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距離」（下）

……

「……接下來嘛……」

似乎是很享受……茉莉坐在長凳上，正仔細舔著冰淇淋。

現在的季節大概是春末，還感受不到夏日的氣息。嗯，或許是這個地方人口密度比較高吧？其實有點熱，的確，有些悶熱……才怪咧，她只是被甜點俘虜了而已，真是悲哀。

……

估計是聽到了茉莉的自言自語。一直待在她身邊，保持著茉莉規定距離的拉斐爾，乘著她陷入糖分中的這個機會，若無其事地靠了過來。哦不，是蹭了過來。……就彷彿一條大型犬。

「拉斐爾，想要我拿箭射你嗎？～」

大概是心情很好吧？茉莉的語氣也帶上了一股甜膩的氣息。

「啊，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吧，我的茉莉。你看我的眼睛。看！這雙眼睛看起來不像在說謊吧？」

「我，只看得出你的瞳孔是淺紅色，沒有眼袋和黑眼圈，也沒有血絲。至於你有沒有說謊，沒有嗎？」

「哼哼哼，那你記著，茉莉。這可是世界上第一正直！第一誠實之人的眼睛！」

「原來如此……那種會趁亂伸手偷摸人家大腿的變態，是有這樣的眼睛啊。」

「什麼！這……！茉莉，不是這樣的，那要聽我解釋！是我的這隻手太頑皮了！居然自己跑去摸你！」

「那你要負連帶責任。……我還要冰淇淋。」

「呼，真讓人拿你沒辦法，公主~殿~下~~~？」

「殺了你。」

茉莉瞄準了拉斐爾的眉心，射出了左手護腕的箭。不過在攻擊的瞬間，她的內心浮現出了一絲擔心的情緒。

……糟了，這傢伙太噁心一不小心就順勢攻擊了。……

她只能小小地期待一下拉斐爾能夠擋下來。

……

很幸運，拉斐爾那異常的反射神經在這時也發揮了效果。

他用流暢的動作拔劍抬手，那把漆黑之劍成功擊落了箭矢。……就算他是惡名遠揚的【食屍鬼】，在這種狀況下也不禁綠了臉。

「……剛剛有點危險啊！我的茉莉。」

「……呃，吵、吵死了！還不都是你的錯！你要是不拿出骨氣來，乖乖吃我一擊！就不要在那邊拚命啰唆一堆讓人不爽的廢話。」

「噢？！所以，如果我乖乖受你一箭，你就會，接受我的愛？」

「怎麼可能接受啊，笨蛋!」

茉莉伸出右手想要毆打拉斐爾的太陽穴。……不過卻只打到了空氣。

拉斐爾看穿了她的動作，遊刃有餘地閃過了攻擊。並在同時，用左手拉住茉莉的右手，強行讓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一把將其摟入懷中。

「嗚，放開我！豈有此理，你這個亂來的混蛋！基佬！變態！」

茉莉想要去掙脫，可這並非易事。

雖說拉斐爾的身型纖細修長，但是力氣卻挺大的。相對而言，茉莉的個子只到他的胸口，體重也輕很多。也許茉莉對自己的爆發力很有自信，但對這種角力場面，實可謂無濟於事。

見拉斐爾還是那副笑眯眯的痴漢表情，茉莉忍不住祭出自己的最終奧義。

「那個……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自爆嘍！？」

「呼，我當然不會讓可愛的茉莉自爆啦。我已經看過你使用炸藥的樣子了喔。那個東西，就放在你腰帶上的收納包中吧？」

拉斐爾並未露出慌張的樣子，反而已經知道了所謂「自爆」的底細。

「嗯?」

茉莉皺起了眉頭，這一次倒不是因為被拉斐爾抱住的那種不愉快。

「等一下。你說，你看到我用「迪達拉」？……」

「「迪達拉」？那是那種炸藥的名字嗎？呼，聽了也記不起來，不是正規品吧？還真是危險的東西吶？！……啊哈哈哈哈……！」

拉斐爾終於注意到自己講錯話了……他放開了茉莉，原地轉了一圈后甩了一下自己那長長的前發，似乎是打算裝傻。

「呼。那，茉莉，我再去幫你買一份冰淇淋，就當作是補償吧。你就在原地不要走動哦！……」

說完他轉身就跑……沒入人群之中。

……

「……這個……混蛋。……唉……」

看著拉斐爾往小攤子跑去的背影，茉莉只得低聲罵道，然後嘆了一口氣。

……這個該死的偽娘臉……

照這樣看起來，他應該經常跟蹤並偷偷觀察茉莉的行動。

就先前在〈別開燈面大迷宮〉的那一次，茉莉使用炸藥時，想必拉斐爾就已經躲在一旁，隨時準備伺機而動吧？

也就是說……拉斐爾打的算盤應該是……

瀟洒地登場，拯救茉莉於危機之中。然後借用在這種弔橋效應，讓茉莉誤以為這是戀愛的感覺。藉此讓茉莉愛上自己。

這還真是……很不要臉的計劃……

但茉莉自己也清楚，她是因為拉斐爾不停地伸出援手才得以活到現在，這是事實。她無法否認，如果不是拉斐爾，自己早在去年就埋骨於虛空了。

而且，在金錢方面，拉斐爾每次救了她以後都會替茉莉付掉治療的費用。……這一次的冰淇淋也是他請的。背袋中拉斐爾從那四個流氓身上刮來的物品也是值錢貨，雖然基本上是奇怪的藥品。

……就收支方面而言，這個傢伙幫自己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她抬起頭，看著天空。

就像那些虛空之門被「艾蒙亞托永恆炙陽」覆蓋，茉莉的頭上也被什麼東西給覆蓋著。一種快喘不過氣了的錯覺。

茉莉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只是小角色。她還沒有傲慢到現在還當自己是主角。

明天還要繼續一個人去闖迷宮，後天也是，下周也是。如果今天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她也許真的會死。她會曝屍野外，然後慢慢腐爛掉，一個人孤單死去就是這麼回事。

茉莉可不喜歡這樣。……但是，如果再不想辦法，等著的她的……就是這樣的未來。

……

就在茉莉愁眉苦臉地胡思亂想時，一隻手突然蓋到了她的頭上，開始把玩她的銀色長發。

茉莉反射性地揮開那隻手，抬起頭站起身……

「……搞什麼，是拉斐爾你啊。」

「說什麼呢……給你……」

「嗯……麻煩你了……」

他遞過來的冰淇淋貌似是草莓口味的。茉莉舔了一口，那股冰冷的感覺便直貫腦門，甜味也在嘴裡擴散著。……好好吃。

瞄了瞄坐在自己身邊，笑容可掬的拉斐爾。茉莉只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他雖然外表上還算年輕，但其實懂得不少。連哪家攤子的東西最好吃，他都摸得一清二楚。……不只是強而已，有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他都知道不少。……

他一直都那麼厲害，而自己則一直那麼弱。如果自己像他那麼強，是不是就能夠一個人獨來獨往了？……嗯？……

「那個，拉斐爾。……」

……茉莉的內心突然萌生出了一個過去從來沒有過的想法。

或許……

這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