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大結局(下)

第324章 大結局(下)

十年後。

第五十三屆華夏國際電影節現場,台上的季錦里穿着一身暗花黑西裝,同色系領結,搭配價值不菲的腕錶,舉手投足盡顯紳士風範。

雖然年齡已經步入三十,但歲月卻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比年輕時多了一種沉穩、獨特的氣質,尤其那雙不笑也含三分情的桃花眼,隨着閱歷的提升越發深邃迷人,被媒體形容眼裏有酒的男人,連眼角那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都被粉絲愛屋及烏地稱之為酒暈。

其實,以現在的技術完全可以將疤痕消除乾淨,但季錦里就是不做處理,被採訪時說這條疤有故事,除非故事的主人公回來,不然他就要永遠留着。

記者追問故事時,他又笑着轉移了話題。

季大影帝忽悠人的本事太強了,記者們往往被牽着鼻子走,等參訪結束后才發現準備的問題都沒來得及問,無關緊要的話題倒是說了一大堆。

最近網傳季錦里和某神秘女子在深夜約會,雖然照片高糊,但已經有技術博通過細節確定照片里的男人就是他,所以記者們摩拳擦掌,一邊等著頒獎結束后的採訪環節,一邊互相打氣這次絕對不能讓他矇混過關。

結果等半天等來的是經紀人陳雪,季大影帝下台後就從嘉賓通道溜了。

停車場。

一身便裝,戴着鴨舌帽的男子上了一輛無人駕駛房車。

車裏已經有人了,助理李萌坐在地上幫他收拾東西,夏冰則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季錦里將帽子和外衣脫掉,踹了下沙發,「醒醒,你怎麼會在這兒?」

夏冰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用手遮着眼睛適應了一下光,這才懶洋洋地起身,「接了個活兒,看新聞知道你也在這兒就過來了,拿了什麼獎,給我看看獎盃長啥樣。」

季錦里翻了個白眼,「我去年沒電影上,這次是去當頒獎嘉賓的。還有,都9202年了,獎盃早就電子化了,用的全息投影沒有實體。」

「哦。」夏冰也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對獎盃敢興趣,瞥了眼車內時間,道:「才九點多,結束得挺早。」

季錦里從車載冰箱裏拿出罐飲料,打開喝了一口,在他旁邊坐下,「我提前走了,沒接受採訪。」

夏冰看着他手上的飲料,「給我來罐。」

季錦里:「自己拿。」

夏冰只好起身過去拿,冰涼的飲料下肚,困意頓消,燃起了八卦的興緻,「你在躲記者!幹啥見不得人的事了?」

季錦里:「你當我是你!」

夏冰:「我可不會在深夜和神秘女子約會。」

季錦里:「……什麼神秘女子,那是我爸一朋友的——嘿!我和你說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就是家裏出了點怪事讓我去幫忙看看。」

這十年來,他除了繼續混娛樂圈,也漸漸混成了玄門圈的人,有特殊體質加成,學起來也快,短短几年就比夏冰這個正兒八經的宗主名氣還大。

「你爸不是不贊成你干這行嘛,現在居然拉起生意來了。」夏冰酸溜溜地說道。

季錦里:「圈子裏消息靈通,那些人知道我能通靈后,對我爸大獻殷勤跟供佛爺似的,這不嘗到甜頭了嘛,而且我也沒遇到什麼危險,和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比起來,鬼都算乖巧懂事的了。」

這是什麼破比喻!

夏冰故意揶揄道:「無風不起浪,誰讓你大半夜和人家女孩子在街上拉拉扯扯。」

季錦里:「首先,他雖然留着長發,但性別男,其次,是我要走他在拉扯,我才是受害者好嗎!」

夏冰頓感驚奇,「你做了什麼他要拉扯你?」

季錦里嘆了口氣,「怪我魅力太大,那孩子見識過我的手段后,非要嚷着拜我為師,我這麼忙哪有那個星際時間,當然是一口回絕,結果就變了這樣。」

看他嘚瑟的樣子,夏冰恨不得潑他一臉冷飲,「你連師叔教你的馭靈都沒學會,還是別去誤人子弟了。」

聞言,季錦里神色一黯,罕見地沉默下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后,夏冰神色也有些發怔,喝了一口冷飲,低聲道:「其實我也沒學會,當時想着以後不懂再問,根本沒用心記,早知道……」

