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記憶
睡夢中茉兒異常辛苦,她的腦海里不斷的回放着墜崖的那一幕;
宮千邪決絕的將她一掌打下;
她最親愛的夫君,到最後連全屍都不想留給她;
她的記憶開始陷入混亂,甚至有些模糊;
依稀中,她腦海裏面好多畫面在漸漸消失,她想抓都抓不住;
不過有一幕,就算她再怎樣也無法忘懷;
一個幽暗的房間內,擺放着兩個祭壇;
四周遍佈着紅紅綠綠的旗幟,她知道,這是四國巫師執法的利器;
招魂,招幡,伏妖;這些手段她都不陌生;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在這四國之中,有巫師敢對她用如此手段;
她躺在神壇祭祀的其中一個床榻之上,雙手鮮血遍佈;
他們肆意的任由她鮮血恆流;
她最深愛的男人,她的丈夫,在一旁催促着眾人;
他連看都沒有看過她一眼,他只是不斷的提醒眾人,要儘快解救另外一名女子;
那個女子躺在另一個祭壇之上,臉色蒼白,像是隨時都會死去一樣;
她親愛的丈夫手足無措的在下達什麼命令;
只是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停留在茉兒的身上;
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茉兒對面的那個女子,那個面如死灰的女子;
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直到此時此刻,她都還沒有對這個男人死心;
她不甘心,不想承認這一切;
原來,他們從相識相戀到相守,都是一個密謀好的計劃;
而她就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如果她不是血靈巫女,宮千邪正眼都不會瞧她一下;
這個從一出生便不能選擇的身份,造就了她悲劇的一生;
她不得記得自己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場面了;
這些年來,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每次醒來,也都基本躺在祭壇之上;
活着?為什麼?
茉兒身上的血液緩緩的流出,飄散在半空中,朝着一個方向流去;
他們在將她的血液灌輸到對面女子的身體里;
當她血液進入那女子身體的時候,她的神色變得清明了;
血液匯入的越多,女子的臉色就變得越好;
隱約間,茉兒看見對面的女子坐直了身子;
那女子嘴角含笑的看向宮千邪;
點頭示意他放心;
一旁的巫師們不斷的搖動着手裏的鈴鐺;
茉兒只感覺腦袋空蕩蕩的,之後便再沒了意識;
等到她清醒的時候,就被宮千邪一掌打落萬丈懸崖;
茉兒還隱約記得,有幾次宮千邪將她扔進狼群之中,任她自生自滅;
鞭打她,折磨她,羞辱她;
過去的十年,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就是對宮千邪抱有一絲希望,她最常對自己說的話就是:
這只是一個夢,等夢醒了就好了,她的千邪不會這樣對她的;
茉兒對宮千邪一直存着一線希冀;
直到宮千邪將她置之死地,她才幡然醒悟;
錯了,就認;
不對,不是十年,算起來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三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並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還活着,從今天開始她只為西躍活着;
茉兒額頭上汗珠不斷滑落,她睡得極不安穩,身子也時不時的在發抖;
詭岩一直坐在床沿照顧着她;
他的額頭上也不斷的滲出細汗;
玲瓏和一個身着黃衣的女子在內室的一旁,隨時準備聽從詭岩差遣;
那黃衣女子與玲瓏截然不同,她的裝束打扮都比較隨性;
只見緊閉着嘴唇,滿眼擔憂的看着床上的茉兒;
她的雙手環繞在胸前,手指關節不自覺的左右敲打着;
細看之下會發現,她的手指關節跟別的女子不太一樣;
手指的關節比一般女子粗了許多,上面遍佈着一些老繭;
常年練武的人都知道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她便是從小隨侍在茉兒身邊的另一名侍婢:無雙;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個月;
