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黎明之戰（八）
不知為何，敵人此次遲遲不進攻，金石按賴不住，問道：「隊長，敵人這是要做什麼？」
「也許是在等支援，也許準備背水一戰。」
金石望向後方，希望能看到大部隊的影子，又道：「大部隊何時能到？」
唐搖搖頭，道：「必須要撐過今晚，希望那些人能快些趕到。」
「那些人？」金石能聽出唐的話有所指。
唐解釋道：「我們只是戰場上最基層的戰鬥力量，更高層的戰鬥我們無法參與，只有交給那些人。如果那些人能來，這場戰爭就毫無懸念的勝利了。」
金石當然知道唐指的是什麼，如果那個層次的戰鬥贏了，這場戰爭就沒了懸念。
唐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敵人的舉動實在詭異，敵人最好的選擇應該緊急徵調周邊的隊伍不惜一切代價奪回石芒鎮，可現在天都黑了還沒有發起進攻，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唐擔心接下來的進攻沒那麼容易阻擋。
敵人終於在深夜開始攻城，隊伍嚴陣以待，金石緊握盾牌在胸前，歪著個腦袋盯著遠方，一旦敵人到達最佳攻擊範圍，他就會下令攻擊。
金石準備下令攻擊時，敵人攻擊陣列突然熄火消失在黑夜中，金石感覺不妙，大喊道：「點火，快快......」
隊伍更換備好的箭，點燃火一陣盲射，火雨下眾多身影迅速接近城門，有了敵人的方位，金石立即喊道：「進攻，快進攻。」
一陣箭雨傾盆而出，集火城門口，城門口突然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來自敵人，舉著盾，罡氣護體，大大增強了防禦，箭雨幾乎不起作用，幾個彪形大漢提著戰斧胡亂的朝著土牆砸去，每砸一下土牆都在顫抖，岩系軍法師只能苦苦支撐，看他們痛苦的模樣，估計是支撐不久。
唐沖馬多喊道：「重甲反衝鋒，城外全是大戰士。」
馬多眼皮一跳，咬咬牙重新布置隊伍，岩系軍法師撤掉土牆后，一群由傲斯帝國士兵和盜匪組成的大戰隊伍蜂擁而入，馬多全身散發著金色光芒，衝進敵人群，他身後同樣也是一群大戰士，可數量卻比敵人少太多。
城門通道由衝鋒廝殺，變成角力，拼得勢均力敵。
唐提著身側的巨劍翻出城牆，周身金色光芒大盛，跳進人堆中，一名敵人當場被壓死，唐大喝一聲，化作殺神，掄著巨劍橫掃，無論是盾牌護甲或是肉體，全部破之。
城樓上的金石看得目瞪口呆，這可是大戰士啊！就這樣被屠殺？唐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但從來沒見過唐全力以赴的樣子。
唐突然加入戰鬥，敵人陣腳大亂，馬多帶隊瞬間碾壓敵人，敵人只能撤退，馬多帶隊剛追出幾步，一顆暗紅色的火球迅速飛來，馬多大喊不好，撤離已晚，只能往前舉盾防禦，想以自己為代價阻止這顆火球。
唐扔掉巨劍，隨手搶了面盾牌，速度快的讓人咂舌，好像突然出現在馬多前面似的，他渾身散發著金色光芒，尤其是手中盾牌，金色光芒凝而不散，若有實質一般。唐踏著屍體，縱身一跳，合身朝那枚暗紅色火球撞去。
轟隆一聲巨響，暗紅色火球炸裂，唐的身體倒飛，壓倒好幾個還沒撤退的大戰士。
唐搖晃著腦袋，慢吞吞的站起來，這回輪到馬多震驚了，他明白自己終究和唐是有差距的。
唐邊撤退邊喊道：「是大火球術，敵人有四十級以上的法王，岩系法師做好防禦。」
敵人第二波進攻很快發動，由法王先手，一顆大火球術直接炸開岩系的土牆屏障，傲斯帝國精銳士兵和盜匪蜂擁而上，馬多又一次反衝鋒，和敵人廝殺在城門口。
敵人的攻勢滔滔不絕，攻勢一波強過一波，反衝鋒效果雖然顯著，但傷亡逐漸變大。每次難以堅守時，唐縱身一跳，加入戰場。
戰鬥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敵人損失慘重，城樓下還在不斷增加屍體。
一波敵人攻上來時，馬多率隊反衝鋒迎戰，突然，一顆暗紅色的火球襲來，在混戰之中爆炸，敵我雙方損失慘重，馬多也重傷不起。
唐又是縱身一跳加入戰場，打退敵人進攻。這一波敵人還沒完全退去，又一波敵人開始進攻，唐攙扶著受傷的馬多進城，馬多說道：「我們已經沒有重裝騎兵和盾甲兵了。」
唐掃視城門口，一片片全是搶回來的重裝騎兵和盾甲兵的屍體，有更多還在城外屍體堆中，一時難以回收。而遠處，敵人正在靠近，若沒有訓練有素的盾甲兵，陣線很容易被摧毀。
情急之下，唐咬咬牙，喊道：「金子，帶隊下來。」
金石不敢怠慢，盯了一眼正在逼近的敵人，帶著隊來到城門口，唐說道：「接下來，城門交給你了。」
金石應了一聲，組織隊伍，喊道：「分兩隊，一隊以大鬍子為首，三角盾矛陣，二隊弓箭策應。」
這是隊伍慣用方法，話音剛落隊伍基本上就列隊完成。
唐意味深長的盯了一眼這支隊伍，這支隊伍是他組建訓練的，雖然單個實力並不強，可每個人都極其擅長作戰，團隊作戰更是強悍。唐知道反衝鋒意味著什麼，但是沒辦法，為了勝利，他必須下這道命令。
當敵人攻破土牆屏障時，金石喊道：「衝鋒。」
隊伍悍不畏死的衝出城門，把進入城門通道的敵人給頂了回去，在城門口築起道人肉防禦牆。
一隊舉盾死死防禦，尖矛架在盾牌上方，二隊在諾丁的命令下瘋狂進攻，慢慢消磨敵人。
敵人退去，金石帶隊撤回城裡時，馬多在一名親兵的攙扶下來到金石身邊，問道：「你們就是唐組建的那支影子部隊？」
