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拆招

三江入川蜀，一帆到敘州。敘州――今宜賓，萬里長江第一城。

泰安三十一年夏末，川南的牡丹開了，漫山遍野的五彩繽紛，沁人心脾。

早晨，空氣清新，花鳥齊放。沒腳踝的青草里，一個老者甩著長鞭放羊，一桿煙槍握在手中，抽空便抽上一口，表情甚是愜意。那邊，一個破衣爛衫的小女孩提著籃子，赤著腳，沿著樹根尋找，發現個小蘑菇之類便喜不自禁，收歸己有。

草地邊進敘州城的官道上清靜安寧，地面濕潤，兩邊是剛剛盛開的黃桷蘭。高大的城牆上，片片常青藤也被點點紅粉黃花所點綴。一個富家千金帶著婢女在城牆下的野花青草間慢慢走著。一輛馬車經過，車上一個俊秀公子哥對她颯然一笑，那小姐含羞低首，不敢迎接那雙放肆的眸子。

遠處是一隊隊趕早市的人們。

唐方抻了個懶腰，笑道：「敘州的女孩很熱情么！」

正襟危坐的李作樂一路走來對唐方這種惡趣味已然見怪不怪了，他笑了笑沒說話。

唐方拍了拍車壁，然後大聲命令：「去知府衙門。」

年輕的車把式很伶俐地應著：「好嘞！」馬鞭一甩，鈴兒叮噹兒。

知府衙門後院里，興王世子唐羽趟完一套長拳，收勢站穩，凝放氣息。一旁伺候的小李子忙遞過毛巾，唐羽儀式性地擦了擦臉。看了一眼天，問：「二弟馬上要到了吧？」

站立一旁的小安子躬身：「昨兒個過的州界，主子連夜趕路，這個時候，應該進城了。」

唐羽無奈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這小子，太貪玩了。！」

一腳踏進門的唐方大笑：「大哥，又說我什麼呢？」

「說你貪玩誤事呢！」唐羽回身笑罵：「我到這都五六天了，你使元軍和燕先生硬生生的把我拖在這不讓我亂走。那知府沈大人和苗漢兩族都怨聲載道的，以為我是來玩的呢！」

「我哪貪玩了？」唐方忙裝委屈，開始扯外援：「小安子知道，我忙正事來著！」

唐羽似笑非笑：「那你都忙完了？」

唐方狠點頭。

唐羽道：「好，那咱們就開始處理此間事宜吧。早點完事早點回家，也省的父王母妃擔憂。」

「好！」唐方點頭應是，又問：「元軍和老燕呢？」

唐羽答道「燕先生前天就出去，至今沒回來。元軍，呵…興許是昨天瘋鬧過勁兒，現在還歇著呢吧。洛冰啊，一點也不像靜?姨娘。」他慨嘆。

唐方用目光掃小安子，見他不著痕迹的點了點頭，便深以為然道：「大哥慧眼如炬啊！那丫頭片子，整個一母張飛，真不知道靜?姨娘那麼賢惠的女人怎麼會生出如此彪悍的女人！」

唐羽笑笑，邀唐方回房廳準備吃早飯。

聞訊而來的敘州知府沈鶴一路小跑進來，納頭便拜：「下官敘州知府沈鶴參見晉王殿下，見過世子爺！」

唐方回頭：「起來吧！」

「謝王爺。」沈鶴起身一抬手，身後走出一眾小廝，每人臂上都挎著一個籃子。

小李子和小安子見狀急忙進屋指揮下人放桌子。

「王爺請，世子請！」沈鶴站在門口躬身道。

二人進屋，桌上四色菜肴，有葷有素還有酒。

唐方樂了：「黃大人，一大早的你弄這麼豐盛幹嗎啊？誰吃得下。」

沈鶴彎腰進屋：「下官豈敢怠慢王爺、世子。」

唐羽道：「黃大人不用這麼客氣，此地只我有和二弟兩人，吃不了多少。再說一大早就魚呀肉呀的，膩得慌！明天改清淡點，記得別太多，現在朝廷兩線開戰，財政吃緊，咱們能省則省！」

沈鶴拜倒：「王爺英明，世子英明！大燕之福。」

唐方笑道：「客氣客氣倒成福了，你這人到會說話！今兒就這麼地吧。你也起來吧，一起吃點，順便和我說說怎麼回事，我也好想辦法解決。」

沈鶴惶恐：「下官豈敢。」

唐羽打趣兒：「不敢上桌就敢違逆我們的話？」

沈鶴一哆嗦，一時想不出什麼話語回唐羽，無奈只得惦著半邊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飯碗就著面前一道菜開吃。