這段時間給茉兒最大的感觸就是:無聊,特別的無聊;
兩個月里,詭岩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都是等到她熟睡之後才來替她診治;
這樣的情況茉兒早就習以為常,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詭岩還是老樣子,每次她有什麼事,他就衣不解帶的照顧著;
每當這個時候,詭岩就開始不修邊幅,一心一意的為她調理身體;
記得是在十多年前,有一次茉兒也險些性命不保;
詭岩為了救她,差點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當時的茉兒年紀還小,為這事她當着詭岩的面哭了很久很久;
從那以後,只要茉兒身子出現危機狀況,便不會在清晰的時候看見詭岩了;
每次詭岩都是講自己調整好之後,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詭岩的這個習慣依然保存着;
茉兒真的很慶幸,身邊有詭岩這樣一個師傅,有古天絕這樣一個大哥;
仰躺在湖心亭的貴妃椅上,感受着秋末微風拂面的氣息;
茉兒是趁無雙不注意偷溜出來的;
玲瓏機靈歸機靈,但是卻從不敢在茉兒面前放肆;
茉兒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和煦樓被一大片水域環繞,聽着水流的聲音,茉兒身心很放空;
難得的愜意;
和煦樓里高手如雲,四國武藝最好的人全部集結於此;
出了內室,他們就像幽靈一樣,隨時跟在茉兒身側;
想清靜一會都難;
所以這次茉兒出來之前,就讓玲瓏把湖心亭周圍的人都給打發了;
她好不容易偷來的時間,可不想被這群無趣的人打擾了;
不過,皇後派來的人動作可真是利索,眨眼的功夫這裏就被她清理安靜了;
有個聽話的丫頭在身邊也不錯;
茉兒的傷口復原的很好,尤其是她的臉;
一個月前她面部的傷痕就完全癒合,就連曾經受過重傷的傷痕都不曾留下;
「就快要冬天了」茉兒對着水面自言自語道;
室外的樹木枝葉散落,地上落葉遍佈金黃;
寒冬馬上就要來了;
天氣雖不算太冷,但茉兒身子才剛大好,極其畏寒;
她的身上蓋着一件厚重的披風,像是被包裹着的粽子;
這讓她活動起來非常費力,索性將它丟在一旁;
她站立起身,靠在圍欄上,望着寂靜的湖面發獃;
「恢復得不錯嘛,看來身子都好了」
一個突兀的聲音從茉兒的身側傳了過來;
茉兒先是一愣,然後漫不經心的打量著面前這個人;
他的眼有着奪人心脾的光芒,鼻翼堅挺,輪廓分明,整張臉像是畫師精雕細刻碧玉;
話語間調侃的神情讓人猜不出他的意圖;
和煦樓的侍衛雖然都在暗處,但他們個個武藝精湛,即便是輕微的風吹草動,他們也能從中嗅出蛛絲馬跡;
一個人明目張膽的逃出這麼多雙眼睛,料想也不想簡單的人物;
這樣的人,要殺她,易如反掌;
一番審視之後,茉兒坐到桌前對他道「坐」
然後靜靜的喝自己的水;
男子不客氣的徑直坐下,拿起另外一個杯子一飲而盡;
舉手投足間優雅盡顯;
茉兒活了將近三十年了,這樣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
「你是誰?」茉兒懶洋洋的道;
她從不害怕能力強大的陌生人,因為害怕也沒用;
在強者面前,你越是顯得懦弱,那麼你就死得越早;
而且潛意識裏,她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會傷害她;
他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她熟悉的氣味;
這種氣息很奇怪,讓她感覺莫名的安心;
「膽子不小啊丫頭,敢跟我這麼說話」男子饒有興緻的說;
「丫頭?」茉兒含笑「這四國之中也沒有敢如此跟我說話」
「噗嗤」男子毫不客氣的嗤笑起來;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怕我」男子笑着問;
他手指細長,關節分明,跟他這幅妖孽的長相完美貼合;
「害怕有用嗎?」茉兒撇撇嘴;
裝作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男子得意的點點頭「說得也對」
然後慢慢的喝了一口水道「路過這裏,就來看看你傷勢好了沒,順便提點你些事情」
「說」茉兒高高在上的道;
「你的命是我給的」男子湊到茉兒耳邊;
「是你」茉兒震驚的望着眼前的人;
