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是誰非
此時的楚景天是害怕的。那種恐懼甚至超過了他對死亡的恐懼。他突然覺得他沒勇氣知道這些事背後的隱情了。隨著年紀漸長，他對過去所做過的事也不是不後悔。他也知道，他年少時的做法太偏激了。
他楚景天已經很對不起藍榕曉了，所以如果此時有人再告訴他，他報復傷害藍榕曉的理由，完全是他自己假想的，那麼他真是在挨槍子兒的那一刻都不能安心了。於是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自言自語的問道：
「不是的，藍叔叔不是去採藥材失足墜崖的嗎？怎麼會是因為救你才死的呢？」
可是既然楚寒江已經下定決心把前塵影事說個清楚，那麼他也就不可能給自己和楚景天任何逃避的機會了。楚寒江狠狠地抹了把臉，塵封的記憶在楚景天面前毫不遮掩的打開了。
「我和你雯姨還有你藍叔叔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和你藍叔叔本是最好的兄弟。小時候我們一起常在山腳下的小溪里玩耍摸魚，長大了我們一起去山裡面採藥采山貨換錢，補貼家用。」此時的楚寒江的語氣里充滿了懷念和溫暖。
「而你雯姨家境困難，所以她雖是女孩子，可是也常常和我們兩個一起進山……她長得好看，脾氣柔和……總之我和你藍叔叔都很喜歡她。最後……最後她嫁給了你藍叔叔。我一腔情意落空，又總是感覺你藍叔叔背叛了我，搶了我的心上人。遂小心眼兒的恨上了你藍叔叔……」楚寒江說到這有點兒哽咽了。
「於是我在他們相好后不久就和你藍叔叔決裂了。我們採藥采山貨時就再也沒同行過了。有幾次我還故意挑釁你藍叔叔，我們在村子里打起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下了狠手的。所以整個村子都知道了我和你藍叔叔不睦的事。後來我聽從父母的安排娶了你母親。可是我就是忘不了你雯姨，我就是嫉恨你藍叔叔。這種嫉恨整整維持了四年。等到了你雯姨懷榕曉的時候，我的這種嫉恨達到了頂峰。」
楚寒江說到這裡情緒上帶著明顯的懊惱和愧疚。面對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楚寒江的講述停了下來，平靜了好久後接著回憶道：
「我記得那年夏天天氣熱的很不正常。那是七月里的一天，我去虎牙山採藥，午後我貪涼，在歇腳的樹屋裡睡著了。等醒來時已彩霞滿天。但是下山的路上我也沒太著急。因為我從小在山裡長大，又覺得自己會一些粗淺的武藝。總有一種藝高人膽大的沾沾自喜。等到鷹嘴峰時天色已經有點暗下來了，我遇見了你藍叔叔。」
「他背簍里背著鐵皮石斛。那個年代鷹嘴峰的陰涼麵上還是有野生石斛的蹤跡的。即便在那個年代收購野生的鐵皮石斛，價格給的也是很高的。可是那上面太危險了，死了很多人，於是只要家裡能揭開鍋的，是沒人願意拿命去換錢的。可是能成功採下鐵皮石斛的人，在村子里也是很被人尊重的。」
「我見你藍叔叔成功採下了鐵皮石斛，在嫉恨他的心理下，我起了較量的心思。不顧他的阻攔，在視線不好的情況下硬是登上了鷹嘴峰。你藍叔叔怕我發生意外，放下背簍隨後也登了上去。當我爬到鷹嘴峰接近鷹嘴的位置時，我突然踩空了。在死神面前我怕極了。當時你藍叔叔就在我下面的不遠處，死死拉住了我。最後我成功的穩住了身體，可是他卻……」楚寒江說到這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你藍叔叔連續兩次攀爬鷹嘴峰本就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再加上我的重量，最後在我穩定住身體時，他掉下了鷹嘴峰。事後大家找到了你藍叔叔的背簍，看到了裡面的鐵皮石斛。現場又沒有發現任何他和人或是野獸搏鬥過的痕迹。於是大家都猜測他是成功採到了鐵皮石斛，卻不知足，貪婪的二次去攀爬鷹嘴峰，採石斛時掉落懸崖了。」楚寒江說完這一切后，虛脫般的癱在了椅子上幽幽的說道：
「如果不是你藍叔叔捨命救我，失掉丈夫的應該是你的母親，而失掉父親的本應該是你！」
聽了楚寒江的話，楚景天大口大口的喘氣，一時間他竟然覺得他彷彿整個人都溺在了冰冷的海水裡。下一秒就能清楚的體會到什麼是滅頂之災。
半晌后。緩過來的楚景天問道：
「為什麼你這麼多年才把真相說出來？」
「當年我是不敢說。整個村子都知道我和你藍叔叔不睦。我說他是為了救我而掉落懸崖的，誰會相信呢？弄不好我就會攤上人命官司。我給你藍叔叔償命不要緊，可是你們娘倆兒怎麼辦呢？你雯姨和肚子里的孩子又該怎麼辦呢？」楚寒江這話說的問心無愧，當年隱藏了真相真的不是為了逃避責任。
「況且以你雯姨的脾氣，她要是知道是我害得……害得你藍叔叔死於非命的，她一定會怨我恨我，不接受我的幫助的。畢竟我是因為嫉妒她和你藍叔叔的感情，才會起了較量之心，才會鬧出這種禍事來。你叫我怎麼說出來啊？」楚寒江實在沒勇氣面對自己愛慕的人，對自己產生刻骨的怨恨。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媽媽鬧的很厲害，我也想過把真相說出來。可是那時的我竟然起了貪心。我發現你對榕曉似乎不是兄妹之情，我想著假如你喜歡上了榕曉，那我就一定要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里去。如果你們兩個孩子能在一起，那麼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救贖，何嘗不是一種安慰。可是假如我說出來，我怕你雯姨和榕曉會從此恨上你。那你們就沒有任何在一起的希望了。」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終於說出了口，此時的楚寒江竟然感到了一絲輕鬆。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不，我媽媽不是沒有根據就疑神疑鬼的人。她說你經常半夜三更起來，偷偷去藍家。你說你沒做過什麼齷齪的事誰信啊？」楚景天含淚大聲質問道。
「我半夜偷偷去藍家？這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楚寒江聽到楚景天的質問實在是吃驚極了，氣憤極了，也顯得無辜極了。