唐方吃了兩口，一大早的對葷腥油膩實在是沒胃口，索性放下筷子。

沈鶴見狀急忙下筷等候指令。唐方道：「吃你的，吃完說話。」

沈鶴應是，又開始吃。唐羽也沒什麼胃口，一桌子才倒是基本讓沈鶴報銷了，倒也沒浪費多少。

見沈鶴艱難地放下碗筷，唐方一臉壞笑：「知道難受了？看你以後一大早還敢不敢吃這麼油膩。」

沈鶴臉色訕訕。

唐方道：「行了，介紹介紹情況吧！」

沈鶴不著痕迹地揉了揉肚子，道：「半月前，靜和縣影月村的黑衣苗的冠山違規開墾荒地佔用了漢人的跑羊場，漢人找他理論，他態度蠻橫，雙方便打了起來……」

唐方抬手阻止：「這些我們都知道！說點有用的，比如說：雙方人現在在哪？那個冠山是什麼人？本地苗人共分幾支？主要分散在哪裡？」

沈鶴答：「現在雙方人駐守城內等候官方處理，漢人居於城北親戚家，苗人在城外窩居。至於那冠山……」他頭頂見汗：「下官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以前沒聽過，估計是小角色。不過他是黑衣苗族人！本地苗族分黑紅黃藍四支，黃藍較少，大多為黑衣苗和紅衣苗！」

唐方剜了他一眼：「你這父母官怎麼當的！小角色都能闖出這麼大的禍事！」一揮手，小安子走了出去。唐方又問：「紅衣苗和黑衣苗關係如何？紅衣苗主事是誰？黑衣苗主事是否在城內？」

沈鶴擦了擦汗，回道：「關係微妙，三十年前，黑衣苗主年雄夥同紅衣苗祭祀連富逼宮迫紅衣苗主肖辰離位，然後二人合力扶植傀儡苗主步澤上位。十年前步澤經過二十年的蠶食，終於完全掌控了紅衣苗，他設計害死連富，脫離黑衣苗的控制。經此事，黑紅兩苗一直敵視至今，還經常爆發械鬥，不過他們苗人內部的事從不上報官府，下官也就懶得管他們死活。」

唐方閉目沉思不答話，唐羽眼神示意沈鶴繼續。

沈鶴小心道：「那年雄現在就在城內，他護短成性，此事不出結果，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唐方睜眼，滿是不屑：「他不會善罷甘休？哼哼，好大的口氣，還真把自己當一盤子菜了！」

沈鶴陪著笑笑，沒敢接話。唐羽問：「二弟，打算怎麼處理？」

唐方驚奇道：「咦，大哥，你是主事的啊，怎麼反問起我來了？」

唐羽作勢要打。

唐方躲了一下，嘿嘿一笑：「前幾日事情還不明朗，我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所以為了大哥你的安全，只能把您看在知府衙門內！要知道我可是和母妃、大嫂拍胸脯保證過的。」

唐羽冷眼看了他一眼：「現在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唐方賠笑著點頭，轉身問沈鶴：「沈大人，你說如果我和世子在黑衣苗族地內遇刺出事兒，朝廷會怎麼處理？」

沈鶴渾身肥肉劇顫抖：「怎麼會？」

唐方眉毛一豎：「我他媽在問你朝廷怎麼處理！」

沈鶴駭然道：「首先下官這條小命是保不住了，九族能不能保住難說。再者黑衣苗肯定是要滅族的，與之毗鄰的紅衣苗雖說與此事沒有關係，但唇亡齒寒下，估計苗主步澤一家的人頭也是要落地的。」

唐方呵呵一笑，拍手讚歎：「秒，秒，秒啊！肖辰這老小子――還真挺厲害的。」

沈鶴一臉茫然，唐羽半知半解。

唐方解釋道：「串通苗人作案並把案情控制在可大可小間，按照朝廷慣例，定要對雙方加以撫慰，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此事微妙就微妙在可大可小，父王想來，但事態還未發展到勞煩他老人家出場的地步，來了掉價；不來吧，事態一旦變大，那他想來，估計來不及了。正當父王為此事肝腸寸斷間，有人出謀――由大哥你出面！」唐方笑著看了看唐羽：「這樣一來，一：顯得朝廷夠重視，二：世子分量也足夠處理此事，三：還能鍛煉一下世子。一石三鳥，於是父王欣喜非常，就把大哥你派了出來了。事情到此對方的計劃可以說便成功了一半了，剩下的便是怎麼把世子忽悠到黑衣苗族地加以狙殺了。然後的結果么，黑衣苗族滅，紅衣苗群龍無首。恰這當口，肖老兒王者歸來，力挽狂瀾，救萬苗於水火。然後紅衣苗歌功頌德，肖老兒美名萬世傳――嘖嘖，真厲害。」

沈鶴目瞪口呆：「他。。他。他――好大的膽子！」

唐羽也有些呼吸困難，好在帝王家族出身，先天便有一股子處變不驚的基因，他思慮一會，問道：「就為了小小的族主，他不嫌玩的有點大么？再者他怎麼就那麼確定父王會派我來？」