她想起來了,兩個月前,出現在她房裏的就是這股味道;
換句話說,她的傷勢能癒合得如此之快,靠的不是七色堇;
是他;
她就覺得奇怪,七色堇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功效;
而且她體內的血靈跟七色堇完全相衝;
他們一直以為是七色堇起到了以毒攻毒之效;
還不斷的害怕茉兒會受七色堇反噬;
卻不想,茉兒的生死操縱在這個人的手上;
「是我」他溫和的回答;
茉兒跟他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幾乎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他的動作太快,茉兒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就湊近了她身前;
「你的目的是什麼?」茉兒微眯著雙眼冷聲道;
一個人不可能不問緣由的對你好;
尤其是像茉兒這種人,得到血靈巫女,就等於掌控了大陸四國;
正說着茉兒忽然抓住了男子的手臂,力道之大,她的指甲都嵌入了男子的肉里;
失控的茉兒好像才是男子樂意見到的;
他輕笑着將手覆蓋在茉兒的手臂上;
「丫頭,懂點禮貌」?說完,他輕拍了下茉兒的手臂;
茉兒的手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來,她敢肯定,她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這個男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有如此本事;
茉兒正欲刨根究底,嘴唇剛張開,就被男子伸手捂住了;
突然,男子的眉頭一皺,用另一隻手放在嘴邊示意茉兒安靜;
然後他迅速的湊到茉兒耳邊,小聲道「記住,我叫雪」
再然後,他整個人就消失在了茉兒面前;
「雪」男子走後,茉兒望向天空呢喃;
「殿下」「殿下」「殿下」
玲瓏連續叫了三聲茉兒都沒有反應,最後她只好稍微提高了點音量;
「嗯」茉兒隨意的應着;
她居然走神了,連玲瓏提着食盒到來也沒有發現,是她大意了;
那個叫雪的男子離開之後,茉兒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只是無雙發狠了,寸步不離的跟在茉兒身邊;
哎!茉兒只能在心裏搖了搖頭;
雪不會傷害她,這點茉兒比誰都清楚;
不過,他的目的才是茉兒最擔心的;
生活還在繼續,命運的轉輪盤才剛剛開啟;
這日茉兒被無雙硬逼着午睡;
她才剛有點睡意,就被一陣吵雜的聲音給驚醒了;
茉兒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無雙無比清楚,所以斷不會在這個時間吵她;
不過有的人嘛,無雙等人想攔也攔不住;
茉兒斜靠着身子坐在床上,對來人道「皇嫂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此刻內室的桌旁坐着一個身着華服的女子,她的臉上矇著一層白色的面紗;
輪廓若影若現,美麗的眼角劃過一絲恨意;
她的氣場絲毫不比茉兒弱;
即使在面紗的遮擋之下,也難掩她絕色的容顏,四五十歲的人了,保養像二十來歲上下;
也難怪古天絕只為她一人傾心;
「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皇后輕聲說着;
茉兒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內室異常擁擠,杵著很多生面孔;
她被吵醒本來就煩躁,看到這群人就更煩躁了;
要不是因為古天絕,她才不會給曲幽然留面子;
不然她早就發火了,這裏何時輪到曲幽然指手畫腳了;
她要指點江山,號令群臣都跟茉兒無關;
但是這個和煦樓里,是她古女茉兒說了算;
「皇嫂,臉我已經給你了」茉兒輕聲的道;
她本不想跟曲幽然撕破臉皮的,但是這種厚顏無恥的人,你越是讓步,她就越是嘚瑟;
看來曲幽然是作威作福慣了,還有膽子管起她的閑事來了;
「都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曲幽然發狠的對周圍的侍婢們道;
這些侍婢們看看茉兒,再看看曲幽然,左右不定;
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茉兒的眼神讓他們不寒而慄;
