大人府上!」

白秋塵怕別人有異議,接着問道:「敢問王大人為何對於十五前的事記得這般清楚?」

「那年外蠻犯境,陳大人召集山西所有千戶到他府上,一起商議對策,對抗外蠻。」王林正轉過身子,看着林千戶說道:「當年林大人也在場!」

林千戶點了點頭,說道:「王大人說的對,由於戰事關係,老夫與王大人大年初一出走,三個月之後才回到各自家中!」

白秋塵點了點頭,說道:「王大人是在二月左右離開的朝陽堡,照此說法,余氏她應該在十二月前後誕下王祖成,這才附和十月懷胎的常理!」

王林正真怕繼續聽下去扛不住,他低着頭,說道:「白神醫說的是……但據老夫所知,成兒確實是在十二月出生的。」

白秋塵苦笑道:「出生日期雖然沒錯,但又有誰能保證,余氏她懷胎的時間沒有錯呢?」

實際在場所有人都看的出來,白秋塵絕不是信口雌黃,他再怎麼憎恨王祖成和梁天昊,也不會拿這件事來打擊王林正,人家雖是朝陽堡千戶,但翻掌之間,滅你一個小小郎中,還是可以做到的。更何況,林千戶和王林正多少年關係,他不動手,林千戶也會藉機做一個順水人情,滅了你!從白秋塵有條有理的分析,還有他可以非常有自信的稱呼王林正的老婆為余氏,就可以說明,他心裏已有了百分百的把握證明王祖成絕非王林正親生。

王林正是一個血氣方剛的人,從小舞刀弄槍,立志沙場殺敵,成為一個合格的千戶。所以,年輕的時候,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從不低頭,是對是錯,都由自己來扛。只是隨着年紀的增大,他的性情慢慢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換成別人,此刻早已和白秋塵打了起來,就算我兒子不是我所生,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丟人現眼,什麼時候輪到你白秋塵來指指點點,你再說一句,一刀劈了你。但是,比起他的名聲和尊嚴,列祖列宗的血脈更加重要。他不能讓祖宗真刀真槍冒着生命危險打下的基業,白白送給一個陌生人的兒子。

所以,王林正極力忍受着喪失尊嚴的痛苦,接着說道:「白神醫此言何意?」

白秋塵說道:「老夫與余氏第一次見面是在十五年前的十月,當時我在朝陽堡雖有神醫稱號,但家境十分窘迫,試問百姓都吃不上飯,誰又會花錢來找我看病?就在我想要離開桃河堡的時候,余氏帶着三百兩銀子來找我,讓我替他辦一件事。事成之後,不僅這三百兩歸我,她還會出資給我建一所藥鋪。而且,將來遇到什麼困難,隨時都可以去找她,只要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她絕不推諉……想必大家也猜得出來,如今老夫的百草堂就是余氏出資給我建的!否則依靠老夫當年的實力,想要建那麼一所大藥鋪,簡直痴人說夢!」

誰都知道,白秋塵顯然是答應了余氏的請求,他本來就貪財,面對三百兩銀子和一所夢寐以求的藥鋪,估計就是讓他殺人放火,白秋塵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王林正已經的大汗淋漓,他雙拳緊握,低着頭問道:「她去讓你做什麼?」

白秋塵非常乾脆簡潔的說道:「催生!」

王林正一聽,大驚失色,轉身看着白秋塵,雙眼瞪的溜圓兒,身子不住發抖,顫聲說道:「催……催生?」

不僅是王林正,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大驚。最吃驚的當屬王義,他也是學醫的,自然知道催生具有很高的危險系數,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會去讓醫生對自己進行催生。顧名思義,催生的意思就是為孕婦實施一些措施,已達到使胎兒早點出生的過程。這樣做不僅對胎兒有害,對自己也有生命危險。在現代社會如此發達的醫學技術之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醫術還未健全的明朝。大全云:大凡生產,自有時候,未見時候,切不可強服催生滑胎等葯,或勢不得已則服之。又云:切不可坐早;及令穩婆亂動手。王義怎麼也不會想到,余氏居然會不顧及自己和肚中胎兒的生命,鋌而走險去找白秋塵催生。很大程度上講,這無疑是在自殺啊!