車裏的氣氛突然低落,旁邊的李萌合上行李箱,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十年了,每到這幾天都會這樣。

「東西收拾好了,接下來是回家還是去哪兒?」他問。

季錦里:「直接去機場。」

李萌也不意外,激活AI吩咐道:「出發去機場。」

房車立即規劃路線,啟動出發。

季錦里靠着沙發,看着車頂模擬出來的星空,「聯繫他們了嗎?」

這話沒頭沒尾,夏冰卻知道他是在問自己,道:「下午聯繫過小新,這會兒他應該在回國的航班上,說到了以後直接轉機過去。衛哥人在藏區,我聯繫他時還在洞裏,那趟活兒夠嗆,聽說折了一個人,今年來不了了。」

季錦里:「嗯,他呢?」

「聯繫不上。」夏冰攤手,「估計在冥界吧,年關事兒比較多。」

……

冥界。

一米二慌慌張張飄進監察大殿,「先生!先生!不好啦!重監區那邊出事了!」

正在查閱卷宗的時墨連頭都沒抬,平靜道:「讓監獄長自己處理,除非他玩忽職守惹出亂子,否則不用報到我這邊來。」

「那個……這事監獄長處理不了。」一米二語氣有些為難,「是第九府君讓我來請您過去的。」

時墨抬起頭,燭嬰在場還要他過去,肯定又是特別麻煩的事情。他接下監察令后,這傢伙總是找各種借口把工作推他,自己一身輕鬆逍遙快活。

「不去。」時墨果斷拒絕。

一米二:「府君說你肯定不願意來,讓我告訴你,這事和我們家大人有關。」

又來了!

每次都用這一招。

時墨明知道這是對方引誘自己的手段,還是一次一次自願上鈎。

來到重監區,就見靈淵站在熔岩柱旁,神色恭敬地對他行禮,「見過時先生。」

時墨朝他點點頭。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位有些天然呆的鬼伺竟然是荹止,千年前水神為了救他而瀆職被貶的妖。

「府君找我來有什麼事?」

「這個……您親自看了就知道。」

穿過滲著岩漿的熔岩柱,禁制台階,達到十二道古老的門前,時墨才發現在場的不止有第九府君,重監獄長和其他府君全都在。

更奇怪的是他們沒有進到域區,而是圍在一道從未開啟過的石門面前,激烈地討論着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時墨走了過去。

第九府君回頭看見他,立即招呼道:「來啦!來來來!快來看。」

時墨和眾位府君打了招呼,走上前去,看到那道門時,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會聚在這裏了。

石門下方竟然開了條縫。

非常窄的一條縫,連根筷子都伸不進去,但已經讓人震驚了。

這裏的十二道門,只有其中一道可以開啟,沒有人知道這些石門是如何出現的,也不知道第一個開啟這道門的人是誰,自冥界建立之初,另外十一道石門就沒有任何動靜,大家習以為常甚至忘記了這些門的存在。

現在,幾千年來沒有任何動靜的石門居然開了條縫,最初發現這點的監獄長簡直嚇壞了,屁滾尿流地找來府君們,嚇壞了一個又一個,誰也不知道門後面有什麼,這條縫究竟代表着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都看不出所以然,時墨就更看不出什麼了,也不知道第九府君為什麼把他叫來。

眾人討論不出結果,只好讓監獄長留心觀察,各自散去。

時墨和第九府君留到最後,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問道:「你把我叫來,是有別的事吧?」

第九府君神色有些奇怪,沒有回答,而是讓他拿出監察令。

時墨覺得莫名,但還是照做了。

「你有感覺到什麼嗎?」第九府君問。

時墨:「沒有。」

「靠近這道門一點,有感覺了嗎?」

「……沒有。」

「沒有嗎,奇怪,為什麼只有她有感覺……」

時墨心裏一跳,意識到他說的可能是——

「此事和卿卿有關嗎?」

第九府君搖頭:「不,應該說和這個東西有關。」

他指著時墨手上的監察令,「時嫿第一次來這裏時,說感覺到監察令和這道門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繫,但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有這種感覺,我想着可能是因為她的靈魂和玄水石有契約的關係,不過你接了監察令也沒感覺,說明和契約沒有關係。」