「看來只好本宮親自動手了」曲幽然將原本放置於手中把玩的古玉扔在了地上;
電光火石間,她就來到了茉兒的床前;
一把抓起茉兒的衣領,將她整個身子扔在了地上;
曲幽然又猛的朝茉兒的膝蓋打了一個石子;
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讓茉兒跪在了她的面前;
「碰」的一下,茉兒不用想都知道膝蓋肯定烏青了;
「曲幽然,你又抽什麼風?信不信我殺了你」
就算是跪倒在地上,衣衫不整,蓬頭垢面,茉兒的氣勢也沒有輸掉半分;
「如果你是古女茉兒,自然可以殺我,可惜你不是」
曲幽然冷冷的說「你可知罪?」
「那就要看皇後娘娘想讓我知什麼罪了」茉兒冷笑着譏諷;
茉兒不是想妥協,曲幽然,她還沒有能耐動她;
可是茉兒明顯感覺氣氛不對;
無雙不見了,內室里就只有玲瓏在,玲瓏又是皇後身邊的人;
還有,鬧出這麼大動靜,和煦樓的侍衛一個都沒有出現;
這裏面肯定有貓膩;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因為她相信古天絕,古天絕再寵曲幽然,都不會讓她凌駕在茉兒之上;
這是他欠她的,這一輩子他都別想能還清;
曲幽然胸有成竹的說她不是古女茉兒,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如果她不是血靈巫女,那麼作為西躍的皇后,曲幽然完全有資格處死她;
她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只要她不是她,曲幽然來和煦樓挑釁也變得有理有據了;
無雙想必已經被拘禁起來,她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了;
詭岩,他也沒有在這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會離開和煦樓;
皇宮裏也沒有人敢阻攔他,那麼
想必古天絕很快就會過來了,她可不打算再給曲幽然面子;
曲幽然慢慢的轉過身子,正面審視着茉兒「別以為你有一張跟茉兒一模一樣的臉,就可以魚目混珠」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本宮派人去調查過,你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
「敢對本宮頤指氣使,活膩了?」
最後一句話,曲幽然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還真是諷刺,我的身份什麼時候輪到你質疑了,就因為你在這瘋言瘋語?」
茉兒毫不示弱的回擊道;
「大膽」曲幽然說着就伸手給了茉兒一巴掌;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
在成為西躍皇后之前,她也是經受過訓練的;
詭岩都要尊稱她一聲師姐,她的武藝可見一斑;
強大的推力之下,茉兒的臉側向了另一邊,她的嘴角有鮮血滲出;
站立在床邊的玲瓏慌了神了;
她鬼使神差的一個箭步擋在了茉兒身前;
對皇后大喊「娘娘,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她只是在重複的說着不可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在瑟瑟發抖,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頂撞皇后;
茉兒笑着將嘴角的血跡擦乾,她現在是半躺在地面上;
要不是內室里的地面全部鋪着毯子,恐怕她早就凍得說不出話來;
這點小傷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在北國,她所受的比這痛苦千倍萬倍;
曲幽然惡狠狠的盯着玲瓏,向身旁一個蠻橫的侍女使了一個眼色;
一旁的侍女會意的點了點頭,上前踹了玲瓏一腳;
她的力氣之大,玲瓏的身子都不自然的晃動了;
「何時輪到你來教主子做事了?找死」
說着,那蠻橫的侍女一掌就要打向玲瓏的天靈蓋;
玲瓏跪在那裏,動都沒有動一下,她也不敢再亂動了;
「說的好」茉兒有氣無力的道;
曲幽然的那一巴掌,讓她的精神有些渙散;
可這完全影響不到她;
那蠻橫的侍女聽到茉兒的聲音愣住了,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曲幽然;
