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蒂」（中）

……

溫蒂沉默著，不斷點頭。一旦開了口，肯定就哭出來了。

〈不可以在我不在的地方哭〉，父親以前有這樣說過。所以不會再哭了，絕對。

小菊領著溫蒂來到浴室，這浴室雖豪華，卻也沒有過多的裝飾。乾淨，整潔。

那隻大貓用前爪比劃著、演示了使用淋浴器的方法，還從一旁的衣櫃取出了毛巾。

覺得一條毛巾不夠用，它便給了溫蒂兩條。

除此之外，居然還有液體狀的肥皂。出生以來，溫蒂第一次使用。

不如說，一切都是初次見到。更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碰都不敢碰的東西。

……

不知道在浴室里呆了多長時間，衝掉身上的泡沫后，溫蒂回到浴室外的更衣室。

顯眼的地方，可以注意到整齊疊放著的……圓領長袖襯衫，還有……嗯，以及一條薄褲子。

之前脫下的大號防水服已經不見了，估計是在溫蒂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茉莉或者小菊把它們收走、並換上新的衣物。

一邊用毛巾擦乾身體，溫蒂一邊側過頭，看著在大鏡子中映出的自己。

〈你很快就會和我一樣的〉，父親經常這麼說。……〈畢竟你可是我的孩子。〉

「唔……」

……不行，想什麼呢。

為了趕走這懷念的思緒，溫蒂用毛巾來回擦著腦袋。

不管怎麼擦頭髮還是濕的，溫蒂便將毛巾搭在了肩上。接著，目光落於襯衫與褲子。

所以，這些該怎麼辦？

思考了一陣，溫蒂最終決定把襯衫和褲子拿在手上。點點頭，就那樣走了出去。

……

還記得來時的路，這房子雖然很大，內部構造卻不算複雜。沿著走廊向前走然後左轉，再不停直走，應該就是玄關的位置了。

之前留在地上的臟腳印已經消失，是誰擦掉的呢？……一邊這麼想著，溫蒂一邊從走廊盡頭開始向前。

剛走幾步，突然響起了開門聲。這條走廊里有好幾扇門，其中有一扇，被人從內側打開了。

因為出乎意料有點被嚇到，不過應該是茉莉或者小菊吧。轉身看過去，果然，從門后出現的就是茉莉。

只是，她表情有點怪。

做到一半就僵住的笑容，睜大著的雙眼，一臉驚訝。

對此，溫蒂歪了歪頭。

「出什麼事了嗎？」

「誒、呀……」

「那個……」

「你……」

……

好像是打算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茉莉來回眨了好幾次眼。

「所、所以說、穿上呀！衣服穿上！不是拿著嘛！不是給你好好放好了嗎！我是說、你幹嘛拿著啊！應該直接穿上的吧！」

「誒！要穿嗎？」

「不穿是想怎樣啊！那是衣服啊！衣服就是拿來穿的啊！」

「原來是這樣嗎！」

「是呀就是這樣啊這不是廢話啊！！」

「對、對不起……我沒有這種習慣。在家的時候，只要不是特別冷，大多數時候都是光著身子。」

「這、這、這這這、這什麼啊這是！總之趕緊穿上！在別人面前不能光著！這是比格言更重要的社會常識！」

「啊，是。」

……

溫蒂費力地穿上衣服，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是穿反了？……為了糾正這一點，溫蒂彎腰想要再脫掉。當然，茉莉毫不猶豫制止了他。

「可、可以了！這樣就行了！暫時就這樣！還有，在別人面前換衣服不行！應該更謹慎、不對，要自重一點！夠了，給我過來！站在這裡說話會著涼的！」

那口氣很強硬，溫蒂不敢多說什麼。在被帶到了一個寬敞房間后，他便拘謹地坐在了沙發上。

這房間，應該是客廳吧。就算是客廳，也實在太過寬敞了。

在這麼大的空間里，難免讓人有些靜不下來。從與沙發同高的茶几上用兩手捧起杯子，杯子中的，確是溫熱的牛奶。三思筆趣閣www.sssqxw.com

這是不久前小菊拿過來的，而小菊就在溫蒂的旁邊團成一團坐著。

至於茉莉，則在小菊的另一側。

白色的大貓如同隔在溫蒂與茉莉之間的牆，很難看見那邊。本來溫蒂打算靠著茉莉坐，但被茉莉硬是否決了。

……

也許是不想靠近溫蒂吧，肯定是。反正也習慣了，倒也無所謂。

在故鄉的時候，總是被人〈別把病帶過來〉這麼怒吼著。被石頭砸著，早就習慣了。

只是，明明剛才還那麼溫柔，現在卻又變成這樣。至少，想要知道為什麼。

「請問……」

「稍微等下，我在思考。」

「啊、好的。」

「真是的，沒想到……」

……傳來了深深的嘆氣聲。

溫蒂又喝了一口牛奶，已經喝光了。小菊看到杯子空了，便將大臉轉向溫蒂。

「喵？」

大概……是在詢問〈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算了，溫蒂搖了搖頭。

……

好久沒喝過溫熱的東西，雖然十分感謝，但喉嚨堵得慌，已經沒法繼續喝下去。

肚子也餓了，卻什麼都不想吃。小菊起了相當大的氣氛緩和作用，可空氣仍然非常沉重。

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溫蒂覺得大概是自己的錯。自己做了什麼讓茉莉討厭的事，所以才變成這樣。

說起來，茉莉命令穿上衣服的語氣非常強烈。……不穿衣服，搞不好是很嚴重的事。

當然，溫蒂不明白。畢竟除了深冬，記憶中的父親都是什麼也不穿。

所謂……〈男人就該保持自信〉，問他，他就會如是回答。

溫蒂一直都相信著父親，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沒有懷疑的必要，直到今天為止。

……

「那個，不穿……是不對的么。」

「呀……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茉莉立即回應……

「……不能說不對，但也不能說對。」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這……這個，難道不是很羞恥嗎？」

「很羞恥嗎？」

「一般來說是這樣，不過你大概不一般就是了。」

「是這樣嗎……」

「不不不，問題不在這裡。」

一瞬間，茉莉的聲音低了下去。皺著眉頭，面露凶光。

……

「沒想到，你居然是男孩子。」

「原來是這樣……」

溫蒂同樣皺著眉……

「誒！？」

……突然，他察覺到了茉莉的意思。

「……我、我的確是男孩子啊？我……從生下來開始就一直是男孩子。雖然……個子又矮，又瘦……」

「不僅是身材，還有臉和聲音……」

的確，柔軟的黑色長發，淡紅色的眸妝點十分可愛的面龐，就算在女孩中都是漂亮到讓人嫉妒的存在。

「臉、臉是！因為和媽媽長得很像……聲音，的確一點也不低沉……也許、是有些尖……這樣啊，我被當作是女孩子了……」

「是我這邊擅自誤會了，倒不是你的錯。」

……果然，溫蒂這邊也要負一定責任。畢竟，臉和聲音都是這樣，遭人誤會在所難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