時墨:「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她那麼強的感知力,監察令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第九府君:「監察令不特殊,只是這麼叫而已,特殊的是這塊玄水石,我記得好像是時嫿從魔尊那裏得到的。」

時墨心裏有些失望,他還以為這番變故會和夏卿也有什麼關係,既然是魔尊的東西,那應該是他多想了。

第九府君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別愁眉苦臉的,讓人以為我勞役你呢。」

時墨:「你沒勞役我,你只是把工作全都推給我而已。」

「咳咳——」第九府君趕緊轉移話題:「算算日子差不多又要到那天了吧,你什麼時候走?」

時墨垂下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情,「等把手上事處理完就走。」

第九府君道:「事情是做不完的,放着吧,現在就去,和朋友多待幾天。」

時墨沒有說話,朝他點點頭,轉身走了。

十年前,他們最終成功分解了情花本源,使得世界得以繼續運轉。

然而夏卿也卻沒能醒來,燭嬰說她可能是消耗太大陷入了沉睡,就像一千年那樣。

時墨知道這只是安慰他們的話,因為溫柔鄉沒了,和她意志相連的域消失了。

但沒有人說破,大家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一廂情願地等着她回來。

時墨被送回時家休養,足足睡了三個月才醒來,發現背後的星消失了。

困擾著時家一千多年的詛咒解除了。

時墨想來想去,覺得可能和夏卿也最後那一吻有關。

她咬破他的嘴唇,拿回了自己血——因為時嫿身上流着的血,和同為時家人的他身上的血有着共通之處。

所以夏卿也才會對他血液的味道着迷,而時墨身上的詛咒,也是自從遇到她以後才開始加快,只是當時誰也不清楚這背後有着糾纏千年的恩怨情仇。

詛咒解除對時家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有得必有失,在那場博弈中,鑒珠的力量被一次性耗盡,徹底消失了。

時家人雖然惋惜,但也從被血脈束縛的牢籠中解脫出來,年輕人可以去做想做的事,老一輩也不用再憂心後繼無人。

時墨醒來後幾天,第九府君拿着監察令找到他,希望他能代替夏卿也擔任冥界監察使一職。

「你身上有君湛的妖丹,又吸收了那麼多靈力,沒有意外的話可以一直活下去,不給自己找點事做怎麼行,我知道你想等時嫿回來,接過她的監察令不就是最好的守護……」

時墨最後同意了,因為第九府君說監察令里有時嫿殘留的意志,他隨時帶在身上,用思念去召喚,可能會產生奇迹。

燭嬰可能是在忽悠他,但時墨選擇相信奇迹。

時嫿用千年的時間創造了一個奇迹,他也願意用畢生的時間等待奇迹回來。

奉城。

大寒剛過就下了一場雪。

這裏靠近南邊,氣候溫和,冬天的溫度也很少低於零度,但自從十年前那場危機后,每年冬末臨春的時候都會下雪。

在市中心有個人工湖,也是十年前挖的,環繞湖邊的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花園,據說是某個很有錢的神秘人士出資修建的,為了紀念在那場危機中喪生的人,免費向市民開放。

雪停了的時候,時墨來到公園,腳踩在落滿雪的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旁邊有孩子在打雪仗,情侶對着虛擬鏡頭在拍照,老人們精神矍鑠地在湖邊打太極,這樣的熱鬧與他無關,但時墨卻很享受這一切,因為夏卿也喜歡熱鬧,如果她在的話,大概會使壞朝自己扔雪球吧。

嗖——

一個雪球從身後飛過來。

時墨微微偏頭,雪球擦着他身體落到前面。

然後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看吧,我就說你打不中,看我的!」

又一個雪球飛來,這次他沒躲,任雪球砸中肩膀散開落地。

回頭便見季錦里站在不遠處,怕被人認出來,裹得跟人販子似的,拍着手上的雪道:「居然不躲,沒意思。」

在他旁邊還有夏冰和一年沒見的姜浚新,大概國外的陽光比較足,他比以前黑了好多,也成熟了,左右手各牽着穿得圓鼓鼓的小女孩,三四歲的樣子,長得一模一樣,正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時墨走了過去,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姜浚新笑着說:「昨晚,時差還沒倒回來,她倆非要出來玩雪,沒想到先後碰上你們了。」

時墨:「她們是你女兒?」

他倒是聽說姜浚新有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但沒想到他會把她們帶來。

姜浚新:「嗯,這是姐姐思夏,這是妹妹思卿,之前年紀小,擔心她們不適應長途飛行,這是第一次帶她們回國……」

思夏!