高舉的手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是害怕了;
曲幽然饒有興緻的看着茉兒,沒有阻止蠻橫侍女,也沒有要叫她停手的意思;
蠻橫侍女就保持那個姿勢獃獃的站在那裏;
給茉兒的那一巴掌,之所以是曲幽然親自動手,是因為別人不敢,也沒有那個膽;
在確認茉兒身份之前,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曲幽然動了手,她也要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
「怎麼?你有意見?」曲幽然幽幽的說;
「我哪敢有意見」茉兒譏諷「這裏不都是皇後娘娘說了算么」
「你想殺誰殺誰,關我何事?」
「再者說了,你要殺的是你的人,我就更沒有資格過問了,不是嗎?」
茉兒打趣道;
玲瓏的生死,跟茉兒又沒有多大關係,說白了,她是皇后的人;
這一幕,根本就是一場鬧劇,目的就是要茉兒接納玲瓏;
不過,這場面鬧得似乎大了點;
「很好」曲幽然不怒反笑「我就讓你死得明白一點」
而後,她徑直坐在了主坐之上,發號施令;
「來人,把她的衣服給我拔了」
跟隨她一起待在內室的總共有三個侍女,蠻橫的那個率先向後退了一步;
剩下的兩個也不敢上前,一直低垂著頭,手指交纏在一起;
他們都懼怕茉兒;
茉兒好整以暇的待在地上,含笑的看着他們;
她的眼裏一絲怒氣都沒有;
玲瓏哭喪著臉,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眼角掛着淚珠,一直提防著;
像是在保護茉兒;
茉兒沒有阻攔她,她要做什麼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沒有閑工夫去幫助她;
「都不敢是么?」曲幽然怒道;
「那本宮就只好親自動手了」
她衣袖一揮,茉兒身上的衣服僅有的白衣應聲撕裂;
曲幽然並沒有將茉兒整個衣服都給拔了;
而是將她右手肩膀以及手臂的一段給撕裂開來;
「來人,拿鏡子來,讓她看看清楚,她肩上是什麼東西」
曲幽然惡狠狠的盯着一旁的侍女;
這次,他們要再敢違逆她,她會讓他們死得很難看;
當曲幽然將茉兒衣物掀落之後,內室侍女們的臉上也發生了變化;
他們都不再懼怕茉兒,臉上都是大寫的幸災樂禍;
此時此刻,他們能篤定的說,地上的這位絕不是血靈巫女;
因為他們看到了那一刻在茉兒右肩上的痣;
一顆紅色且有些妖艷的痣;
血靈巫女的身子是清凈無垢的,這在四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顆痣出賣了她,她當真不是古女茉兒;
那麼,他們也不會再對她客氣;
當茉兒看到鏡子裏的倒影的時候,她的腦子瞬間麻木了;
腦袋裏一直響着『嗡嗡嗡』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腦海里一直回蕩著這兩句話;
外界的聲響她完全都聽不到了;
她只看到曲幽然在笑,那幾個侍女在笑;
玲瓏眨巴着眼睛不斷的叫她「殿下殿下殿下」
他們的聲音像是距離她很近,又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眼前的人影也開始越來月模糊;
模糊到重影;
但她卻渾然未覺;
她的右肩上面有顆痣,紅色的痣,像是胎記一樣的長在那裏;
外界的聲音已經影響不到她了,她開始陷入了回憶;
時間回到了青姨去世的那個夜晚,那一晚她終身難忘;
也就是那一夜之後,她小小年紀來到了和煦樓;
從那以後,她十幾年如一日的待在這裏,這只是一個悲劇的開始;
直到她遇到宮千邪,又為她人生的第二個悲劇拉開了序幕;
她記得青姨臨死前告訴過她,血靈巫女清靜無垢,光潔無痕;
不過,有個秘密,只有歷任血靈巫女知道;
若然肩顯紅痣,大限將至,歷史上這件事情只發生過九次;
到她這裏,算是第十次;
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一千年前,這一千年來,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這是一種預示,也就是說異世之主將會現世,一統妖界,重現浩劫,禍亂蒼生;
茉兒痛苦的閉上雙眼,眼淚跟着就留了下來;
她以為她這次回來,只要保護好西躍,保護好身邊的人,就好;
原來,命運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青姨走的時候,她年紀尚小;