唐方笑道：「如果就為紅衣苗小小的頭領，他當然不會鋌而走險。可是大哥，你想想父王因何派你出來？」

唐羽低頭冥思，半響后大驚失色的抬起頭：「老三？！」

唐方笑笑點頭。

唐羽豁然起身，自堂內來回疾步遊走，惱羞成怒下，往日儒雅之風盡喪：「媽的，媽的！他們這是找死！」

當日消息傳進興王府，興王正糾結時，側妃肖夫人進見，推薦王三子唐瑞下訪敘州處理相關事宜。興王不許，哪有庶子理家務道理，肖夫人悻悻離去。興王經她點醒，這才派唐羽前來。唐羽開始以為他們是想先一步料理家務再圖其他。現在看來，這就是他們以進為退的法子，目的就是讓唐羽走進他們的絕戶套！！！

唐方再讚歎：「害死步澤奪回紅衣苗主的位子不說，還借朝廷之刀滅了黑衣苗復仇。唔……估計到時黑衣苗遺留的族地也會盡歸他所有。不過最大的收穫還幫他外孫除去了競爭王位的最大競爭者！哦，對了，還能把我一併除去絕了後患！一石五鳥！！厲害，厲害！

這姜，還是老的辣啊！不服不行！如果不是王府初宴上肖夫人對我出了殺機引我戒心，如果不是我著小安子領秘營四川分部密切監控肖夫人動向，這回，咱們還真就是在劫難逃，上上下下死光光的局面。」

還得算上我這個遭了秧的池魚――沈鶴被肖老頭的絕戶計嚇得目瞪口呆。王室傾軋，當真是步步驚心。

不知是驚嚇的，還是氣的，唐羽雙手劇烈抖動，原本淡然的目光此時冷光粼粼，他問：「二弟，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唐方傲然一笑：「怎麼辦？見招拆招唄，他有張良計，爺有過牆梯。他一石五鳥，爺一石八鳥。咱吃定他！」

唐羽點頭：「此次大哥全聽你的！」

沈鶴哆嗦著起身跪地：「王爺，下官的身家性命就全靠您了！從今以後，下官為王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方道：「行了，起來吧！沒那麼嚴重，看把你嚇的。此次小爺我就發發善心，把敘州這些亂碼起早的毛病連根拔除，也算了了父王一樁心事。」

「下官代敘州百姓多謝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剛直起來的沈鶴又跪了下去。

唐方拍了拍腦門，不耐煩道：「行了，滾出去把當事人集合，咱們升堂斷案！」

「是，下官這就去。」沈鶴起身一路小跑跑了出去。

「呵呵。」看著渾身肥肉因跑動而劇烈顫動的沈鶴，唐方想起了府里的小胖子管家燕福，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那四個老傢伙有沒有把自己交代的事情辦好？！魏志強，楚啟旺那兩個野路子出身的蹩腳群眾演員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戲演好。雖說有王元錄居中策應指揮，但是那老王八也不是十分的靠譜――唉，這幫人啊，沒個省心的。

唐羽站起來與唐方並肩而立，問：「二弟，既然我們已經知曉他們的意圖，還要升堂斷案呢？把那最有問題的苗人抓起來嚴刑拷打便是，何必費此周章呢？」

唐方笑道：「大哥，見招拆招只是皮毛，將計就計才是連著骨頭的肥肉！咱們不趁此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待以後他們死灰復燃還會繼續找咱麻煩！再者我接到現報，咱們離開后，府里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呢！正好藉此機會不敲山震虎嚇嚇他們，讓他們以後都老老實實的！現在麻煩歸麻煩，以後卻是一勞永逸！再者，還有個最大的麻煩得藉此機會一併搞定，否則你是沒什麼，以後頭疼的是我！」

唐羽好奇：「什麼最大的麻煩？」

唐方揉了揉太陽穴，剛要說話，門外一聲嬌喝打斷了他。

「元軍，你快點！待會吃晚飯陪我出去逛街，給王妃，娘親和師姐師妹們買些苗女的銀飾回去。」

接著是一聲諂媚的笑：「知道了，知道了。」

唐方唐羽相視無語。

唐方挑了挑眉毛，意思是這就是。

唐羽點頭，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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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說點題外話。

最近思路很亂，一直都在思考以後幾個章節的小細節，肖辰的陰謀，唐方的將計就計。敘州苗的後路，肖辰以及肖家和唐瑞的結局。還有成都那群武林二杆子怎麼處理，怎麼騙過胭脂，等等等等，我頭都快炸了。

我是個超級新人，以前光寫八百字作文來著，這一晃快三個月了，字數居然馬上30w了！對比其他作者我雖然汗顏，但是內心還是有些小小成就感。

感謝眾位讀者的鼎力支持，我知道我的更新很凌亂，但是我真的已經儘力了！最近事少，我拚死也要把敘州這個小和緊接著的拜月大寫好！這樣才對得起你們！

最後提個小小建議，就是各位大大如果要投更新票還請過了午夜再投！我們這晚上熄燈早，你午夜前投我看不到的！就像前段時間的『上帝』大大，那四張票浪費的就太可惜了！我不是沒能力更新八千、一萬二的！是我真的沒時間。還請各位見諒。

唉……不說了，碼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