白秋塵看了一下所有人的表情,接着說道:「一開始聽到余氏讓我替他催生的時候,老夫也嚇了一跳,但想到那三百兩銀子和一所藥鋪,想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整個山西,估計也沒有幾個郎中敢做這樣的事,一是怕出現意外,一屍兩命,自己背了官司;二是很少會有人懂得這門醫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催生必須有一味藥材才可完成……那便是『佛手散』。而我之前跟着師傅學藝,師傅歸天之前,恰巧就給了我這樣一味藥材,沒想到擠壓多年,居然會派上用場!呵呵!真是天佑我白家!」

王林正見白秋塵說的頭頭是道,余氏也不反駁,只是在旁哭泣,說明此事十之**如白秋塵所說,他現在不僅想要殺了余氏,而且還想殺了這個狂妄自大的白秋塵,他忍着怒氣,問道:「你說……她到底是在時候懷上的成兒?」

白秋塵接着說道:「自然是在王大人離開朝陽堡兩個月前後。」

王林正氣的胸口上下起伏,雙頰通紅,他咬緊牙關,問道:「那你可知道那個姦夫是誰?」

「當然!」白秋塵慢慢走到梁天昊身邊,看了對方一眼,指著被兵士押著五花大綁的梁天昊,說道:「就是他!」

此刻王義終於明白王祖成和梁天昊為什麼對白秋塵如此言聽計從,那次雷彪大鬧百草堂的時候,他們居然會派朝陽堡的士兵去桃河堡幫助對方,原來他心中猜想的所謂把柄就是這個。只是當時王祖成不知道,他自己只不過是他親生爹爹梁天昊的工具而已。

王義不禁向王祖成、余氏和梁天昊看去,只見三人表情各異,王祖成和所有人一樣,瞪目結舌,不知所以。而梁天昊則面帶微笑,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余氏表情沮喪,一個勁兒哭泣,也不站出身子辯駁。

王祖成瞪大了眼睛,一步上前,揪著白秋塵的衣領,狠聲說道:「白秋塵,老子到底和你有什麼仇怨?你這樣污衊我!」

白秋塵毫不退讓,直視王祖成,怒道:「哼!什麼仇怨?若不是你喪盡天良挖了我爹墳冢,老夫也不會說出真相……你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怪你不仁,怪不得老夫不義!」

王祖成見對方居然這般囂張,轉身從綁着梁天昊兵士腰間抽出大刀,大聲喊道:「今天我非宰了你!」

王祖成正要舉刀砍下去,只見灰影一閃,張達一下子奪去王祖成手中大刀,將對方一腳踹在地上。白秋塵整理一下衣衫,指著王祖成說道:「如若不信,你去問問梁天昊,他到底是不是你親爹!」

王祖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頓時,屋內一片死寂,彷彿只能依稀聽到余氏的抽泣之聲。過了一會兒,王祖成披頭散髮從地上爬了起來,緩慢的走到梁天昊身前,濃密的長發披在他額前,完全蓋住了他的面頰。

梁天昊也一直沒有說話,這時,一向膽小如鼠,像只哈巴狗的梁天昊抬起頭,只見他瞬間老了很多,滿臉佈滿淚水,面帶似笑非笑的微笑,顫聲說道:「成兒,我……」

突然,王祖成猛然抬起頭,大聲喊道:「你他嗎給老子閉嘴……」他一下子衝到王林正身前,蹲下身子抱着對方的小腿,一個勁兒的說道:「爹,你千萬不可相信他們說的鬼話……我……我是你的兒子,我是你唯一的承襲人啊!爹!」

王祖成抬頭看着滿頭白髮的王林正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低着頭默不作聲,他突然站起身子,收起哭容,站在屋內中央,擺着手,就像瘋了一般,大聲喊道:「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你的兒子,你唯一的兒子,如果你不認我,你還有兒子嗎?你死了,誰給你送終?我是你王林正的兒子,你死後,我便是朝陽堡的千戶……哈哈……」笑完之後,他又衝到梁天昊身邊,咬牙切齒,揪著對方衣領,說道:「是你……都是你這個狗奴才……你是我爹?我呸!就你也配當我爹?你不過只是一個奴才……一個賤奴,一個整日在我身後為我提鞋的狗奴才……你們憑什麼抓我?都是他,都是這狗奴才給我出的主意……是他,是他讓我綁架王義和方青瑤,是他讓我挖白嵩的墳冢,然後嫁禍給李氏和李光頭……都是他,都是他這個狗奴才做的……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要殺要剮,去找他!」