當時青姨跟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她都沒有怎麼記住;
唯獨這一句,青姨反反覆復的強調了十幾遍,她又怎麼可能忘記;
在她的映像里,沒有任何關於異世之主的記憶;
史書上也少有記載,她只知道有這麼個人;
世上若沒有異世之主,也不會出現血靈巫女;
冷靜,冷靜,茉兒不斷的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她怕她再這麼虛耗下去,這條命遲早葬送在這裏;
還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現在還不能死;
不過,她最害怕的是那個叫雪的男子,要是他突然出現就大事不妙了;
他帶着目的接近茉兒,所以他不會輕易讓她出事;
茉兒不怕他,也不排斥他,只是她不想讓雪摻雜進她的家事裏面;
潛意識裏,她不想讓他插手這些事,雪太過乾淨,這宮裏的骯髒污穢也不適合他;
茉兒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把這個叫雪的男子納入朋友的行列;
因為茉兒性冷,她從不為陌生人浪費精力;
就在茉兒冷汗直流的時候,內室的門被人從外間一腳踹開;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一襲黃衣的無雙;
她徑直走向茉兒,將她扶起,右手一揮,床上的披風就到了她的手上;
她又用披風將茉兒整個人包裹起來,攙扶著往床榻走去;
看到無雙的時候,曲幽然眼睛都瞪直了;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侍女們,一個個都緩緩的向皇後身邊靠攏;
這個祖宗他們可招惹不起;
在皇宮裏,無雙只受茉兒支配,皇帝的面子她都不會給;
而且她武藝超群,要真動起手來,皇后未必能佔上風;
再加上,外面那一片黑壓壓的侍衛,個個面無表情的怒瞪皇后;
他們不害怕才奇怪;
躺下之後,茉兒才發現無雙的臉上身上手上都有血跡;
茉兒睜大了雙眼問無雙「誰幹的?」
伏靜已經走了,她要再護不住無雙,她可當真白活了;
「沒事的,殿下」無雙笑着「這天下有幾個人能傷得了我」
「別人的血,不是我的」
「嚇著殿下了?」
聽到不是無雙的,茉兒就放心了「那就好」
「把這些垃圾處理乾淨,看着心煩」
「好」無雙點頭;
玲瓏一直跟在無雙的身側,唯唯諾諾的也不說話;
「照看好殿下」無雙對玲瓏道「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說完,她陰冷將房內的人掃視了一圈;
「這三個丟出去餵魚」無雙冷冷的對室外的侍衛們吩咐道;
那三個侍女嚇得不輕,紛紛跪了下來,拉着曲幽然的裙擺;
嘴裏不聽的嚷嚷「娘娘救命娘娘救命救救奴婢」
曲幽然眼神不善的看向無雙「你敢動我的人?」
「我敢不敢,娘娘你最清楚了不是嗎?」無雙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看誰敢」曲幽然發狠的道;
茉兒擺好姿勢看這這出好戲;
不過她實在有些不耐煩了,便道「好吵」
「吵到殿下了?」無雙佯裝詫異的道;
「嗯」茉兒點頭;
「那就只好把他們的舌頭割了」無雙有些無奈的嘆息;
看來殿下不想給他們留全屍啊;
那幾個侍女聽到無雙這麼說,哭的更加厲害了;
雖然他們也是箇中高手,但是這和煦樓里,隨便抓個蝦兵蟹將都能把他們三個打個半死;
「動手」無雙一刻也不遲疑;
外間進來一個侍衛,向茉兒拱了拱手,就把那三個侍女拉了出去;
動作異常迅速,三個侍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割了舌頭;
再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那現在呢?是不是要處理我了?殿下?」曲幽然咬牙切齒的道;
這個冒牌貨,架子還當真不小;
「無雙說了算」茉兒頭都沒有抬一下回答;
這就是把曲幽然的生死交到無雙手裏了;
無雙也自然明白茉兒的意思;
「皇後娘娘,奴婢得罪了」
無雙直接跟曲幽然動起手來,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
茉兒只看到一黃一白兩道光線纏繞;
就在這時,茉兒看到屋外的侍衛身形有些晃動;
