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相見不歡

冬日的陽光不再那麼灼人，刺眼，而是變得溫和起來。夕陽西下，天邊浮現出一片紅暈。江玉華在動車上靠著車窗，可以望到遠方的那一片紅彤彤的晚霞。車速很快，剎那間就越過去了，夕陽稍縱即逝。

她想到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的陸離，不禁暗自吞下那句詩—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還有20分鐘進站，從漢中坐高鐵回家鄉也就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她想他，也想家。

她簡單吃了點餅乾，喝了瓶酸奶，稍微墊了墊肚子。待動車到達漢中后，她一刻都不敢耽誤，立刻坐大巴車前往郊區的唐王朝墓室。

到達墓室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大門口安裝有路燈。上方還能看到紅色的點，倆邊各有一個，江玉華判斷應該是安裝的攝像頭。燈下坐著一位負責看守的老大爺，她還未走到跟前，遠遠得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大爺手裡拿著一支長長的大煙斗，裡面裝著的像是自製的旱煙。他猛吸一口，從嘴裡緩緩吐出煙霧。

他穿著厚重的棉衣棉褲，外面還裹了一件軍大衣。這裡位於郊外，剛下車，江玉華就感到寒氣撲面而來，相必溫度比市區要低不少。她即便穿著羽絨服，也覺得不暖和，腿隱隱打著寒顫。

她上前拍了拍門，那位大爺看到了她，把煙斗放下，彎著腰慢慢走到門後面，操著濃重的陝北方言問：「姑娘是哪裡來的？我們這裡晚上拒絕閑雜人等入內。」江玉華心想，還好自己老家是晉南的，和這裡離得近，口音都差不多，要不然還真聽不懂。

她也用老家話說：「大爺，我老家離這裡也就百十里地，但我是從華東博物館過來的，這是我的證件，我們已經跟這裡打過招呼。」老人一聽口音很像他們這邊的人，頓感親切。他接過證件，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沒錯，是有這麼回事，那你進去吧！」

「大爺，裡面太子墓的壁畫正在修復吧，我來就是找一下修復師。所以想請問一下，墓室怎麼走。」「進去后，中間是一條司馬道，倆旁有翁仲、石獅和石華表。司馬道的北端就是墓的入口。你這會去還來的及。他們每晚十二點左右才收工呢！然後我負責鎖好門。」「我知道了，謝謝您。大爺。」「沒事，不客氣。」

江玉華背著雙肩包，拿出手機，打開裡面帶的手電筒，盡量放快腳步。越往裡走，越是感到陰森恐怖。走到前面最北端，她看到一個古建築樣式的門樓，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楚，用手電筒照了照，依稀看到門正中的《太子墓》幾個大字。

她推開門進去，下了一個斜坡墓道，到達底部后，發覺裡面地勢平坦，頂部呈圓拱形。墓室大約有兩米高，每隔一個過道，都安裝有暗黃色的燈。裡面的輪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穿過五個過洞、六個天井、四對小龕繼續朝里走。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在夜間獨自一人下墓室。已經走了這麼久了，還是沒有看到曲嘉陌他們，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

在穿過最後那個過洞的時候，她聽到裡面有說話聲。「嘉陌，還有半個小時就到點了，咱們該收工了。」她聽出來了，是王宇川的聲音，暗自感到興奮，總算找到他們了，「知道了，你們倆把工具收拾好，我把這塊碎片黏貼好了，咱們就回去。」一路走過來，也不知是運動多了，還是因為快要見到他們而緊張的厲害，總之，她手心不斷地出汗。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曲嘉陌。他穿著藍色羊毛衫和黑褲子，面容清俊，幾縷碎發垂在額前，墨描一般的劍眉，襯得眼睛更加清亮有神。他正在拿著鑷子小心翼翼得把殘片放回原處。

張健先發現了江玉華，雖說對她頗有看法，但還是主動打招呼，「玉華，快進來，別光站在那。」曲嘉陌隱隱發覺有人在注視著他，可是奈何他騰不出眼睛去看，直到聽見張健的聲音后，他才確定是誰來了。他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趕忙回神，重新找好位置，利落的粘貼上去。

王宇川好奇心驟起，「江玉華，好久不見了。這大晚上的，你跑這裡來幹嘛？」江玉華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慢慢嘣出一句，「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她又接著問道，「嘉陌，你的胳膊都好了吧！」曲嘉陌沉默著，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來的太突然了，他以為這輩子倆人都不會有什麼交集了，更別提見面。

王宇川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直接說實話吧，還嫌騙我們騙的不夠慘啊!」「就是，我看還是直接說明來意比較好。我們可不想再被你忽悠了。」江玉華被倆人說的耳朵似乎都燒起來了，曲嘉陌停下手下的活，說：「沒什麼事了，你們倆先走吧！」

「嘉陌，你可千萬別再被騙了，這山下的女人都狡猾得很。」「就是，水性楊花，腳踏兩條船的多的是，還有踏三條、四條船的呢!」曲嘉陌微微發怒道，「行了，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啊。」

王宇川和張健倆人拿起放在旁邊的外套，快速穿上后，相跟著往出走，邊走邊聊，「切，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可不是？不過話說回來，江玉華這次大晚上的找來，看來很著急呢！」「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不管什麼事，肯定不會是想要和曲嘉陌舊情復燃的。」

不知不覺倆人已走出墓室，張健趕忙掏出煙，拿起提前放在外面水泥台上的打火機，點燃候開始大口大口得抽。「我說，吸煙有害健康，你又不是不知道，少抽點行不行？」「這荒山野嶺的，什麼娛樂設施都沒有，我就抽根煙你還有意見。要是看不慣，你眼睛閉住，我牽著你回去。」「噓，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最忌諱閉著眼走路了。」「行了，趕緊打住，嚇到我了，我可攪得你一晚上都別想睡覺。」

目送倆人出去后，曲嘉陌這才抬眼打量起江玉華。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羽絨服和牛仔褲。頭髮簡單的扎在腦後，臉上未施粉黛。背著一件紫色的雙肩包，看起來就像一個二十齣頭的大學生。

「勞你掛心，傷已經全好了。」江玉華微微吐了一口氣，強逼著自己鎮靜下來，「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