「啪……」

王祖成瘋狗般的嚎叫之後,屋內又安靜下來,但之前一個脆響的聲音彷彿還回蕩在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余氏,她雙頰的胭脂水粉被淚水盡數沖干,她獃獃的站在捂著面頰的王祖成身前,哭道:「你這個畜生,虧你說出這種話……你爹如果不是為了你,他會當奴才嗎?如果不是為你,他會什麼都依着你,什麼都聽你的,想盡一切辦法來達成你的心愿嗎?他為了你在這千戶大宅忍氣吞聲了一輩子,為得什麼?為的就是你能風風光光的做上千戶的位子……他不惜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侮辱,也要替你完成心愿!你呢?你都做了什麼?除了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到處惹事生非,你還能做什麼?事到如今,你還罵他是狗奴才,你還去在乎那千戶的位子,你……你可真是六親不認的畜生啊!」

王祖成安靜了,余氏安靜了,梁天昊安靜了,就連最悲慘的王林正也一聲不出,彷彿驚濤駭浪之後真會出現水平如鏡的寧靜。王義從來沒有身臨其境見過這般戲劇化的場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朝陽堡,會有這麼多的是是非非。一個家庭,就在兩天之內,完全分崩離析。就因為他的一時衝動,為了生活向模模糊糊的古代法則發出挑戰的時候,一連串的秘密就像是潛伏在暗處的炸彈,視機而爆。

通過這幾天的經歷,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位置,適應一個時代,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它不僅需要知識,需要機遇,需要勇氣,需要特權,更加需要狠辣。狠辣這一點,對刀疤大漢的處理上,王義已經做到了。

王義現在有一定自以為傲的知識,但缺乏機遇,等機遇來了之後,他必須鼓足勇氣,放下安居樂業的百姓生活,鼓足勇氣向著更高的目標前進,然後才能得到居高臨下的特權。當特權在手,如果你沒有毒辣的手段,照樣會被人踩在腳下。

王林正一生沒有多大貢獻,但也沒有犯過太大的過錯,就算是在王義和李氏的問題上,他也是尊重他的信仰和盲目聽從了余氏的讒言所至。而就是這樣一個五品官員,面對此等逆境也只能束手無策,看着人生就此畫上失敗的句號。

當林千戶下令派兵士將梁天昊、余氏和王祖成帶走的時候,王義意外發現,梁天昊面帶微笑,不卑不亢,彷彿一切均在他意料之中,哭泣的淚水預示着他這一輩子的奴才生活走到盡頭,好像又蘊含着欣喜和渴望。王義一直都想不明白,以梁天昊豐富多彩的人生經歷和老奸巨猾的性格,為什麼會給王祖成想出這些漏洞百出的主意。到現在,王義心裏有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彷彿最後的贏家並不是自己,而是一直都深藏不漏,蟄伏多年的梁天昊!

所有人都走了,偌大一個屋宅,只剩下兩個人,王林征和曾氏。王林正老淚橫流,佈滿皺紋的雙頰,瞬間沾滿淚水,他一生無欲無求,只想在朝陽堡這個彈丸之地過着平靜和安逸的生活,然後死了之後,可以把千戶的位子放心的傳給王祖成。他怎麼說也是大明朝的五品大員,百姓在為一個饅頭打的頭破血流的時候,他則安逸的坐在千戶大宅,喝酒吃肉,品茶看書,說起來,生活也算滋潤。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王林正才是世上最最失敗的人。娶了兩個老婆,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生了一兒一女,卻全是他人親生。人活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自豪,哪還有勇氣再活下去!?

這樣一個家族,本應人丁興旺,但最後卻淪落到只有曾氏相陪的地步。整個千戶大宅,能算上是他王家的人,只有王林正一個人。他想咒罵老天,怎奈全身無力,胸口憋悶,別說是說話,就算讓他走一步,他都彷彿沒了力氣。

曾氏讓王林正安靜了一會兒,攙扶住對方的單臂,輕聲說道:「老爺,我扶你回訪休息吧!」

王林正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但剛走一步,忽然感到嘴中一甜,只見一根血柱從他口中噴射而出。曾氏大驚,面容失色,急忙喊道:「老……老爺,你怎麼了?」

怎奈王林正急火攻心,就此暈了過去,哪還能發出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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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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