思卿!

時墨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女兒的名字,一時間心潮迭起,都沒仔細聽後面的話。

姜浚新蹲下身,摟着兩寶貝輕聲說道:「這就是爸爸常和你們提起的時叔叔,快叫人。」

「時叔叔。」

「時叔叔。」

兩寶貝也不怕生,妹妹思卿還主動要抱抱,思夏見了也不甘示弱,伸着手也要抱。

季錦里小聲道:「叫叔叔不太對吧,應該叫姑爹,好像也不對,叫伯伯?」

夏冰在旁邊悠悠道:「別糾結了,過幾年叫哥哥都成。」

季錦里一怔,眼底浮現出難以言說的傷感。

也是,十年了。

他的樣子看起來變化不大,其實是精心保養的效果,而時墨完全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再過十年,二十年……哪怕現在科技可以延緩衰老,也只是延緩而已,他、夏冰、姜浚新還有其他人都會老去,死去。

可時墨不會,他還是永遠這麼年輕。

「我突然知道,小新為什麼把女兒帶來了。」季錦里輕聲道。

夏冰笑了笑,「那你還不趕緊結婚。」

「你有資格說我!」季錦里白了他一眼,「再說現在人工受孕合法了,不結婚也能要孩子。」

有了孩子,等他們不在的時候,或許還能延續時墨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吧。

師父啊,我不想養孩子,你還是早點回來吧!

另一邊,看着纏着時墨要抱抱的雙胞胎女兒,姜浚新用智能表將這個畫面錄了下來,準備發給妻子看,她在國外還有工作,所以沒能一起來。

十年前回到熟悉的世界后,他的記憶本來要被燭嬰消除的,就像尚青銅等其他被困魔域的人那樣,忘記親身經歷的一切,但姜浚新不願意,說他不能忘記自己的姐姐。

然後,他從第九府君那裏得知了真相。

夏卿也根本不是時嫿的轉世,她是一個獨立的人,自殺被時嫿蠱惑做了交易,原則上講,時嫿不是他姐姐,反而奪去他姐姐的兇手。

姜浚新完全懵了,所以他應該恨她嗎?可是恨不起來啊,想想也是因為她讓自己數次陷入危險,即便這樣——

即便這樣也恨不起來。

他真的很喜歡她呀。

時墨說你恨她吧,恨也是種意志,說不定她就回來了,到時候再算賬。

於是他就使勁恨她,等她回來算賬。

可是,明明說好恨她的,妻子問給孩子起什麼名時,他卻神使鬼差地說了「思夏」、「思卿」……

罷了罷了,誰讓姐姐你拯救了世界呢,原諒你了。

快回來吧。

*

雪又下大了。

季錦里嚷着凍死了要去吃火鍋。

幾人朝着人工湖公園外面走,時墨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現如今手機已經升級為智能終端,以前那種觸屏手機早就過時了,但時墨一直保存着那個手機,因為裏面存着一張他親手給夏卿也拍的照片。

老舊雜亂的堂屋裏光線昏暗,唯有敞開的大門射進一片斜陽,襯得她半邊臉明媚嬌艷,頭髮在餘輝里閃著金光,另外半邊臉妖冶邪魅,像是躲在暗處蠱惑人的妖精。

時墨當時把這張照片刪了,第二天又後悔,從最近刪除里恢復了照片。

如果不見的人也能這樣恢復就好了。

手機只震了兩下,應該是訊息之類的。

時墨拿出手機,點開屏幕看了一眼,整個人僵在原地。

以夏卿也照片為背景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新收到的信息。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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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少,你家戲精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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