雖沒有過大的動靜,但茉兒清楚是古天絕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並沒有要阻止無雙的意思;
古天絕身着明黃色的袍子,率先走了進來;
緊跟着進來的就是詭岩了;
眼看無雙跟曲幽然糾纏在一塊,古天絕的眉頭深深的皺在了一起;
他看向茉兒,誰知茉兒將臉瞥向一邊,並沒有打算搭理他;
他只好用眼神像詭岩示意,讓他去阻止這場鬧劇;
眼下,也只有詭岩能說服茉兒;
詭岩本不想插手這件事情,一邊是自己徒弟,一邊是自己師姐;
他也不知道該幫誰;
既然皇帝下了命令了,他就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詭岩無奈的走到茉兒的床邊「茉兒」
他聲音中帶着乞求與無奈;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茉兒也不好意思假裝不知道;
既然詭岩已經開口了,她就給他這個面子;
原本也只是想要曲幽然長點記性;
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無雙」茉兒輕喚;
「明白」無雙瞬間從纏鬥中抽身出來;
她腳尖輕點,身形呈直線的退回到茉兒床邊,動作一氣呵成;
曲幽然立在原地,眼神兇狠的盯着無雙;
經過一番纏鬥,她臉上的面紗沒有掉落,身上未沾塵埃;
相比之下,無雙並沒有佔到什麼優勢;
只見曲幽然異常冷靜的整理了下衣衫;
恭敬的對古天絕行禮「臣妾參加皇上」
在一旁的玲瓏聽到這句話才回過神來;
她顫顫巍巍結結巴巴的道「奴婢參見皇上」
古天絕煩躁的擺了擺手,對曲幽然道「給朕一個解釋」
他的話語里滿含怒氣,手指關節也不自覺的握緊;
「她不是茉兒,她是假冒的」曲幽然直言不韙;
茉兒都懶得翻她白眼了,這種女人是怎麼在皇宮裏活到現在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古天絕雙眼通紅的質問;
「我沒胡說」曲幽然義正言辭的道「是與不是,皇上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下去」古天絕呵斥道「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還有,從今以後沒我的准許,皇后不許在踏入和煦樓」
「皇上」曲幽然還想爭辯什麼;
被古天絕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詭岩見勢不妙,對曲幽然使了個眼色;
現在可不是她該跟皇上置氣的時候,有些話,她可以私下慢慢跟他說;
她倒要看看這個冒牌貨可以嘚瑟多久;
「臣妾告退」曲幽然對古天絕福了福身;
臨出門前,她惡狠狠的瞪着茉兒和無雙;
像是要把他們生吞活剝了一般;
「好好好」茉兒在床上拍手叫好;
「好什麼好?」古天絕氣急敗壞的道;
「難道不是嗎?」茉兒答道「那句話說得果然沒錯」
「有了媳婦忘了娘,更何況是妹妹」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古天絕一眼;
「你說什麼?」古天絕無奈道;
「我說錯了嗎?」茉兒嗤笑道;
「你讓曲幽然離開,不是在懲罰她,而是在救她」
「不讓她再來和煦樓,也是害怕我藉機殺了她」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為你的皇后考慮,你這個丈夫當得很合格啊」
話,她是笑着說的,可這言下之意嘛;
就連驚魂未定的玲瓏都一清二楚了;
「我這是顧全大局」被看穿心思古天絕氣急敗壞的道;
「眼下這種局勢,你跟幽然兩兩相爭,得意的是誰?是妖界,是其他三國」
「西躍的興衰,栓在你我的身上,這時候不能內訌」
「幽然是固執,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西躍,為古家江山」
「我保證她不會再來這裏騷擾你」
十三年了,時間過的真快;
以前的茉兒是不會懷疑他的任何決定的;
更不會揣測人心;
現在的她變了,變得他都有些陌生,她的心思細膩得可怕;
茉兒不想跟他廢話,轉而問無雙「那些人今天是怎麼進來的?」
「何以你們都不在,就剩她在我身旁」
茉兒將眼神停留在了玲瓏身上;
無雙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詭岩先開了口;
「是結界,西邊的結界出現了缺口,和煦樓暴露在了水域之上」
和煦樓之所以嚴密,就在於精密佈防的結界;
