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二章、果真陰險
今日當值的太醫，匆匆忙忙的被天子宿衛帶著，來到了天子與狡狐的面前。還沒來的及行禮，就被天子大手一揮給免了，讓他立即為狡狐陳恆診治。
然後呢，天子曹丕的臉，就隨著太醫將望聞問切一套流程走完，慢慢的變得陰沉不已。
他通過太醫問的話題中，就隱隱猜到了狡狐的身體狀況。
而太醫診治完了以後，一臉的忌諱為難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倒是狡狐陳恆，很看得開，直接寬慰太醫了一句，「汝據實說便是。某在荊州之時，便有隨身大夫為診治過了。」
這句話，也讓太醫鬆了口氣，先給狡狐行了個禮致謝，然後才大禮參拜天子曹丕，「陛下，驃騎大將軍之疾，乃是先天不足，自幼虛弱；又多年為國事憂勞過度，故而催生身體每況日下。此疾非針葯可醫，若是靜心休養，勿憂勞，便可緩解一二。」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便將腦袋伏了下去，聲音很小很惶恐，「嗯，微臣此法乃是一時之計，待驃騎大將軍花甲之年後，可再令醫術高明者再診治之。」
所以呢，天子曹丕就當場呆若木雞。
他當然聽出了，太醫的言外之意：狡狐陳恆身體虛弱，心神也憂慮過度，恐怕很難活過六十（花甲）歲的年紀。
呆了好久，天子曹丕才反應過來。
當即就忿怒不已，一腳踢翻了太醫，大聲罵道，「庸才！素餐屍位之徒！朕要汝何用！來人，將此獠壓下去！」
可憐的太醫，當然是哀嚎著求饒不已。
尤其是，看到了長得雄壯無比的天子宿衛大聲應諾著，正走過來。
直到狡狐出聲為他求情，說什麼殺了太醫會讓他於心不安、會折壽什麼的，天子才放過了。但活罪難逃的被降職發俸。
這場鬧劇過後，當殿內又變成了兩人後，天子曹丕才一臉的戚容，走過來抓住了狡狐的手，「子初為國事憂勞多年，導致此疾，皆乃朕之過也！」
說完，不等狡狐陳恆回答，就以天子的身份，強令陳恆留在洛陽養病，將謀蜀中、滅吳的計劃交給別人代勞。
這番真情流露，差點連陰狠狡詐的陳恆都被感動了。
嗯，差很多和差點，結果都是沒有感動。畢竟陳恆的良心，在許多年就被自己的權利之心給吞噬了。
「臣本布衣，先帝不以臣愚鈍，提拔於微末，讓臣得以有名聲傳頌於世！知遇之恩，當竭力報效之，臣何畏一死邪？臣最初出仕時，所願不過是此生能位列食俸兩千石的一郡太守而已。而如今，臣已經官至驃騎大將軍矣！人貴知足耳，臣此生安可復有憾邪？」
陳恆先是行禮而拜，慷慨就言，然後又拿出了當年夏侯淵與魏武帝的事迹，讓天子曹丕再也提不出反對的理由來。
當年，夏侯淵也是身體不佳，魏武帝也曾經想讓他留在鄴城養病，卻被拒絕了。
理由是身為重臣，在大爭之世，當效仿故伏波將軍馬革裹屍為幸事！若是老死於床第兒女之手，才是恥辱！
魏武帝無奈之下，嘉賞之，含淚執手將夏侯淵送上了并州戰場。
「臣不才，願效仿外舅之豪烈！冀望以滅吳之功，讓我大魏無東南之憂！讓臣贏得生前身後名！還請陛下，務必成全臣之願！」
自古匹夫不可奪志。
陳恆都扯到了身後名了，天子曹丕當然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而且，他生平第一次被狡狐陳恆感動得，垂下了眼淚。
這個一直被他猜忌的重臣，在明知道身體有疾之下，也要不顧性命，立志為大魏的「四海一」嘔心瀝血。
如此臣子，如此忠貞，怎麼能不讓君主灑淚呢？
畢竟，狡狐若是命不久矣，對曹魏基業，就沒有尾大不掉的威脅了。
而且，就算狡狐的身體能熬下來，滅了江東也是十年八年後。到時候，曹真也能早就熬夠了資歷，升遷為大司馬了。
無論從哪一方面，天子曹丕都可以徹底放開心防，徹底將君臣相得的佳話上演。
不過呢，狡狐陳恆不知道是不習慣，兩個大男人之間的膩歪；還是怕自己裝得太久了，會將野心露餡，便岔開了話題。
「陛下方才問臣，滅吳的謀略需要朝廷策應之處，臣有兩事，還請陛下恩准。」
又提及了家國大事，天子曹丕也收拾了情緒，變得正襟危坐。而且因為打開了心防的關係，他的回答，也變得很有明君風範，「卿但可言之，朕當盡大魏之力，讓卿心無旁鷲！」
「臣謝陛下隆恩！」
狡狐拱手致謝，「其一，乃是蜀中。臣不日便率軍攻伐蜀中，彼馬家軍必有所動。蜀中與隴右聯繫，全賴葭萌關為通道，此關隘在險峻山道中，不容大軍作戰。是故，彼馬家軍必然會行圍魏救趙之計，攻打我軍漢中及關中等地。臣請陛下，令關中及漢中等地駐軍堅守，不求攻入隴右，固守住防地便可。」
「准！」
天子曹丕猛然點下頭，還大手一揮，臉色與言辭都慷慨無比，「關中諸軍，朕自會下令固守，並調動司州兵力為援。漢中守備夏侯子林部，朕允卿節制之！事無巨細，皆可自專，不必請示朝廷！」
「謝陛下恩准。」
陳恆又是一禮，「其二，乃是滅吳的綢繆。臣請陛下調任兩人來荊楚，在滅吳之戰中，歸於臣節制。」
「何人也？」
「一乃青州水軍都督徐盛，徐文向。其曾為臣舊部，深諳水戰。是故，臣想以他為滅吳之戰的水軍都督。一為故前將軍、晉陽侯張文遠之子，偏將軍張虎。」
「准！」
天子曹丕再度點下了頭。
旋即，便捏起了鬍鬚，眼中帶著疑惑，問道：「徐盛善於水戰，朕也有耳聞。子初以其水軍都督，也不足為奇。然而偏將軍張虎，年不過三旬，又兼其功績不顯，子初舉薦之，乃何故也？」
何故？
呵！
某能告訴汝，張虎在幾年前就隱晦的表達，以後要依附己吾陳家了嗎？
老子能告訴汝個曹子桓，某隻要善待張虎，讓他得以一展才學，就等於得到了曹魏外姓將領的心嗎？
「回陛下，昔日故前將軍張文遠威震逍遙津，讓江東小兒聞名而止啼，傳為我大魏之佳話。而剛好，前事至今已有十數年，當年止啼的江東小兒，也長大成人變為江東兵卒矣！」
狡狐陳恆說道這裡，臉上的笑容就變得玩味，有些陰險。
「是故，臣便想以偏將軍張虎為騎督，躍馬於荊楚之地。哪怕是無法再重現其父故事，亦可奪江東兵卒心志也！」
額....
這個理由，也讓天子曹丕有些啼笑皆非。用手指著狡狐陳恆，張著嘴巴半天，才擠出了一句笑罵，「卿果真陰險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