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讓給你了

「謝管事，勞煩你排個座次？」

蒼鴻遠的臉上溝壑密布，就像枯樹皮般起皺，看起來略顯老態，聲音也是低啞無比。

「遵大長老之命。」

謝老管事接了話，淡淡掃視眾人，尤其在蒼雲身上額外停留一陣。

而後，喚來幾名小廝，細細囑咐一番。

很快，位次便排好了。

議事大殿最後方，是蒼家的祖宗牌位，平日以屏風遮擋，以免驚擾祖宗。而屏風之前，則有兩個主位，兩旁各有一排座位，依次排開。

本來，兩個主位一個是給家主、一個是給大長老。不過，家主之位已經空閑十五年了。

除了這兩處位置，便是兩排客座。

二長老蒼海，坐了客座的左首第一。三長老蒼林，則坐了客座的右首第一。

這倒沒有出乎意料，畢竟這麼些年都是這麼安排的。

可，接下來的左側第二……

是蒼天縱，還是蒼雲？

不少人不動聲色，暗中卻期待地看著。

蒼天縱似也感覺到這個位置的意義非凡，眼中有些火熱。

「少府主，請來這裡吧。」

謝管事退後一步，做出請的姿勢，朝蒼雲微微笑道。

大殿中，寂靜無聲。

左側第二，給了蒼雲？

要知道，排座次，以左為尊！

哪怕右首第二給了蒼天縱，也代表他的地位要比蒼雲低了一絲！

不過，在場的都是人精，哪怕心中再怎麼驚訝，也都掩藏得好好的。

「姑姑，你坐這吧。」

蒼雲隨意一指，目光似是在打量什麼。

「少府主，蒼采兒夫人自有安排。」

三長老蒼林一驚，趕忙阻止。

笑話，若是讓蒼采兒坐了左側第二，那蒼雲豈不是坐右側第二？

天縱怎麼辦？難道繼續往後順延？

「欸，你放心。」

似乎是知道蒼林心思，蒼雲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言道：「這右側第二的位置，讓給蒼天縱。」

「這……」

蒼雲的這個舉動，倒是讓眾人有些不明白了，便是二長老蒼海，眼神都微微動了一下。

「這小子……莫非是認輸？」

眾人心中困惑。

『是了，肯定是想要認輸，提前示好，為自己找台階下。』

『唔，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沒有爭奪家主的野心嗎？這小子倒是聰明。』

不少人的心中，都彷彿明白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他們都是過去十年間，站隊排在蒼海一方的人物，如今蒼雲主動認輸，當然是再好不過。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小子雖然沒有了靈根，卻也算是頗識抬舉。

「既如此，那便多謝了。」

蒼天縱也是頗為驚訝，昨天還那麼囂張的一個人，今日便認慫了？

可能，是了解到與我的巨大差距了吧。

他心中想著。

「不用謝。」

蒼雲滿面含笑，左看右看，興緻勃勃地動身，做出一個令眾人嘴巴都合不攏的動作。

他來到家主之位前，用袖子擦了擦落滿椅子的灰塵，而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坐了……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

瘋子！

痴獃！

便是再怎麼老成持重的蒼家高層，在片刻獃滯過後，也掀起嘩然一片。

「你……你下來！」

三長老蒼林『騰』地站起，手中的茶杯都沒拿穩，一下子跌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如今我回來了，大夥也就像是羊群盼到了牧羊人、星星盼到了月亮，這蒼家呢，也算是有了主人……」

隨著蒼雲半眯雙眸，將堪稱厚顏無恥的話語出口，台下許多高層簡直想打人。

誰是羊群了？誰盼著你呢？

「蒼雲，自先家主走後，那位置便再無人可坐，下來！」

三長老踏前一步，怒喝道。

那位置，甚至十餘年不曾打掃，就是期盼有一天，新家主可以親手拂去其上的灰塵。

許許多多蒼家高層冷眼旁觀，等著看他如何承受三長老的怒火。

「父死，子立！」

蒼雲終於嚴肅起來，拍桌而起，朗聲大喝！

自古父死子立，有嫡立嫡！

隨著他的大吼，眾人盡皆默然。

是啊，按照規矩，的確應該是蒼云為家主。

以往，他們仗著正主不在，願意怎麼折騰也沒人管，如今正主回來了，找上門了，怎麼辦？

誰都知道蒼雲有一天會回來。

可誰都不知道蒼雲會這樣回來！

「咳，蒼雲啊，你才剛回來。許多事情，也有些不懂。」

在尷尬的氣氛中，還是大長老蒼鴻遠微眯著眼睛，給出解決之法。

「暫且，再搬一個椅子，放在家主之位前供你坐著，可願意？」

蒼雲畢竟沒有進行家主就任的儀式，搬一個椅子，做出『代家主』的意思，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

「大長老的意見，本家主自然重視。」

蒼雲笑呵呵一笑。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符神蒼雲自然不是那種貿然行動之人。

方才這麼一鬧，所有人的面色被他盡收眼底。

有看到蒼雲爆發，面帶驚喜，就像是苦求多年的契機出現之人；也有面色陰鬱，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的傢伙。

他們的面孔，都被蒼雲一個個記下，待將來挨個理會。

反而是最應該反對的二長老蒼海，自始至終都在平淡品茗，神色無變。

『倒是個波瀾不驚的傢伙。』

在蒼雲心中，不由得對二長老的評價高了一分。

比他那所謂的天才兒子強多了。

蒼天縱可沒有他爹那般城府，此時正怒視著蒼雲，一副即將爆發的模樣。

不過，蒼雲基本把他無視了。

這是蒼家大殿，你爆發啊？你敢嗎你！

「咳，實不相瞞，今日召集，只為一事。」

小插曲很快平息下來，照例，依舊是大長老蒼鴻遠主持殿議。

「事關，蒼、孟兩家姻親。」

話音落下，眾人齊齊露出期盼之色。

蒼、孟兩家聯姻！

固原城不是蒼家獨踞，還有孟家這一大族。

多少年前，兩家彼此還都是小家族，便一直交好，直到……那場大戰！

當年，蒼家乃是侯爵中最為強大的家族，又誕生下身具紫紋靈根的蒼雲，一時之間，風頭強勁。

前來提親的各方古國、道統踏破門檻，甚至還有聞訊而來的仙宗，各式強者接踵而來，好不熱鬧。

而最先得到風聲的，自然是近水樓台的孟家。

上代孟家家主孟常與蒼雲父親乃是生死至交，蒼雲的父親看中多年情誼，不顧眾人反對，力排眾議，定下一門娃娃親。

在當時，還被諸多蒼家人認為是吃了大虧，連連嘆息蒼雲其實能賣個更好的價錢……

可實話實說，蒼雲父親的眼光，確實很好。

雄武王朝率三百虛府境界強者，一十三員神門大將，幾乎是傾巢而出，悍然登門。

那些前來攀關係、常走動的道統、大族、邦國一個個都銷聲匿跡，便是雨國軍隊都瑟瑟發抖，任敵人在國境內來去。

唯有孟常家主親自帶著十幾名親衛，趕來支援。

當然，這點力量在雄武王朝面前實在不夠看。

來了多少，死了多少。

不過，雄武王朝退兵后，孟家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孟家不知怎地，連續發現好幾處寶脈、靈礦，族中高手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勢力突飛猛進。

比起蒼家這個有名無實的公爵，可是強上太多了。

在座都是蒼家高層，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蒼家自落敗后，便有太多宵小窺探，不勝其擾，卻又無力驅逐。

若是能與孟家拉上關係，定能震懾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