外界的人只知道和煦樓位於西躍皇城正中,水域之上;
但是具體所在的位置沒有人知道;
千萬年來,和煦樓都處在結界的保護下,外人除了水域迷霧什麼都看不到;
和煦樓是緩慢移動的,它一直在這片水域中漂浮着,從不在一個位置停留;
有的時候它甚至就在水域的邊緣,只是旁人不知道罷了;
「千萬年來,都沒聽說過有誰能破壞結界,帝師府邸裏面住的都是群死人嗎?」
茉兒發狠的看向古天絕;
她所說的帝師府邸,是專門守護血靈巫女存在的;
古天絕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因為他懷疑這一切都是幽然一手促成的;
來的路上,他看到師父離去的匆忙背影;
天下間能請動師父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幽然了;
不然,何以解釋結界出事,幽然就出現的事實;
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這件事情,我會加緊處理」古天絕身心俱疲;
「得了吧」茉兒不屑的道;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事跟曲幽然脫不了關係;
否則怎麼解釋圍攻那群人的來歷呢;
西躍皇城可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來去自如的,自然只有自家人了;
派來那麼多高手,連無雙都打傷了,看來當真是準備要她的命;
無雙眼看茉兒就要和古天絕吵嚷起來;
她趕忙跪在茉兒身前道「都是我不好,太過大意了,還望殿下恕罪」
茉兒又怎麼會不明白無雙的心意呢;
她甩甩頭對玲瓏說「扶無雙回房去,照看好她,她身上有傷,切不可大意」
「我沒受傷」無雙辯解道;她的身形明顯有些不穩;
「好好好,沒受傷,沒受傷」茉兒皺眉「那你們先出去,我有事跟他們說」
「好」看着無雙離去的背影,茉兒沉默了;
怎麼可能沒受傷,她身上的血跡雖不是她的,可是她呼吸急促,臉色蒼白,明顯是遭受了嚴重的內傷;
再不好好調息休息,就真該出事了;
「你的臉怎麼了」詭岩這才發現茉兒的臉紅的不太正常;
「我沒事」茉兒適才用頭髮遮擋住半邊臉頰才掩飾過去;
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加深與曲幽然的矛盾;
要是讓古天絕發現這個傷痕,那麼事情可能越發不能收拾;
古天絕一進門,無雙就看見了茉兒的小動作;
所以,她也沒有提及此事;
說到對茉兒的了解,這裏沒有一人趕得上無雙;
「給我看看」詭岩察覺了茉兒的異樣,伸手就要把茉兒的臉給轉過來;
「都說了我沒事」茉兒反手打在了詭岩的手上;
詭岩不可思議的盯着茉兒;
她居然打他,雖然沒有用力,但她分明是在欲蓋彌彰;
這下詭岩更加確信茉兒臉上有傷了;
「你去看看無雙,她傷得很重」茉兒尷尬的轉移話題;
她想要詭岩離開這裏,他再用那副眼神看着她,她怕自己會妥協;
並且,古天絕也湊了過來,仔細審視着茉兒;
這個時候她必須要打發詭岩走;
「好」詭岩甩了甩衣袖,剛好將古天絕的視線遮擋;
再之後,他假裝仔細的檢查一番茉兒的臉頰,這才放心的離去;
詭岩沒有執意留在這裏,那就說明茉兒沒事,古天絕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一定是剛才生氣的緣故,所以茉兒的臉色才會不正常;
他不能再激怒她了;
「我記得這兩個月你都沒有過來和煦樓吧?」茉兒忽然道;
「說吧,是不是出事了」
古天絕是關心她的,毋庸置疑,除了遇到曲幽然的事情有些遲疑;
其他任何時候,他都是以她為先的;
「是妖界」古天絕默默的坐到了一旁,神情憂慮的道;
「鬧出了很大動作,到最後卻給我們送來了貢品」
妖界跟其他三國不一樣,他們每走一步都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應對妖界的事情,西躍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這也就難怪古天絕兩個月都未曾踏足和煦樓了;
想必妖界的貢獻不小;
當茉兒聽到妖界二字的時候,就笑了;
她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的道「這般的按捺不住,看來是真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