金石覺得馬多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還需要檢查隊列，只對馬多輕輕點點頭。
又是兩撥進攻后，敵人拿出壓箱底的兵力，金石布置的三角盾矛陣被一顆大火球術摧毀，二隊迅速布放築起盾牆，唐下令讓所有戰士衝鋒，而此時，能衝鋒的戰士已不足百人。
唐也加入混戰之中，終於又一次把敵人打退。
金石看著地上幾具屍體出神，戰爭是伴隨著死亡了，即使隊伍再精銳。隊伍都圍了過來，金石下令把屍體帶回城裡。
又一輪拼殺中，金石遇上一名大戰士，而自己有些體力不支，被敵人刺中左肩胛，左手失去控制，再也拿不穩盾牌，金石被打得節節後退。
無處可躲，避無可避，劍鋒下一刻就要當頭砍來時，胖虎突然衝出，往那名大戰士合身撞去。敵人後退兩步穩住身形，雙手握劍，朝著胖虎砍去，一劍就把胖虎的左手震麻。金石側方衝出去，偷襲不成，攻勢被敵人招架，一腳被踹飛。
敵人順勢撲上，胖虎突然衝過去，替金石挨了這一劍，胖虎死抓著敵人的劍不放，金石瞪大眼睛，抓起旁邊的尖矛沖著敵人喉嚨刺去，把敵人脖子刺了個對穿。
胖虎掙扎著望向金石，嘴裡不斷吐血，含糊不清的喊道：「金子。」
金石用還能動的一隻手抱著胖虎，罵道：「你個笨蛋，衝過來幹嘛！」
「黃教員說，你歸我管。」胖虎說完這句，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后，再沒了動靜。
金石想起四年前，黃教員對胖虎說出那句話后，胖虎臉上所綻放的笑容，而這些年，胖虎一直記得這句話，以一個老兵的身份處處照顧金石。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訓練，一起搬貨，一起上戰場，從他們認識那天開始，他們沒有分開過一天。
金石痛苦萬分，與四年前一樣，當時的他嚇得什麼都做不了，而現在，他提著劍撲向最近的一名敵人。
敵人攻勢兇狠，打退這波攻擊已經沒有幾人能站著了，而敵人還在籌備新的一輪進攻。唐環視戰場一圈，喊道：「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還能站起來的，準備跟我衝鋒。」
此話一出，至少有二三十號傷兵掙扎著站起身來，精疲力盡，渾身傷口的金石也想起身，卻被諾丁拖到一旁，金石慌了，喊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小瘋子杵著尖矛走了過來，笑著說道：「金子，總要留一個人給我們收屍，你說是不是。」
金石急了，沖唐喊道：「隊長，我可以的，帶我衝鋒，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
金石想起身，卻被諾丁死死壓著，只能向唐請求，唐則站在城門口沉默不語。金石傷得實在太重，諾丁不壓他也起不來，諾丁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勸服他，想了很久才說了一句「你一直做得很好。」
所有傷兵走到城門口集結，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只有金石在一旁哭喊著，求著讓唐帶他衝鋒。
「隊長，求你了，帶上我吧！」
「我可以的。」
「我還能衝鋒。」
金石已經失去過一次至親，在隊伍中，情感勝似至親，現在隊伍死得沒剩幾個人了，最後的幾人準備拚死一戰，他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金石很難受，就像四年前看著爸爸媽媽死在自己面前一般，什麼都做不了。
敵人已經開始進攻，唐終於動容，走到金石身邊，金石哭喊著：「隊長，帶上我吧！求你了。」
唐說道：「小瘋子說得對，總要一個人替我們收屍，而你現在是這支隊伍的隊長，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金石明白的，他不甘心看著所有人去死，與其這樣，還不如一起去死來得好。他哽咽道：「我只剩下你們了，求你們別丟下我。」
金石是唐教出來的，他明白金石的話，可仗打成現在這樣，有機會能活一個算一個吧！
唐向諾丁點點頭，諾丁抓起幾具屍體就往金石身上覆蓋，金石掙扎著唯一還能動的右手亂抓，哭喊道：「求你們別扔下我，求你們了。」
諾丁和小瘋子站在唐的兩側，盯著不斷靠近的火點，諾丁不忍心的回頭看了看金石，說道：「雖然還在哭鼻子，但一直做得很好。」
小瘋子難得沒有瘋一次，盯著還在哭泣，手在屍堆上亂抓的金石，道：「金子一直做得很好。」
唐突然回頭走到隱藏金石的屍堆旁，掏出自己最珍貴的金城守衛徽章，放在金石手裡，金石一把抓住。唐說道：「金子，帶著我的意志活下去。」
金石哭得更厲害了，就像四年前，守著至親屍體那般使勁哭泣，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唐回到原位，輕聲道：「是啊！金子一直做得都很好。」
馬多一瘸一拐的走到最前方，對唐所道：「我承認你很厲害，我就是不服，雖然腿瘸了，但衝鋒絕對是最前面那個。」
唐冷哼一聲，舉起巨劍，發出響徹天地的吶喊：「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